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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徐婉只觉得心头一痛,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柔声说道:“我儿受苦了,快快起来,地上多凉。那小杜还是小祝,也先起来吧。你们两这事……还是从长计议……”
贺燕飞知道母亲这是心软了,心下有些欣喜,但瞧见父亲依旧凝重的脸色,只能沉住气继续跪着。
徐婉见儿子不肯起,又看了眼贺向南的脸色,便低声劝道:“老爷,飞儿受了这多苦才回来,先让他好好歇歇,别的事都可以再商量。”
“胡闹!”贺向南一声怒吼,很快又忍不住咳嗽几声。徐婉知道他这是激动之下牵动了旧伤,急忙帮他拍着背舒缓身子,安抚道:“老爷别急啊,你自己都说了,儿子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你这次怎么就不能随他了?”
贺向南听后,更为气恼,指着祝玉笙朝徐婉吼道:“你知道什么?!武林盟死在魔教手里何止千人,你去问问那些惨死的弟子,能随他吗?!彦君还等什么?还不快出剑杀了这个魔头!”
贺彦君看了眼二弟哀求的眼神,叹了口长气,撩开衣摆跪在地上,沉声道:“恕孩儿难以从命。若杀了祝玉笙,二弟必定生不如死,孩儿实在不忍心。况且,孩儿已和祝玉笙比试过,输得一败涂地。他这般武艺,天下怕是没谁有这个本事能杀了他。”
贺燕飞本想再哀求父亲息怒,却听见祝玉笙转过头来,小声道:“交给我。”,只好抿着嘴,焦急地等着。
“伯父说的没错,便是死在我手下的弟子也有数十人。但武林盟与武尊教积怨数十年,武林盟有伤亡,武尊教何尝没有!总舵被破,舵内一些老弱妇孺无辜殒命,他们有些只是在教内讨口饭吃,从没害过任何人的性命,最后不也死在武林盟的围剿之下?难道他们就该死吗?!就因为是魔教中人,他们就没资格活了吗?!”
这番言论一出,贺彦君内心震颤,面露怜悯之色,但有斗争就会有伤亡,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
贺向南心中也有一丝动摇,但他毕竟对魔教憎怨多年,又一贯自诩匡扶正道,从来只觉得剿灭魔教乃替天行道,即便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也还是不会轻易饶恕了昔日的宿敌,脸上冷色不改,但再不会动不动就要斩杀魔头了。
祝玉笙接着说道:“我为武尊教办事,不过是报答老教主的养育之恩。我若任由武林盟杀害教众,却毫不作为,岂不是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我是杀了武林盟的弟子,但那都是立场所迫,并非有心残害!若伯父一心要为盟内弟子报仇,现在就可以找我来还,一剑抵一命——”
贺燕飞听到这,立即叫起来:“爹,你别听他胡说!”,便要去捂祝玉笙的嘴,反被人握住手腕动弹不得。顿时急得满头大汗:一剑抵一命,统共几十剑,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胡说八道什么,他爹会当真的!
祝玉笙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若我命大,没死成,恳请伯父成全我和燕飞。”
第55章终得成全
贺向南听了祝玉笙这番话,冷哼一声,直接转身,把墙上挂着的宝剑猛地拔*出来,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惊得贺燕飞浑身一抖。
贺燕飞急得叫起来:“爹!他现在已经不是魔教的人了!屠夫放下屠刀还能成佛,他都退教了,怎么就不能改过自新当好人了!”
贺向南大声呵斥道:“住口!他今日敢在这大放厥词,就得有偿命的觉悟。你再为他求情,便和他一齐滚出贺家,老夫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贺燕飞气极,鼓足勇气,高声说道:“爹,你今天是一定要逼我。好!我贺燕飞——”
祝玉笙见他说着就要去撕自己的袖子,怕是准备割袍断义,断绝父子关系,急忙出手点住他的穴道,阻止他这番冲动的举动。想到等会还得挨个几十剑,时间有些长,便又把人平放到地上躺好,这才重新在地上跪好。
贺燕飞被点后,无法自行冲破穴道,躺在地上,又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爹提着剑一步步朝祝玉笙走去,急得眼眶通红。
祝玉笙端端正正跪在地上,不再多说一句话,面无惧色,只平静地在原地等着受剑。
徐婉见儿子眼中带泪,只觉得内心一阵酸楚,终是不忍心,出声劝阻:“老爷,你看看飞儿难过得,这次就饶了小祝吧……”
贺彦君也想劝阻:“求父亲手下留情!”
“谁再敢求情一句,家法伺候!”
贺向南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里,徐婉无奈噤声,只能掩面而泣,不敢去看待会发生的惨剧。
贺彦君对上弟弟哀求的眼睛,见他眼里不住涌出热泪来,咬咬牙,朗声道:“父亲,这盟主孩儿不当了!恳请父亲另请高明!”
贺向南本已走到祝玉笙跟前,正欲刺出第一剑,突然听到大儿子这番震惊的言论,猛地转过头去,冷声道:“你敢再说一遍?!”
贺彦君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无惧贺向南刀子一般的眼神,坚定地说道:“孩儿说,不愿再当一个不辨是非,不辨奸忠,心胸狭隘,毫无气量的武林盟主!”
“孽子!你在影射什么?!”贺向南怒道。
贺彦君已经豁出去了,说道:“二弟说错了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都可以,凭什么魔教中人就不能重新做人?祝玉笙是我们的敌人,但他报养育之恩,保护教内弱小,出手迎敌,又有什么错!”
贺向南气得手抖个不停,连剑都握不稳了:“孽子,这么多年,你在武林盟学的东西都喂狗了吗!你弟弟年纪小,老夫可既往不咎,你这么大了,还这般不懂事,现在就给老夫滚去祠堂领鞭刑!”
贺彦君又磕了一个响头,平静道:“待孩儿说完一切,自会去祠堂领罚。”
“总舵被破,祝玉笙却并没有输。以他的武艺和在分舵的威信,他想夺回总舵,易如反掌。他现在跪在这里,甘愿受剑,不过是求能与二弟厮守。他与二弟相处,就如同您与母亲,生死关头,能以命换命!”
“您从小教我们,要做顶天立地,忠肝义胆的大侠,要包容,要有气度。现在却要逼死一个重情重义的好汉,都不愿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既然您已全然忘却让孩儿进武林盟学习的初衷,孩儿也不愿去当这个不辨忠义的武林盟主。这盟主,不、当、也、罢!”
贺彦君说完,从怀中掏出盟主令,捧在手上,只待父亲取走令牌,便辞去盟主之位。
贺向南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呼吸都不顺畅了,指着贺彦君,断断续续说道:“孽子……你这个孽子……是要气死为父……”
徐婉急忙过来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帮他舒缓气息,哀声道:“老爷,你何苦为难自家人!你看看两个儿子被你逼成什么样了?你看看飞儿,你费尽心思给他治病,他好不容易活过来,你却要把他逼上绝路吗?你看看彦君,从小被人夸到大的,他说的那些话在理啊,你怎么就不肯好好想想!你怎么就不肯给小祝一个机会啊!你还是我当初嫁的那个顶天立地,一身正气的贺大侠吗?你还是不是了,贺大侠?你说啊!”
贺向南见徐婉双眼通红,泪流不止,泣不成声,恍惚间又记起两人闯荡江湖的无数生死关头,若没有她无数声“贺大侠”鼓励他克服坚险,根本不会有武林盟,也不会有所谓的贺盟主。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贺向南转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眼神凄厉的小儿子,又看了眼平平静静,甘心受剑的祝玉笙,想起大儿子口中“不辨忠义”,终是败下阵来。
贺向南掏出手绢去擦拭徐婉的眼泪,柔声道:“婉儿,别哭了,是为夫不好,我……我自然还是你的贺大侠……”
徐婉听了,抽泣的声音小了些,勉强笑了笑,眼角生起些许皱纹,说道:“老爷,你就随他们去吧!我也不愿再给飞儿张罗什么别家姑娘了,就让他和小祝好好过吧……”
贺向南长叹一口气,点点头,转身把宝剑放回剑鞘,领着徐婉回到座位上,望着祝玉笙,平静道:“把飞儿的穴道解了。”
祝玉笙就着跪姿,扭过身去,解开贺燕飞的穴道。贺燕飞只觉得从没有这么愤恨过,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跪到地上死死抱住祝玉笙,低声骂起来:“你个王八蛋,欺负我没有内力……你以后再敢擅作主张,我特么……我特么就把你阉了!!!”
祝玉笙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只伸出手回抱,拍拍他的后背让他缓缓气,低声回道:“是我的错,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再哭了,你家里人都看着呢……”
贺向南看他们抱在一起,一个使劲哭,一个使劲哄,又想起以前与徐婉在西山被人追杀,亡命天涯的日子,他们不也这么一哭一哄才把日子撑下去的么?他摇摇头,叹气道:“你们两的事,老夫不再管了,全给我退下,老夫要静静心!”
徐婉握着贺向南的手腕,双眼有些肿,脸上还残留泪痕,低声道:“老爷,你要婉儿走么?”
贺向南只看了她一眼,便再说不出拒绝话,只好同意:“陪我聊聊天吧。”
“多谢爹娘成全,多谢大哥!”贺燕飞与祝玉笙一齐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两人终于能将这段亲昵的关系公之于众,五指相握,牵着手同贺彦君一齐走出门去。
贺燕飞解决心中大事,只觉得方才那些痛楚全都化作欢愉,想起大哥所做的一切,感激道:“哥,今天若不是你给我求情,玉笙肯定惨了,我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换来你这样的哥哥!”
祝玉笙与贺燕飞牵着手,只觉得掌心的温暖传到心间一阵暖意,此时也颇为感激贺彦君仗义执言,开口道:“以后贺大侠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我开口,今天是我欠你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