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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轻舟意识恢复清醒时已是翌日傍晚。
暮云合璧,落日熔金,天色昏暗,厢房安静得落针可闻。
蔺轻舟撑着身子坐起,未束的青丝散下,些许垂落在身侧些许抚在他肩头,他还发着低烧,身子酸软没力气,但已不觉头疼。
他昨日虽痛苦万分,但仍记得些事,比如半夜因高烧难受得起身,被某人抱回床榻上温柔安抚,又比如清晨头疼醒来,自己极丢脸地在榻上滚来滚去对着某人喊疼。
记起这些事后,最先出现在蔺轻舟脑海的念头,不是因失态感到羞愤,而是:牧重山一直陪着他啊。
他抚了下自己的额头和脖颈,那里本因高烧出汗而黏腻,但现在摸去只感觉干爽舒适。
蔺轻舟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是因为牧重山在照顾自己。
明明身子还因低烧难受不已,可蔺轻舟却没有大病之时的恐慌和不安,反而觉得坦然心定。
他平静地望了一眼窗柩外满天绮丽的霞光余晖,缓缓掀开身上的被子走下床榻想去寻牧重山,他走到木桌旁便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手撑在桌上休息,正此时,木门吱嘎响了一声,一人沐着黄昏暮色,与徐徐清风一起踏进屋内。
“身子还没好,这是要往哪去?”牧重山大步走来,看着蔺轻舟问。
“我……我……见你不在……”蔺轻舟挠挠头,支支吾吾,“想去找你……”
牧重山扬起嘴角笑道:“夫人大病初醒,第一件事竟是寻我?”
虽称呼不对,但找牧重山确有此事,蔺轻舟被说中登时面热耳赤,心想自己怎么又烧起来了。
“夫人这般惦记着我,我欣喜若狂,只是夫人如今身体未痊愈,还是多休息为好。”牧重山笑着拿起床榻旁木架上挂着的靛蓝外裳锦衣,披在蔺轻舟的身上,“多穿些,小心着凉。”
“你别……这样开玩笑了……”蔺轻舟抓紧衣襟,心虚地说,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对牧重山这种亲昵称呼的玩笑话一笑了之了。
牧重山轻挑眉,然后道:“你不喜欢,我不说便是。”
蔺轻舟垂眸,磕磕巴巴地说:“不是……也不是不喜欢,是不合适……”
牧重山眼睛微眯,笑得狡黠:“既然并非不喜欢,那便是喜欢了。”
“不是!”蔺轻舟骇得差点没跳起来,“你别话只听一半啊!我不是还说了不合适么?”
牧重山:“众生芸芸,多少凡夫俗子只听得见自己爱听的话,我就是俗人,只听得到你说你喜欢我唤你夫人。”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断章取义!”蔺轻舟一反常态地着急,不停争辩着。
“知晓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以后不喊你夫人就是。”牧重山坦然随和地笑道。
蔺轻舟松了口气,眼眸深处却不见高兴,反而因情绪复杂而扑朔着。
牧重山伸手握住蔺轻舟的手臂,将他按坐在桌旁的木椅上,然后笑道:“娘子,有话坐下说,别干站着。”
蔺轻舟:“……”
他头疼扶额,知道把称呼当玩笑话这件事,牧重山是打算执拗到底了。
“你能感受到体内的青龙灵力吗?”牧重山边问边解下腰间的黛蓝回纹乾坤袋。
“感受不到啊。”蔺轻舟叹气,“这青龙灵力和浑身无力总不能是同一个意思的词语吧,嗯?这是什么?”
他见牧重山打开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双层雕刻着花好月圆图案的紫檀木盒,轻放在桌上。
“食盒。”牧重山说。
“啊?”蔺轻舟满脸疑惑,打量着这个与朴素简陋木桌完全不搭边的食盒。
牧重山打开第一层盖子,热气翻涌着腾出而后变成徐徐缭绕的白雾,带着扑鼻诱人的葱油香。
蔺轻舟眼眸瞬间瞪大,瞠目结舌地看着牧重山从里面端出一碗馄饨。
牧重山将盛着清汤馄饨的青瓷碗端到蔺轻舟面前,他说:“没有灵根的肉身融合青龙灵力是件极其难受且危险的事,本该万事俱备后再谨慎行事,因我的戏弄让你无意吞下青鳞,白白受了许多苦痛,这是赔礼。”
“这哪能怪你,明明是我自己要含的……”蔺轻舟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因感动有些哽咽,他无措地低头,慌慌张张拿起汤勺去舀馄饨,意图掩饰不妥的情绪。
牧重山随即打开食盒第二层,从里面端出一盘散发着清香的蜜枣甜发糕:“若是馄饨不够吃,这还有糕点,我瞧着是香甜软糯的模样,你尝尝,若不喜欢,倒掉便是。”
“喜欢,喜欢。”蔺轻舟连忙道,伸手轻拽了装发糕的瓷盘一下。
“你尝都未尝,怎么能说出这般信誓旦旦的话。”牧重山笑道。
“我不挑食。”蔺轻舟说,“况且,再怎么说都不能浪费食物啊。”
牧重山莞尔:“快吃吧。”
蔺轻舟点点头,拿起瓷勺将馄饨连同撒着青翠葱花的清汤一起舀进嘴中,馄饨皮薄馅足,入口鲜香味美,暖了胃也暖了胸膛。
蔺轻舟没由来地想起自己遭遇车祸前和母亲通过电话,母亲兴高采烈地问他国庆回家想吃什么菜。
想到这,蔺轻舟鼻子一酸,登时觉得口中的馄饨变得难以下咽。
“怎么了?”牧重山蹙眉看着蔺轻舟变红的眼眶,“不合胃口?”
有这么难吃吗?都难吃得哭了。
“不……”蔺轻舟抿着嘴缓和情绪,“好吃,很好吃。”
“为何眼睛红了?”牧重山问。
“被热气熏到了。”蔺轻舟连忙伸手搓搓,他抬头看向牧重山,小声说,“牧重山,这碗馄饨,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吃?”
一个人吃他觉得有些孤单落寞。
牧重山张口想拒绝,可当他看见蔺轻舟期许的目光,话至嘴边就变了:“好。”
蔺轻舟破颜一笑,连忙起身,去柴房拿干净的碗和汤勺。
牧重山看着桌上的那碗馄饨,无奈地揉按太阳穴,微微叹息后自言自语道:“罢了,忍忍也是能吃下的。”
蔺轻舟取来柴房里平日盛药的土陶碗,装了半碗馄饨,把盛着剩下馄饨的青瓷碗递给牧重山:“来,我刚刚尝了一口,味道挺不错的。”
牧重山接过馄饨,舀起一勺,迟疑片刻,送入口中。
“你觉得怎么样?”蔺轻舟问。
牧重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蔺轻舟捧起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笑道:“感觉吃完这碗馄饨,烧马上就会退了。”
牧重山:"倘若馄饨有这种功效,世间的大夫都不该学问诊,而是学包馄饨。"
蔺轻舟听了便笑,笑意明朗坦荡,笑过后他问:“我如今得了青龙的灵力,以后是修木灵缘吗?”
牧重山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馄饨:“虽青龙属木,但灵力与你的身体融合后便是你的东西,修什么灵缘,仍由你自己决定。”
“这样啊……”蔺轻舟若有所思。
“我吃干净了,你吃完后把碗放回食盒里,然后躺回榻上好好休息。”牧重山说着站起身,往厢房外走。
“吃完了?”蔺轻舟怔愣,探头去看牧重山的碗,果真空荡荡,“这也吃得太快了,不会是直接吞连嚼都没嚼吧,你去哪啊?”
牧重山没回答他,径直离开厢房,关好门。
蔺轻舟独自吃完碗里的馄饨,又拿起一块甜枣发糕送入口中,才嚼一下,便感到糯米的清香在唇齿间徘徊,红枣带来的甜丝丝入喉又不会让人觉得腻。
“好吃……”蔺轻舟由衷地感慨,他吃了两块,拿着剩下的半盘发糕去了柴房。
他在柴房里遇见了白念逢。
白念逢瞧他来,温温和和地笑着朝他点头,见他端着半盘发糕,做了个疑问的手势。
蔺轻舟道:“白姑娘,这发糕好好吃,我想留给牧重山尝尝,先拿去冰窖冻起来,等他回来再蒸熟。”
白念逢听闻,连连摆手。
“嗯?怎么了?”蔺轻舟困惑。
白念逢从灶膛里抽出一根木柴,在地上写:陨渊大人辟谷了,不能吃这些。
蔺轻舟:“我知道他辟谷了,但辟谷并非不能吃东西吧。”
白念逢摇了摇头,继续写道:修道者之所以辟谷,是因为他们的五感比常人灵敏得多,常人觉得鲜美的食物,在他们尝来,是极咸极甜极油腻的,甚至会引起反胃,而且修为越高的修道者五感越敏锐,陨渊大人吃寻常食物,无异于受罪哦。
白念逢写完这长长的一段话,抬头看向蔺轻舟,见其一脸惊惶和错愕。
“什……什么……”蔺轻舟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期期艾艾地说,“他吃这些,是在受罪?”
白念逢笃定地点点头。
“可是……可是刚刚他……我让他陪我吃馄饨……”蔺轻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没有拒绝啊……”
白念逢闻言,满脸慈爱和感慨地双手捂胸口,不自觉嘴角上扬。
啊~这就是爱的宠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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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牧重山吃不了糕点,蔺轻舟默默地把剩下两块发糕吃了。
蔺轻舟本想向牧重山道个谢,但吃饱易困,加上他还在发烧,所以蔺轻舟没等到牧重山回来,便蜷在榻上睡着了。
夜间蔺轻舟做了梦,梦见牧重山站在栽有百年桃树的院子里对着他笑。
落英纷纷,一树桃花似烟霞,蔺轻舟一瞬不瞬地看着牧重山,轻声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你对谁都这样吗?”
梦里的牧重山反问:“你希望我的回答是什么?”
蔺轻舟说:“我不知道。”
牧重山道:“你会知道的。”
再然后,蔺轻舟便醒了。
他侧头望向窗外,见小院满园药草藤架,柳絮轻扬,阳光万丈。
面对着这般春意盎然、生机勃勃之景,蔺轻舟却莫名觉得遗憾。
他想,若是院角能有棵桃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