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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忧正色道:“晚辈和别人不一样。”
做炮灰没什么意见,总得有人做嘛,但顾无忧还不至于像许多修士似的,把蛮荒诛魔当成实现人生价值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那种。
总之无可无不可,肯定谈不上踊跃。
可惜宏三并不相信他:“也许吧,呵呵。”
顾无忧:“倘若前辈的要求只是不去蛮荒,我觉得我能做到。但……为什么?”
理智的讲,这对顾无忧只有好处。
真算不上条件。
宏三看着顾无忧:“难道你就不着急?”
“着急……什么?”
“老夫问你,除了你和孔德,神虚派还有传人么?”
顾无忧苦笑摇头。
“孔德可有修为?”
继续摇头。
“把法诀交给孔德,他能练出成绩?”
“前辈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不想神虚派传承断绝,理所当然要将法诀传下去,总得为神虚派找个传人——老夫指的是真正传人,不是混江湖的野道士。你跑去蛮荒诛魔,万一死了,你觉得孔德能担负起这个重任吗?”
顾无忧回答不能。
师父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修炼和读书不同,除了极少数惊才绝艳之辈,并不能自学成才,因为有些东西必须口传心授,光有法诀是不够的。
要教徒弟,师父自己就得有真本事。
以前无所谓,反正神虚派传承早就丢了,只剩下靠嘴皮子瞎吹就够了的所谓理论。
而且顾无忧也不在乎传承断绝,就像师徒俩曾经说过的,继续下去也是苟延残喘,忽悠谁做徒弟都是害人家。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首先法诀找了回来,终于有机会摆脱江湖混子的命运。其次,顾无忧从典籍中看到了开派祖师,以及历代前辈的名讳和成就,就这样放弃岂不是愧对先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继承了君不器的遗赠。
宏三:“当然了,延续传承是一回事,如今毕竟是修士时代,老夫建议你们神虚派也融入世俗,成为修士宗门。修改法诀、以长生替换渡劫的工作,我可以帮忙。”
小机灵:“别改!”
顾无忧抱拳道:“那便麻烦前辈了。”
“无须在意。”宏三欣慰而笑,“你能顺应大势,而不是抱残守缺,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顾无忧当然没必要死抱着老观念,非得挨上一劈。
修士混得风生水起,他又不是眼瞎看不见。
当然,小机灵或许也有道理,可改了就一定要修炼吗?无非多了一个选择罢了。
宏三:“既然如此,你稍等几日,老夫这就帮你改。”
顾无忧很快就知道了,宏三所说的稍等几日,和他想的不一样——宏三并没送他离开太浩塔,而是就让他在塔里待着,然后便跑去另一层不见人了。
宏三不需要法诀原本,因为他早就看过。
顾无忧站在原地发呆了一会儿,很快就变得无聊起来。
太浩塔很符合修士风格,至少顾无忧所在的这层,几乎什么都没有,架子上倒是还有些东西,可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顾无忧不适合乱翻。
修士无聊怎么办?修炼喽。
拿出神虚派的法诀,顾无忧开始阅读、印证。
前面的基础部分,他已经不需要了,但看一下和修士法诀有什么不一样,也理所当然。
果然如同师徒俩……猜测的那样,两者没差别。
这包含两个意思。
首先,修士来源于道士,修炼一脉相承,除了多出个锻体,以及替换渡劫的长生,大部分内容都没改。
说实话也不可能随便改。
修炼之道,可是上古大能感悟天地创造出来的,后人固然能完善、增补,基本原理却是固定的。
并不是说古人一定就比今人牛逼,修行人恰恰不认同权威,否则修炼历史上,也就不会逐渐出现各种法术、阵法、符咒,并且越来越丰富了。
问题在于,创造修炼之道,摆脱法则桎梏,真的只是凡人凭一己之力做到的吗?
天道之下皆蝼蚁,个头再大的蝼蚁,也反抗不了上天。
因此有一种理论认为,上古大能创造修炼,不仅得了天道的允许,甚至可能是天道借生灵之手为之。当然修士不认这个,在他们眼中,天道是彻底的敌人。
道士也认同修炼等同于“盗窃”,可他们不是有渡劫嘛,最后挨上一劈,便合了天道。
总之,上古大能代表着天,他们是不可超越的,所以后人永远不可能再创造一种全新的修炼法门。
第二个意思,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无论修士道士,修炼法门千变万化,但追究本质,其实都是一回事。这也是为什么,修炼次第都是筑基、聚元、金丹……
拿妙音宗举例,以音律入道,靠词曲施展符咒法术,不代表他们的无弦诀就不需要明心见性、炼气化神、化丹成婴了。吟唱词曲只是手段,目的依然是入定吸纳,感应天道。
神虚派法诀的基础部分,和顾无忧当前修炼的传统修士法诀,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意味着,顾无忧可以无缝改修,无须担心两者“不兼容”。
那么问题来了,他如今是妙音宗弟子,可以改修么?
当然,为什么不呢?
一个事实是,修士的宗门归属,实际上和所修炼的法诀关系不大。
顾无忧修炼不了无弦诀,玉清给他找来大路货的传统法诀,他依然是妙音宗门人。那么改修神虚派的法诀,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其实最典型的是万仙谷,人家只收化形的妖怪,以及修炼有成的零散修士。尤其后者,万仙谷可不会因为修士修炼的不是自家法诀,就把人拒之门外。
恰恰相反,你没修炼过人家还不要呢。
总而言之,修士的宗门归属,与所修炼的法诀是分离的。
绝大多数修士只修炼本宗法诀,不是说必须如此,而是没有选择。法诀又不是大白菜,更不可能挑挑拣拣。
顾无忧仔细阅读了一遍适合自己当前修为,也就是金丹期的法诀,盘腿往地上一坐,开始尝试修炼。
确实是无缝切换,完全没阻碍。
有问题才怪呢,本来两种法诀就大同小异嘛。
不过这只是一开始的感受。一段时间之后,随着入定,顾无忧的感觉逐渐怪异起来。
入定只是不起杂念,绝非失去意识。
顾无忧能清晰的感觉到,灵气吸纳以及法力搬运越来越轻松,整个人陷入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中。怎么形容呢?这法诀明明是第一次修炼,却仿佛早就熟悉入骨……
努力摆脱不舍感,顾无忧结束修炼,迷惑的睁开眼。
奇怪了,按说不应该呀。
理论上修炼本门法诀肯定最顺畅,可是别忘了,顾无忧以前从未修炼过,神虚派法诀早就丢了,倘若只看法诀传承,他和神虚派真没什么关系。
那么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忘了吗?你继承了君不器的修为。”小机灵的传音响起。
顾无忧一惊,忍不住传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疑惑……哎哟我去,难道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小机灵:“呵呵,你想多了,窥探人心神仙都做不到,只有天道能。”
“对呀,你可不就是天道嘛。”
“我不是。”
“嗯?”
“呃,我是无量界的天道,你是中土生灵,不归我直接管辖……哎呀我们天道界的事很复杂啦,对你一个凡人解释不清楚。总之你的内心是安全的,我只是擅长逻辑分析。”
“好吧。”顾无忧耸耸肩,“所以你认为,我之所以感觉修炼特别顺畅,是因为我继承了本派前辈修为?”
“没错。”
“可继承前,我也不是毫无修为啊。”
“你那点法力算个毛,早被君不器的修为同化了。”
顾无忧沉默不语,心中半信半疑。
小机灵其实挺有道理,但同时也存在纰漏。
修炼的人都清楚,个体的法力或者说真元就像指纹,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才不存在所谓的“传功”、“灌顶”。顾无忧继承君不器的修为,也必然会转换为适合自己的法力。
原封不动直接拿来用,根本不符合修炼基本法。
不错,君不器的修为来自神虚派法诀。
可既然转化成适合顾无忧的法力,顾无忧可从未练过神虚派法诀,显然就不该有熟悉感。
顾无忧倒不怀疑小机灵忽悠自己,因为这对它并没有什么好处,至少顾无忧没看出来。
或许小机灵也是摸脑袋随便猜的吧。
呃,虽然它没脑袋……
“接着修炼呀。”小机灵催促道,“你修为早已足够,还有巨量的存货,唯一欠缺的是境界。如今得到对应的法诀,最适合补全境界。”
顾无忧迟疑:“法诀还没修改哩,万一玩大了渡劫……”
“你可真敢想!”小机灵气笑了,“就凭你的那点天赋,即便修为存货足够,法诀也最合适,想几天内修炼到渡劫,也是白日做梦。”
顾无忧讪笑:“小心无大错嘛。”
“我以天道的名誉保证,至少十年内你绝对渡不了劫,放心吧。”
顾无忧翻个白眼:这是保证,还是诅咒啊?
“你又不是中土的天道……”
顾无忧嘟囔一句,重新闭上眼修炼。
三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人生第一次,顾无忧连续修炼三天,中途没有任何中断,妥妥的一次小闭关。
金丹闭关上十天半个月很平常,但按说顾无忧还做不到,因为他继承修为类似于“被催熟”,心境欠缺。闭关和心境息息相关,心境不够,往往坐不住。
这次能做到,还是因为法诀练起来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