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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和太子妃的新婚大宴之后,华苓在竹园里过了些安静日子,每日除了听讲、功课、锻炼,就是几日里去致远堂晨昏定省一回,还有和家里兄弟姐妹们你来我往地送些个小物件儿,培养培养感情。姐妹们还一起准备了些王霏在山上道观也许能用到的东西,辗转托王家人下回去武当山探看王霏的时候送过去。
两家人亲厚,对谢家女儿这般惦记着自己家受苦的孩子,王家的长辈是很高兴的,有一回还辗转带回了王霏写给谢家女儿的信,一封给七娘,一封给二娘的,在信后面王霏也顺便托二娘向其他的谢家妹妹道好。
开春后,华苓也得了大郎遥远从南方广州送回来的信,提到他与诸清延在去岁九月底到达广州之后,在岭南地区停留了二三个月,很是开了一番眼界。
广州是朱家海军的大本营,是朱家经营了多年的一座大城市,也是一个大港口,每日都有上千载着大量舶来品的船只进港停靠,卸货贸易,也有几乎同样数量的船只载着大丹的各种特产货物从这里启航,去往东南海域和更远的地方。
朱家子弟里,年轻的有大半都被留在广州接受教育,朱家在广州开设了一间十分特别的学堂,学堂教授的内容除了大丹传统的各项之外,还有些已经被整理成系的舶来理论,像更高等级、更明晰的数学理论,以及西域人的‘哲学’理论。
‘哲学’,这是一种与中原人全然不同的思索方法,开篇明义就说‘若要认识一样事物,就需将之从世界当中分离出来,独独观之’,因为世上的每一样物事都有自己的特殊之处,人去观察、去学习,就能得到越来越多的知识,没有止境。
但中原人千百年来的思索,却是先从‘万物生之于道,同出一源,和而常通’开始的,也就是说,在中原人的想法里,世上所有的物事都有同一个来头,叫做‘道’,掌握了这一样知识,也就一通而百窍通,就到达了顶点。
到达了顶点的,不论是人,还是物,都是不能被质疑的,在中原人的观念里,那就是榜样,就是圣人,不可能有被从高台上推下来的一日。
所以这两方思路一定会打架。
不过,不论这两方想法谁对谁错,朱家开设的学堂就是将西域来的‘哲学’理论摆上来,作为正式课程教导了。
大郎两人在学堂中旁听数月,自觉受益匪浅。两人也与朱家子弟也相处甚厚,许是将在广州停留到今年的三月,然后将启程离开广州,北上回归中原。
华苓看完了信,微微一笑。在和丞公爹的谈天里她就听说过了,朱家人,大致是大丹目前的高层次群体里最开放的一个群体了罢,能这样开放地接受舶来的思想,他们简直是丹朝人中的异类。
而且异类得很有远见,朱家人看得出哲学的价值。不同思想方式的碰撞,最容易产生出更新、更有创造力的东西。
就这样来看,晏河当真是太小看这个世界的人了,越是敢开放,越是能包容,就越是强大。
她对自己的定位也越发清晰,她不是俯瞰众生的上帝,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力量微渺,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好。这个国度在充满活力地发展着,它自己就很好,根本用不着什么人自以为是地去干扰它。
至多在到了大丹的要害关头,她会力所能及地推上一把。这个国度里能人志士无数,她只要推一把,该做的都会有人去做,不止她一个看得清利弊。
比如东南海域里的那条运河,即使要花上四五十年去建造,它才能真正派上用场,那也是好的。
马六甲海域岛群众多,地形复杂,养了无数的海盗。大丹的军队如果想要亲自控制,会导致兵力太过分散,很容易被各个击破。所以一直都是册封土著王,间接掌握的。
但开凿运河所处的位置地形却很简单,大丹的海军完全可以集中兵力,驻扎在运河两岸,牢牢将水道控制在手里,所有过往进行贸易的船只都会捏在大丹手上。大丹将摆脱太过依赖马六甲航线的问题,占据更多的主导权。
现在也是东南海域那些小国最弱、大丹极强的时候,东南海域各国都是年年对大丹臣服、年年朝贡的,这时候不做这件事,更待何时。
至于开凿运河时,那东南国度的子民将会大量被大丹征调为开凿劳役一事,华苓的心只是软了软就硬了,她属于大丹,她站在大丹的角度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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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的冬天十分寒冷,显圣二十一年的春天也来得特别晚些。不过即使如此,到二月底的时候,金陵城里总也遍地新绿,丞公府里栽种的二月兰和梅花都开了。
年年都要踏春,到二月底的时候,谢家人也和往年一般,齐家去城外的青波河边玩了一日。不过比起去岁的上巳日踏青,一家姐妹都觉得少了些什么,凑在一起一合计,才道是因为今年时间不巧,大郎离家在外,王家人和皇家也都不在,卫五也不在,自然冷清。
踏青回来没过几日,陈少监家遣官媒上门来了,要为家中的二郎求娶谢二娘。陈少监的官称是是秘书少监,从四品秘书少监,掌管古今图籍、国史实录、天文历数等等,这个官位并非实缺肥缺,在朝堂中算得清贵一流,历来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官员,在名气上必是清正而且博学的。
陈少监的家族不大,也不像王谢这样已经传承数百年,而只是在丹朝立朝前后,因为从龙之功得了机遇,发展起来的。
陈二郎是陈少监继室之子,身上并无官职,十八岁。谢丞公相过了他,眉目清朗,为人不错,是个有见地有能力的,便定了下来。在这之前,也陆续有不少人家上门求娶二娘,有江南世家为家中庶子求娶,也有同进士出身的寒门学子,但谢丞公直到这时才应了。
消息出来,华苓便带着些礼物到二娘园子里道贺,三五六娘几个也都在。
“恭喜二姐姐,这回真正是快要嫁啦!”华苓笑道。
二娘在绣些出嫁后能用着的帕子汗巾等小物,面容红扑扑,双眼发亮,拧了一把华苓的脸蛋子笑道:“多谢了九娘。”
华苓歪头看看她,心想,还以为二娘听到这个消息,怎么心里也会有些失落的,毕竟前面她不是颇为喜爱那个美男子诸清延?便问:“二姐可见过那陈家子呢?”
二娘摇摇头:“不曾见过。”
“若是长相不俊美的话。”华苓眨眨眼,把姐姐们看一圈:“那也无碍么?”
五娘斜眼看着华苓的呆样,努努嘴道:“长相不俊美,也不能不嫁呀!小九你都在想什么呢,二姐又不是那晏河公主,怎会因为郎君不好看便不与他过日子。”
“哦,那也是。二姐姐是识时务的。”华苓噗哧一笑,晏河公主呀,这以貌取人的名声儿都传老远啦,可真是悲催。
六娘问:“二姐姐什么时候出嫁呢?”
华苓瞄脸红扑扑的二娘一眼,说:“许是年末?许是来年春?两家还未行纳征、请期,这都要选好日子的么。”
二娘羞恼地跺脚:“别说这个了,好不好?三娘、五娘、六娘,你们都来帮我摊些绣活儿,我做不完。”娘子出嫁前后,只要女工不太差,总要亲手制些东西的,内衣、外裳、被衾、巾帕等,二娘如今就是在太太的安排下,开始专门做这些,专心待嫁。到出嫁前,都不会再去芍园听讲了。
三娘抿嘴笑:“放心吧二姐,我总是帮你的。”
华苓不满地说:“我也能帮忙啊,为何不提我。”
“小九还是绣你的水鸭子去吧,不指望你呢。”五娘爽快地笑道。
姐妹们都是笑,华苓瞪眼:“对我好点!”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暂时写不长了下午再更一半
☆、第71章金瓯训婢
从二娘的园子回来,华苓在厅堂里坐下,心里算了算。今年三娘也十五岁了,五月里行笄礼,二娘出嫁之后,很快也会轮到她。
女孩儿在家中的时间最是享福,但却也是最短的。待得嫁入那夫郎家,上要侍奉公公婆婆,尊敬长兄长嫂,下要爱护幼弟幼妹,一大家子的人居住在一起,想处好全家的关系并不容易,一不小心,就要受气。
这个年代,凡是家底不错的家族,上下三代人多半都是聚集居住的,哪家都是一大家子。谢家根基在江陵,谢丞公身居高位,才领着妻儿居住在金陵而已,到卸任告老之时,自然也是要回江陵族地养老的。
她也还未到过谢氏族地,据金瓯描述说,江陵谢氏发迹便在江陵,族地在江陵城东外数十里,在那里的一条谢姓祖村,居住者都是靠近嫡系的谢氏族人。其实谢氏族人已经开枝散叶数百年,大量旁支远支的族人已经分散到了江陵附近其他地区居住,常常是一路过去,一整条村庄的人都姓谢,自然,谢姓人在当地的地位会较为高些。
除了守着江陵居住的族人,家族当中也时不时会有子弟拖家带口,迁移到大丹的其他地域扎根发展,江陵一地资源毕竟有限。本族繁盛的缘故,这些族人即使是到其他地域去居住,也能受到些许照护,日子并不难。
交通不发达,姐妹们之间若是嫁的都远,可能就一辈子见不到二三回了。
她将会看着姐姐们一个一个出嫁……华苓鼓鼓脸颊,这光景儿,到最后只剩下她,岂不是有点凄凉?
辛嬷嬷进来笑着说:“九娘子去岁的旧衣是都不合身了,金瓶和金梳在商量着为你裁衣料、制新衣呢。今岁城里极流行那八幅的长裙,金瓶打发嬷嬷来问,也为九娘子裁一条水蓝色的长裙可好?”
华苓笑起来,拉住辛嬷嬷的手道:“都好。着她们做主吧。嬷嬷俏皮得很,金瓶姐姐怎敢使唤你。”
辛嬷嬷笑出深深的眼尾纹:“是是是。嬷嬷手拙,眼看着也不能给她们出甚配色的好主意,也捻不起好针线,便自请来与九娘子说呢。”又感慨道:“我们竹园的小丫头个个都是有大本事的,嬷嬷倒是越发老了。”
华苓摇了摇她的手:“嬷嬷那里老,小九看着可好看了。”心里一动,悄悄地问她:“嬷嬷,嬷嬷可想过另择一家好人家嫁去呢?”她小时候辛嬷嬷操劳得很,现在也老得快,不过才三十三四的年龄,脸上皱纹已经很明显了。
这年头,成婚之后夫妻不和,于是和离再各自嫁娶的事在民间很不少。还是高门大户把得严些,为声名计,也为两姓修好计,极少有允许族内夫妻和离再行嫁娶的,夫妻不合的,多半只是分居而已。
华苓心里觉得辛嬷嬷还颇为年轻,若是择个好人家嫁去,即使是中年丧偶、家中有子女的人家,只要男人好,后半辈子也能过得很不错。说不定,还能再生一两个自己的孩子。
至于她自己,前两年没有想过这个,是因为她心里其实是对辛嬷嬷有点情感依赖的,现在心宽多了,才觉得,拖着嬷嬷在身边,岂不是叫她守寡到老死?她也不该只想着自己好的。
“怎可如此?!”辛嬷嬷大惊失色,左右看看,只有碧浦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她。这才放下心来,小声与华苓说道:“九娘子,谁人与你说了这样的话?嬷嬷很盼着伴着九娘到大、成婚生孩儿呢,九娘子可是不喜嬷嬷了?”
高门子弟的奶嬷嬷大部分都不能在养大的孩子身边呆到老的,孩子大了,那有夫家的多半都会得一份厚赐,从此回归夫家去,也有因为各种各样不好的原因被主人家打发走的。
“怎会不喜。”华苓无奈地笑,赶紧安慰道:“我怎会不喜嬷嬷,嬷嬷将我养到这么大。也不是谁与我说的这些话,只是这过日子的事,我想着嬷嬷总是形单影只的,心里不安。若是嬷嬷能再寻个好夫郎,日子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话,岂不是好。若有那机会,我必要为嬷嬷整一份好嫁妆,叫嬷嬷嫁的比一般人更风光,绝没有谁敢轻视的。”她又补充道:“即使嬷嬷再嫁,我对嬷嬷肯定也像现在这样孝敬着的,怎会差一丝半点。嬷嬷还不知我是什么人么。”
辛嬷嬷握着华苓柔嫩的小手,看着华苓亮亮的眼睛,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才笑着道:“嬷嬷知道九娘子的心意,只嬷嬷也不愿寻甚人家……若是九娘子不愿嬷嬷在身边,便打发嬷嬷回江陵乡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