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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忧的一番话，令同门们陷入思考。
他不清楚的是，不仅在场的金丹及以下晚辈门人，没到场但暗中关注茶话会的“精英”亦即元婴以上修士，以及玉清和长老们，其实都听见了。
至于他们怎么想……那就不好说了。
还是那句话，修为影响三观。元婴真人拥有数千年的寿命，比金丹更感觉自己“不是人”。
静如对身旁的吕暄低声道：“这话题未免沉重了些吧？无忧师弟不是说，新年茶话会要以轻松庆祝为主吗？”
茶话会是新生事物，不代表民间没有类似的活动，百姓过年欢欢喜喜聚会，本来就是中土传统之一。修士固然不过年，也不至于对过年一无所知。
“发言稿是我和他一起写的，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绝对算不上沉重。”吕暄苦笑道，“问题是后面的那些话，发言稿里根本就没有啊！”
顾无忧忽然大谈修炼的意义，吕暄也很懵圈。
不过她倒是能理解。
换成二叔来，必定也免不了会思考修炼的意义，因为在道士看来，不追求成仙的修炼，逻辑上就狗屁不通。
至于顾无忧得出“选择”的结论，就和他的经历有关了。曾经饭都吃不饱的落魄道士，对随波逐流的无奈，感受自然比任何人都深刻。
这时顾无忧再次开口。
“那么门规给了你指使低位同门的权力，它同样没规定，你必须指使、欺压同门。各位，选择权依然在你！”
“小弟人微言轻，没资格倡导什么。但我坚持认为，祖师们制定门规时的真正用意，绝非提倡以大欺小。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逆境成长，祖师们干嘛坑自己的后辈？”
祖师们到底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像文梓、龙涛那种没什么缘由，刁难新人纯粹为了取乐的风气，存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是由新人过来了，或多或少谁还没遇上过类似的欺压呢？
文梓和龙涛当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大多数新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其实谈不上逆境成长那么严重。
赢樱被欺压得狠，换个角度，何尝不是跟她的性格有关。
同样，顾无忧不接受指派干脆直接挑战龙涛，实际上也属于“不正常”反应。他是成功了，假如失败了呢，不仅要白挨一顿揍，过后还得接受龙涛压迫。
所以顾无忧的话，其实很难引起大家的共鸣。
你和赢樱头铁，我们不是啊。
好吧，顾无忧也没指望能说服他们。
中途脱稿，无非是说到“大家庭”有所感触，没忍住。随老道孔德招摇撞骗多年，顾无忧也曾幻想过若是道门没衰败，神虚派家大业大，兄友弟恭，互相撑腰，何至于常做落水狗……
修士的同门关系，让顾无忧很失望。
其实起初他并不是很在乎，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有了归属感，这份失望反而变得强烈起来。
“呵呵。”顾无忧自嘲而笑，“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弟今晚突然话这么多……嗯，怕是被某人传染的吧。不说了，小弟以茶代酒，敬诸位同门一杯。”
实际上，门规中可没有戒酒的条款。
相反，修士普遍喜欢喝酒。
因为那种半醉半醒、恍恍惚惚的感觉，和修炼颇为相似，于是修士们固执的认为，喝酒能够促进修炼。
顾无忧开的是“茶话会”，当然就没准备酒。
这么多修士凑到一起，大半夜的喝醉了集体耍酒疯，师尊很可能生气不说，传出去也让友宗惊诧啊。
同门们纷纷举杯响应。
心想我去不容易啊，可算是扯完了。
人就是这样，没谁喜欢听说教，即使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也不成，除非说教出自你真心敬重的长辈。
吕暄喝了口茶，心说小顾没按稿子来让人意外，可他终究是自己人，他的感慨又只有自己能理解，其他人都不捧场，本冒险家却不能寒了土著随从的心。
“好，说得太好了！”
吕暄将茶杯重重往地上一顿。
所有人诧异的看吕暄。
吕暄：“无忧师兄一席话，令小妹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欺负菜鸟算啥能耐，真有本事你去挑战师尊、长老呀……”
暗中观察的玉清和长老们十分无语。
“而且我认为，欺负老实人还会影响修炼。”为捧顾无忧的场，吕暄毫不犹豫的开启战呼，“修炼是逆天嘛，欺压弱小恰恰与修炼理念相悖，能有个好才怪。”
同门们……一笑置之。
你是先天灵体不假，修炼速度也让人心服口服，但终究是个入门不到一年的新人，读过几本典籍，懂多少修炼理论？
欺负弱小固然没啥好处，影响修炼就太扯了。
“还有……”吕暄看向静如，“我最近消耗比较大，灵石都用光了，师姐先借我几颗救救急。”
“救急？”静如边从储物戒摄出灵石，边迷惑的问。
灵石的重要性仅次于丹药，夸张点讲，聚元以上修士全靠灵石养着。但这东西毕竟不是饭，没了可以先不用，无非修炼进度慢一些罢了。
倒是有可能上瘾，因为以灵石补充真元的感觉，太容易让人着迷了。
所以修士圈子其实一直有个非主流思潮，那就是使用灵石有利有弊，靠自身吸收灵力才是正道。
话说回来了，既然是非主流，自然没多少人认同。
道理也很简单，灵石中蕴含的灵力，和自己辛苦修炼吸收的灵气，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如果说使用灵石是借助外物，那以聚灵阵增加灵气浓度，以及寻找天然福地呢？
当然，上瘾肯定是弊端。
可修炼过程中，可能遭遇的问题多了，就算不灵石上瘾，还可能走火入魔、堕入虚妄呢。
因噎废食显然要不得。
静如迷惑，正因为担心吕暄使用灵石上瘾。
吕暄修炼速度太快了，很容易出现诸如根基不稳，心境配不上修为之类的缺陷。换句话说，就是意志力不够坚韧。
也许对先天灵体来说，这么快一点都没问题，可千年一见的先天灵体，静如以前也没接触过啊。
吕暄腼腆一笑：“刚才说话稍微有点激动，一不小心，我……突破了。”
静如：“……”
同门们哗然，真的假的？
吕暄现在可顾不上给他们解释，即使一个小境界的突破，对修士也称得上翻天覆地。丹田容量大幅增加，真元更加凝聚，那种空荡荡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她接过静如递来的灵石，贪婪的吸收着其中的灵力。
足足用掉三颗灵石，才堪堪补充得七七八八。
看着灵力耗尽变成灰白色，表面不再光滑的灵石，众人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消失。
同门们倒吸一口冷气，先天灵体……恐怖如斯！
吕暄睁开眼，见静如、赢樱、朝月等人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这真不能怪我，我排位低月例少嘛，灵石就那么点，随便用用就没了。”
顾无忧好歹还挑战过龙涛。
吕暄突破聚元到现在都没发起过任何挑战，排名仍然只高于尘禺等人，比练气期的同门都不如。
月例只取决于排位。
修为再高，排位不上去也没用。
所以赢樱被罚排位最末，三年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
吕暄倒不像顾无忧那样对挑战毫无兴趣，她可不是信奉无为不争的道士，冒险家哪有不喜欢挑战的？
她没发起挑战，只是因为对自己信心不足，以及总觉得施法比斗不靠谱。
毕竟不到一年前，她就从未想过会接触修炼。
新时代的冒险家首先得有个好体格，也就是耐力——这条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身体莫名其妙变回十年前，精心培养的好身材荡然无存，辛苦磨炼出的耐力自然也没了。
其次，要懂科学，会开飞船，能打枪。
实在逼急了，徒手格斗也没问题。
演奏斗法……行不行啊？
吕暄又不想和顾无忧似的，跟人玩近身肉搏。退一步讲，就算她想，变成十三四岁的她也没多少优势啊。
于是直到钧元9102年的最后一天，吕暄的排位依然没变，拿的月例甚至比不上练气期门人。
当然尘禺、朝月俩练气期除外，随便一个练气修士都比他们这刚筑基成功的强，挑战谁都得跪。
静如心说，谁在意你用灵石多还是少啊？
我们震惊的是你又突破了。
一年之内连续突破，从筑基、练气、聚元直到聚元中期，尽管到现在大多数门人都已知道，吕暄是传说中千年一见的先天灵体，这速度还是对他们造成强烈冲击。
赢樱：“可怕……”
以前顾无忧说她混吃等死，三年后搞不好会被吕暄超过，赢樱嗤之以鼻。三年修炼到只差一步化丹成婴，哪怕是先天灵体，赢樱依然觉得太夸张。
她练到金丹巅峰用了数十年，已经算够快的了，否则师尊也不可能喜欢她，让她做掌门大师姐。
可今晚亲眼看着吕暄再次突破，赢樱不敢确定了。
时间短只是一个因素。
真正可怕的是，吕暄突破得太轻松了！
你好歹打个坐闭个关啥的，说着话忽然就突破了，未免也太不严肃，太任性了吧？
而且赢樱和吕暄一起住，比顾无忧更清楚，吕暄平时修炼有多么不上心。为什么玉清要经常把吕暄喊去“特训”？说白了就是亲自监督着不让她偷懒罢了。
一时间，包括赢樱在内，大家都有点心灰意冷。
过年气氛本来就寥寥，此刻越发惨淡。
吕暄对顾无忧笑：“小顾你也要努力了，说好比我差一天的，这次也不能例外哦。”
顾无忧无语的翻个白眼。
吕暄：“走跟我回去，我刺激你一下。”
吕暄坚持认为，顾无忧之所以能两次只比自己晚一天突破，被她的显摆刺激到是根本原因。
“我要过年。”顾无忧断然拒绝，“我才不学你呢，大过年的愉快玩耍不好吗，突破个什么劲，扫不扫兴啊？”
同门们心中呐喊，这样的扫兴，我要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