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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昭滞了片刻,最终说道:“那你……路上小心啊。”
她本以为廖鸿先不会只为了看她有无大碍而特意跑一趟,故而那般问他,生怕他有旁的事要讲却忘了说。如今看他这样认真,她倒觉得自己误解了他的好意,心中生出一丝歉意来,就好生叮嘱了他一句。
廖鸿先听了她这关切的话语,心里熨帖舒坦极了。当即轻笑一声,朝她扬了扬马鞭权当道别,这便上马,疾驰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江云昭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拒绝他最后一句话。
廖鸿先自入了禁卫军后,便忙碌了许多。
禁卫军直接负责皇宫的安全护卫,里面基本上都是官家世家子弟,平素不太服人。偏偏廖鸿先去了后,身份比他们高,功夫比他们强,就连学识,也比他们要好。那些原本眼高于顶的见了廖鸿先,都没了横行的资本,时日长了,都被他给彻底整服气了。一年年下来,廖鸿先升了几次官,又入了御前侍卫。虽说年岁不大,如今已经是六品的护卫使了。
眼下他正是忙碌的时期,却贸贸然说会再来看她。可是现下并无需要劳烦他过来一趟的必要,若他当真守信来了,岂不是误了他的时间?
江云昭有心想告诉他不必过来,无奈人已走远,而他当值的地方寻常人也去不得。思量过后,只得作罢。
☆、第65章送物与询问
侯爷江兴源回府的时候,脸色黑沉如墨,显然是气得狠了。
他之前为了三老爷江兴岩的事情去了京兆府,如今这般模样,定然也是和那个事情有关。众人心知肚明,也就没人触霉头去问他为何如此。
江兴源走到宁园门口的时候,正看到有个瘦弱的身影立在宁园前,徘徊踌躇不定。
因着几年前他下令将宁园围了起来又不准人随意入内时,管理得十分严格,虽说这两年已经将守园的婆子撤了,府内之人却早已养成了习惯,没几个人敢硬闯宁园了。有什么事要求见侯爷和夫人,都事先在外面等着。有人看到后帮忙通禀了,得了肯定的答复,方才能够入内。
眼前之人显然就是如此。
江兴源眉心紧拧,喝住那名梳了妇人头的女子,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鬼鬼祟祟作甚?”
对方慢慢转过身来,望见他,黯然的眼睛瞬间添了些许明亮,“侯爷,奴婢,奴婢有事求您!”
江兴源觉得这人依稀有一两分眼熟,却想不出是谁,便道:“你哪个院子的?有事自去求你主子去,来宁园作甚!”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那女子听了他的话,眼中刚冒出的那些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喃喃说道:“侯爷,您不认得奴婢了?”
她噗通一声退了下去,哀哀说道:“侯爷,奴婢以前是伺候晔少爷的红茭啊。您不认得奴婢了?”
江兴源哪记得自个儿儿子屋里有哪几个丫头?顶多看到了知道是宁园的罢了,根本没去仔细看过。此刻闻言,他也懒得去想,脚步不停就朝里行去。
谁料红茭正好跪在了对着院门的栅栏口。江兴源往里迈步走时,必然路过那处。就在他经过那地方时,一个不妨,竟是被她扑了过来,抱住了小腿。
红茭哀哀说道:“侯爷,求您帮帮三老爷吧。若是三老爷进了牢门,咱们侯府的声誉可就完了。”
她脸色苍白骨瘦如柴,整个身板细弱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偏偏下了死力气,让江兴源甩了几下腿都没能挣脱。
江兴源气得脸更黑了。
不待他开口,宁园里路过的几个婆子丫鬟就齐齐跑了过来,拽胳膊拽腿的把红茭给硬生生拉了下来,推到路边。
为首的婆子在红茭的胳膊上拧了几把,硌得自己手生疼。她甩甩手,啐了一口,说道:“没脸没皮的东西。这么脏的身子,竟然也敢忘侯爷身上扑。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红茭当年背叛宁园暗中和江承珍勾结的事情,宁园众人尽皆知晓。别说是主子们房里伺候的了,就连粗使的婆子和丫头,也看她不起。
当年守门的一个婆子如今也在场。她蔑视地斜睨着红茭,说道:“做奴仆的,就得懂得做奴仆的本分。如果连这都给忘了,镇日里就想着怎么吃里扒外,那可真是要遭天打雷劈了。”
另一人便附和道:“可不是。说起来,全府里就咱们院子的主子最是和善,最是大方。就这样,都还喂不饱这贱蹄子的嘴。”
一个丫鬟掩着口笑道:“红茭姐姐……啊不对。芭蕉哪跟咱们一样?咱们不过是想安安稳稳做个奴才,人家可是想当主子呢。只可惜主子没当成,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奴才。”
红茭,如今的芭蕉,苍白枯瘦的脸慢慢垂了下去。
当年江承珍将她要走的时候,她是欢天喜地跟过去的。
在她心里,大少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与她说话时,从来都是和蔼而又温柔的模样。就连她做错了事情,他也不计较,依然坚持等在宁园,只是为了救她逃出宁园那个牢笼。
虽说出来望见的不是江承珍柔和的微笑,而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她依然以为自己没有想错。
谁知……从那一刻开始,世界就变了样。
待到丫鬟婆子们散去做事了,芭蕉神色漠然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她眼神空洞地环顾了下四周,慢慢站起来,步子有些蹒跚地朝着静园行去。
刚回到屋里,江承珍就寒声问她:“事情没办成?”
芭蕉轻轻摇了摇头。
江承珍抬脚朝她踹去,“你说你是宁园的老人,有你去求情,侯爷定然会心软。如今可是自己打了脸!如今侯府的声名就要坏了,若是我要办的事情没能成功,看我不要你的好看!”
芭蕉语气平平地说道:“那句话不是奴婢说的。是夫人说的。”
马氏正好进门来,听到这句话,脸色顿变,“怎么着?吩咐你几句还冤了你了?”
她一句话说完,就见江承珍抬起脚又要踹过去,赶忙拦住,“你好歹也轻一点。她还怀着身子呢。以前那几次你故意为难她,让她怀了再流掉,就也罢了。如今隔了半年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就留下吧。”
江承珍冷笑道:“怀身子?就她那低贱身份,凭什么怀我的孩子!母亲你以前不也是这么说么!”
马氏先前是想着主母没进门,通房不好先有子嗣。可眼看着江承珍娶妻之路愈发艰难,她反倒有了新的想法,打算让这些个贱卑们先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再说——说不准院子里有了喜事,就能冲去先前的晦气了。于是说道:“前些年是前些年。如今境况不同了,自然做法也就不同了。”
“晚了。”江承珍淡漠地说道:“她小产太多次,这回的孩子,不用我去踢,前几日已经自己流掉了。”说罢,丢下手里的竹棍,就朝外行去。
那背影淡然优雅,一眼看上去就个翩翩少年郎。
马氏听了他的话,呆了呆,扭头去看芭蕉。
芭蕉好似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衣衫,自顾自低着头出门去了。
只是她一脚踏出屋门后,猛然回过头来,朝马氏嘿嘿一笑,露出有了豁口的一排牙齿,问道:“夫人,您说,恶人有恶报,是真是假?”
马氏面色一整,大步迈过去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叱道:“贱婢,想咒你主子?没那么容易!”
芭蕉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麻利地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佝偻着身子朝外行去。
江兴源回到院子后,就怒气冲冲地将在院门外的遭遇说与秦氏听。
江云昭当时刚好在场,听说了后很是奇怪。
三叔那件事儿发生在早上。如今才不过要到傍晚,仅仅一天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二房的人那么重视这件事,非得替三叔求了这个情?
秦氏和江兴源也想到了这一点,颇有些讶异。三人还没就此事想出个所以然来,江承晔带着两筐橘子回了宁园。
“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廖大人。他说这是南方刚送来的蜜橘,特意让人送来给咱们尝个鲜。”
自廖鸿先在宫中任职后,这些与他相熟的少年时不时就打趣叫他‘廖大人’。久而久之,有几人竟是叫成了习惯,私下里反倒不太说‘廖世子’了。
江承晔便是其中之一。
秦氏和江兴源将橘子看了下,见那蒂上连着的枝叶都还很新鲜,忙吩咐着分些出来,给安园和清园送去。
江承晔悄悄唤了江云昭。去到外面后,他拿出一个小箩筐,递给她。
“这是刚才廖大人特意吩咐了要送给你的。他说皇上那边有急事,需得赶紧回宫。先前答应的事情没能办到,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云昭想到上午匆匆一别时,他说的‘晚些再来看你’那一句,便微微颔首,轻轻“嗯”了声。
江承晔说道:“他到底答应了你什么?为表歉意,不只特意跑来说这一声,还巴巴地寻了橘子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