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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推敲,玄天那样待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虽然手段的确可恶,但他连来龙去脉都不清楚,这样走未免太草率。
一方是天界与颜面,一方是玄天和真心。
东华不禁扪心自问,本上仙是否太过怯懦,明明如此喜欢他,明明察觉到可能有误会,本上仙为何就是下不了一个决心?
东华被乱糟糟的杂念冲的头昏脑涨,不知不觉已行至无望谷前。
东华又停住了步履,凌烨回头看他:“即将出谷,父亲为何又……”
“且慢。”东华抬了抬手,瞧见不远处的一个人影,终于下决心道,“我手上还有些要事待办,你先回北极,我随后便去问话。”
凌烨面上一僵:“啊?”他顺着东华的视线看去,而后问,“那人是谁?”
东华不欲瞒他,道:“玄天心腹,夏非满。”
凌烨提醒他:“父亲要找他?不怕被玄天追来?”
东华反问他:“凌烨,你可知当年玄天重伤一事?”
凌烨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见东华眸中隐有逼问之意,便老老实实道:“当年我尚未接管北极,事发时正在西极玉清师祖处听佛道法会,因此只是略有耳闻。”
东华继续道:“那你可知谁这样大的本事,打伤了玄天?”
凌烨道:“那便不知了。”
东华轻轻一叹:“看,你也不知道。”此时夏非满巡查已毕,径自踏雪进入营帐之中。东华目光悠长的看着那营帐道:“他知道。”
凌烨眉梢一扬:“懂了。他既是玄天心腹,必然知道内情,父亲是要去找他问询此事。求知本非坏事,只怕玄天赶来对父亲不利。我在此等候父亲,这里的虾兵蟹将还不足为虑。”
东华见他这般兴致,便知不好说服。但东华本就拿凌烨当儿子看,也不甚见外,略一颔首道:“多加小心。”
夏非满似是这些年过的不甚顺遂,从前话便不多,如今更是寡言,连那张脸都难得露出多余的表情来。
但帐中几个守卫在他眼皮底下骤然倒地时,他的表情十分生动,瞠目结舌外加不可置信。下一瞬他便机警的起身,拔剑道:“谁!”
东华现出身形,微微一笑:“小友不必紧张,你的同僚只是小睡片刻。”
夏非满将剑身送回剑鞘,愕然道:“帝君?您来这里做什么。”当年的救命之恩与慨然之死,让夏非满对东华大为改观,虽然仍旧不甚热情,但很难得的没有露出明显的不耐之色。
东华开门见山:“请小友如实相告,玄天心房处的伤,究竟是何人所为。”
夏非满怔了怔,待反应过来东华问了什么时,直接在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您居然还好意思提起这个?您是真的忘了,还是明知故问?”
东华目光一凛,心道:果然有误会,他们都冤枉本上仙与此事难逃干系。
东华待要诚恳否认时,夏非满已经冷言冷语继续向下说了:“那一记青龙剑,不是您自己捅下去的么?帝君为何要明知故问?”
东华回过神,道:“本上仙没有明知故问,此事……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东华紧紧锁起眉心,道:“只猜到有人从中作梗,不想竟然猖狂到冒充本上仙,来对师弟痛下杀手。”
夏非满愣了愣,继而冷笑一声:“帝君扯这种谎,我都不信,更不用说尊上。”
一番沉痛之言被夏非满毫不犹豫否决,可见误会有多根深蒂固。而玄天对此事的认知,从中也可见一斑了。
东华这下完全了然,难怪玄天总是不经意间对他说出什么恨、杀之类的字眼来。只因,对他痛下杀手的是“自己”。从二番仙魔之战到他们重逢,当中这几百年,玄天定是对此耿耿于怀,没有停过。
舍后泉池里,玄天说的烟消云散原来是指的这件事?他曲解了这层意思,只当玄天自我开脱,听了那话还对玄天骤然转冷。
夏非满的态度有情可原,玄天的态度更有情可原。可在他们眼中,自己的一言一行大抵是虚伪无情,不可理喻。
良久,东华才缓缓道:“说句逆耳之言,以本上仙的寿龄与身份,需得清闲到何种境地,才会在小友这里扯谎?”
夏非满一品这话,觉得也有道理。又见东华难得一副凛然之态,沉默片刻道:“那请帝君告诉我,当年究竟去没去过无望谷,在那里有没有见过我家尊上。”
东华道:“去过,也见过,一次而已。”顿了顿,细心的补上,“那一日是大风天,无云无日。”
夏非满细细一回想,立时转过头去:“那帝君不要再掩饰了,仅一次就险些要了尊上的命,还有什么好说的。尊上受伤那天也恰好是大风天气,帝君还想推脱责任么?”
东华见他有些激动,反而冷静的替他梳理起来:“本上仙在无望谷见他之后,说不两句话便气得昏厥,五百年后方才苏醒。本上仙纵然有心与他切磋,也是无能为力。本上仙句句属实,许是……小友记错了?”
夏非满回的斩钉截铁:“我也句句属实!尊上唯一一次受伤,且还伤的那么重,我绝对不会记错的。二番仙魔之战共打了八天,前五天晴朗,后两天下雪,只有第六天是大风天!”
他越说越急,竟有些忘记对方的身份,最后几个字几乎带了责斥之意。
东华原本还有些无奈他的固执和不通情理,只摆出一贯敷衍神色耐着性子听他讲。但听见他最后一句,脸色骤然变了。
东华脸色苍白:“你说……什么?”
夏非满瞧他那震惊之态不像作假,不由狐疑道:“难道帝君真的忘了?”
北极暖阳透过裂缝照进无望谷,斜斜泼洒在一片灰白雪色上,那里恰好生了一圃墨兰。这兰得了滋养,叶片肥厚,兰瓣皓白,蕊如点墨,浓得别具风情。
凌烨正懒洋洋的背依山石,目光流转在这一角小景上。只见背阴处那一丛略显孱弱的兰草,叶片似是动了动。
凌烨侧目看去,立刻撇了山石,站有站相。
东华捻着隐身咒从自营帐中出来,脸色十分难看。视线飘忽空洞,像是元神被面前的虚空吸走了一般。
他进帐前虽然心不在焉,可至少还是仙的样子,如今却是连人色都不见了。
凌烨吃了一惊,唤道:“父亲?”
东华却置若罔闻,越过他,径自往无望谷外走去。
凌烨不知发生了何时,只得跟在他身后,继续问:“父亲面色不大好,究竟方才问出什么端倪了?”
仍是没有回应,东华只顾失魂落魄往前走。夕阳晚照,在他那白衣翩然的背影上,镀了一层暖色。
眼见两人已穿过裂缝,凌烨又忍不住道:“父亲,此地已是北极,你……”
还未说完,东华忽然开了口:“此处安全否?”
凌烨舒了口气:“北极是天界辖区,更是我的地皮,怎会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