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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四章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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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天朗气清,云层远薄,风儿吹在一旁卷动了什么,沙沙作响。却是那满山铺翠,林木愈浓。花开点点流水边,朵朵白花入人眼。尘烟滚滚,一阵好是凄凉。放眼一看,却是清明时节。

    不远处地上立着两座坟墓,坟墓一高一低,一新一旧,可叹雨打风吹人消受,老来至死也难知。但见那坟墓草木攀爬,偶尔风吹过,露出那刻痕犹干的墓碑来,才不免让人动容。

    老者看着墓碑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那墓碑纸上,一双眼睛竟是如同长在那墓碑上,久久不发一言。却见那墓碑上写着“爱子赵广之墓。”

    “祖父,该添香了。”却是老者身旁的少年说道,但见少年颜若童子,发若泼墨。眼似流星,眉剪秋霜。少年说完便闭口不言。那沉默的眼神中似乎并无悲痛,有的只是那迷茫于年岁恒远的不解。

    “琦儿,这便是你父亲的墓,过来拜一拜罢。”老者添香后,转身慈祥的看着少年,笑着说道。

    “父亲?”少年仍是面有疑惑,不免沉吟道。

    “是的,当时,你还尚在襁褓,年幼不谙人事。现在你也已经渐晓人事了,所以今年我带了你来。你父亲便是赵家长子,赵广。”老者面色又是一暗,末了才喃喃说道。

    少年忙是恭敬上前拜了一通,只是那脸上的严谨顺着风儿不多时便从年轻的脸上流出,再看已是起了身,少年却是转身回头问道,“父亲因何而死?”

    “陆离刀,你父亲却是死在陆离刀下。”老者又是看向了那墓碑,面色沉痛道。

    “陆离刀?那是把什么刀?”少年又是问道。

    “那是把弯刀,一把杀人的刀。”老者缓缓回道。

    “所以,我便没了父亲?”少年面带恨色,一张脸上已是涨红,却是想起了过往的事,那个日日燃灯的夜晚,室内虽不大,影影绰绰的灯光还是照出了母子偎依间的空荡。一切都是因为缺了那么一个人,少年心里的家却是破了一个口子。

    “琦儿,你还恨祖父吗?”老者看着少年脸上的动静,又是问道。

    “恨。我恨一个人的孤单,偌大的庭院,只有我一人身锁其内。整日里除了刀枪棍棒,便是诗词义理。只因为祖父您的一句话,我的童年空洞的只剩没有声音的夜空。我经常问向夜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世间这世人都可选择是悲是喜,怎就独我一个甚至没得选择?”少年脸上无光,眸子又是深了一分,末了才缓缓说道。

    “恨吧,恨总比世间其他的情感来的持久,越是恨,越能找到你的方向。哪怕是我……”老者脸上半是欣慰,半是惆怅。一双眼睛却是写满凄凉,沉默的只是那个墓碑。

    “我会报仇。哪怕我心中没有悲伤,因为我的姓氏,因为我的名字,因为我这身上的血,这个仇,我也一定会报。”少年眼中稍过茫然,眸子便定住一般,却是坚毅一片。

    “好孩子,我赵家的儿郎理应如此。看到现在的你,也不枉我多年的严厉管教,也不屈我赵家之名了。我百年之后也是放心了。”老者看着少年脸上鼓起的怒焰,心中却是惊喜,不免朗声说道。

    “只是?琦儿还有一个疑问?”少年蓦然回头又是问道。

    “但说无妨。”老者心中起伏未定,脸上依然余有晕红,却是抚须说道。

    “只是这无名的坟墓是谁?为何在父亲的墓葬旁边?”少年许久才是说出心中疑问,那双眸子却是看向了天空,放眼望去,云层显得更薄了。

    “他么,不谈也罢。无名之人,便只是无名之辈罢了。”老者脸上却是显出愤懑,一双眼睛藏着隐秘一般躲向少年目光所在。

    “可是……?”少年仍有不甘,继续问道。

    “没有可是。罢了,今天之事就此作罢。你先回去吧。”老者面部僵硬,天气不是很冷,一双手竟是抖了起来。

    许久,少年终是离去,老者看着那个方向,仍是心有余悸一般,那双眼睛看着那个身影,看着那个身影如同的剪纸一般渐渐从视线内剥落。连着眼前的事物也都似一一远遁而去,那些逝去的又顺着风儿栩栩如生的来到心间。

    那是一个夜晚,看着那画眉鸟,自己则是出题于两人,何以使得这鸟儿鸣叫。广儿只手拿着灯盏,放于鸟笼下方,果然不多时,那鸟儿便鸣叫了起来,只是叫声凄厉。自己欣喜之余又是看向了一旁的燕儿,他却是径直打开鸟笼,将那画眉放了出去,那鸟儿急切间已是飞走,再无声响。

    “你如何能把鸟儿放走?这下不只听不到鸟鸣,连鸟影也是再寻不到了?”正待自己想要用严苛来说教燕儿一番,却不料那鸟鸣从身后响起,声音之中更是带着欢悦。

    “看吧,只有使其自由,才能让它自然。”燕儿又是一阵欣喜,一张脸上竟是挂着骄傲的看向自己。

    只有自己知道,那个骄傲是浅薄的,虚假的,只能寄生于无知童年上的薄雾,不需风吹,日子一久便消亡殆尽了。燕儿从小本就体质虚弱,所以自己给他取名为“燕”字,期望他能领悟并成就燕然的气概,却不料这孩子竟还是如此天真。

    “可现在鸟已离去,再自然也是摸索不着,拥有不到。”自己又是训诫道。

    “既然不能得其欢愉,又何必强求拥有呢?”燕儿又是娓娓说道,那副神情依然带着希冀,那个不堪而又多余的表情。

    “既然不能持有,理当剪除。这才是世家之道,弟弟,你应该听父亲的话。”广儿也满是诧异,不由开口说道。

    “若世家便是舍真情而求外物,倒不如不生为世家的好。”燕儿又是强硬说道。

    “你……,竖子无礼。”记得自己说完后,仍是不得那双眼睛中的悔悟,也便是从那天开始,自己便再没有正眼看过那个孩子。直到期盼中的残酷现实仍是荒漠于他那心中的净土之外,自己这才对他失望,甚至绝望。

    世家之道,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晦暗如深。深的如同深渊,哪怕是再大的空隙,也放不下哪怕一点点的心慈手软。只因为世家之道是筑在山巅上的危楼,除却光华更多的却是那些接近夜空的黑暗。稍不如意便会万劫不复,常人苦难过后还可重新再来,世家只会被那雪藏的厚厚实实,待到天明,只能寸草不生。

    “只是这些,你可知道?”老者又是看向了那座无名之碑说道,末了有风吹来,卷起了老者眼前的藤叶,藤叶娓娓而动,像是飘摇,又像是回应。

    老者却是转身又道,“罢了,你一定知道,只是你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痴儿,痴儿。”蓦然风停了,老者也开始了身下的脚步,只是那个背影微微倾斜,伴随着不时的颤动,抖出了老者那身体里的憔悴。

    …………

    脚下小草茵茵,绿成一道色彩来,但见天上浮云翩翩,风声悠悠,一旁又是传来不时的鸟鸣声,倒衬出了那地上两人不合时宜的轻快。

    “师傅呀,师傅。您走的那么急做什么?留的我一人在这世间可要怎么办呀?看呐,这是上好的清酒,从李旭那拿来的,听说还是官窑产来的,您可要多喝点。”只见一短发少年于一旁哭诉道,只是那双眉眼却是深藏桃色,顺着话儿也显得有些滑稽。却不是小和尚明智是谁。

    “得了,还不快些。我家小姐还在等着呢?”听得一旁的催促声传来,声音俏丽脱俗,正是喜儿。

    “师傅呀,师傅,徒儿后悔不该不听你的话来。原来这世间除却钱财,女子也是如狼虫虎豹一般的难缠。还不如当个小和尚来的自由自在哩。”明智又是细眼观瞧着一旁喜儿的动静,这才小声说道。

    “好呀,你还要去当和尚?”喜儿听的明智言语,不由心中一怒,一只手也不禁抓在半空中,作势掐人状,只是那双眸子仍是含情脉脉,似有犹豫。

    “当和尚也总比每天让你打骂好不是?”明智见的那只手停在半空,忙是说道。

    “好呀,你倒是胆子又肥了?”喜儿听得更是怒上心来,那只手又习惯性的摸上了明智的耳朵,作势要掐。

    “哎呦,疼,疼,疼……不做和尚了,不做和尚了。”明智又是喊疼,忙说道。

    “哼,让你当和尚。”喜儿这才停了手中用力,见的明智捂着耳朵,心中又是一软,不由说道,“真的很疼吗?”

    “当然疼了,不如你再亲亲我,说不定我就不疼了?”明智抬头看着眼前的喜儿,只见她目装深切,眼神怀情,那一脸关切如火烧自己心上一般。不由莫名调侃道。

    “你个小色鬼,怀胚子。怎么?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喜儿却是面有羞涩,转身悠悠说道,像是记起了什么,果然有次,有次却是明智悲凄于大和尚慧明的逝去,自己情不自禁的亲了上去。想道这里,喜儿又是一阵焦躁跺脚,末了又说道,“那你亲吧?”

    “那我真亲了?”明智作势却是上前,只见他伸手轻轻在喜儿鼻上刮了一下,跑了开来。末了又回头说道,“哈哈,你这小娘皮,尽想些亲热之事,也不羞不羞,还不快些。我们还要去坊中寻那天字招牌陈半仙呢?”

    “你个小混蛋,看我不掐你个三魂出窍。”喜儿又羞又恼,忙是追了上去。

    “哎呦,疼,疼,这次真疼。姑奶奶,快松手。”果然不久便听到明智的叫嚷声。

    “让你调戏我。知不知错,还敢不敢?”喜儿掐完像是仍不解气,又是问道。

    “姑奶奶,知错了,知错了。不敢,下次绝对不敢了。”明智又是摸了摸耳朵,只觉得火辣辣一片,浑然间竟是不觉耳朵是自己的,却是喜儿用起力来。

    “你什么时候能和你家小姐一样,温文尔雅,不动手动脚哩。就像她和李旭一样。”喜儿停手后,摸着耳朵又是微微说道。

    “你还敢想我家小姐?”喜儿听后又是作势欲掐。

    “姑奶奶,女英雄呀,我没有呀,只是觉得像他们俩那样比较平和一点。”明智忙说道,又是若有所指的看了看两人。

    “哼,小无赖,休想。本姑娘凭什么会看上你?”喜儿看着明智的动作会了会意,不由脸上羞恼,强自说道。

    “或是花香怡人,或是月夜幽暗,陪在那人身边,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的趣事,触碰他的心房。待到天明,踩着草露,踏着朝阳回去才好。若是没有这些美好,还不如不要强说情爱呢?”喜儿走在了前面,悠悠说道,只是一双眼睛似有牵挂,目光不是瞥向身后的明智。

    “善哉善哉。我终于解脱了。姑娘既是有了方向,大可放心去寻找?不必整天吊在我这颗烂木芋头旁边了吧?”明智听后一阵长思,待那双眼睛张开,却是喜庆盈出,忙是说道。

    “哼,你个小色狼,我若是走了,这天下的女子还不知有多少会遭殃呢?还不便宜了你?”喜儿见的明智眼中喜庆,更是怒了,仿似心中的那根弦乱了一般,好一阵难受话也说不出口来。末了才说道,“我,才不会,走开呢……?”

    “可我身边没有花香,也没有月夜呀?”明智不由分解道,那双眼睛里却是勾着俏皮。

    “什么花香?什么月夜?没了你,都不重要了。”喜儿暗自说完才发觉明智眼中的戏虐,不由羞恼之下又是抓向了明智的耳朵。只听得明智又苦嚎着喊疼,喜儿眼中却是一片清明。“真的不重要了,因为心里满满的却全都是他呀。也许这便是爱了。”喜儿不由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