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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承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沐雪前天什么时候出门的?”
壬申回答:“府中的下人看见沐雪公子出王府是在您进宫后不久。”
穆承闭眼,眉间紧皱。
“那日沐雪闯入本王房中,他与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壬申作为穆承的贴身暗卫,不被允许留在屋里的时候,也会选择隐匿藏身在屋外不远处,以暗卫惊人的敏锐听力,屋里的动静和对话完全可以听个一丝不漏。
壬申深深低头:“回禀主子,属下全部听见了。”
以往穆承不喜欢他和沐雪的一些动静和声音让暗卫给听去了,壬申回答的毫不犹豫,实际上心里有些打鼓。
穆承说:“你将你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遵命!”
每一个暗卫都经过特殊的记忆力训练,能够将短期内的所见所闻深深记在脑子里,必要时能够从庞大的记忆库中提取所需要的记忆。
壬申将那一天沐雪和穆承的对话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庆王殿下,雪儿只是想陪陪您!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就不听话这一次,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您以后要是让我滚,我也听话,滚得远远地再也不回来污您的眼……”
“求求您了,雪儿去求求国师大人教教我怎么照顾殿下,我一定可以照顾好您的……”
“殿下,您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壬申无异是一个极度出色的暗卫,他不仅将沐雪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就连语气和音色都学了八成像。
穆承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那天他头痛耳鸣,并没与听见沐雪对他说的这些话。
“滚出去!别让本王看见你!”
穆承浑身一僵,壬申将他说的话同样丝毫不差地复述出来。
他那时候对沐雪说话有这么凶吗?
穆承不愿承认,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
“您……真的要雪儿滚吗?”
穆承呼吸一滞,双眼瞪大了几分。
当时沐雪问了他这句话?
他说了什么?他是怎么回答的?
壬申很快就帮穆承回忆起来他给沐雪的答案是什么。
“庚午。”
“把他带走。”
穆承一句暴喝:“够了!”
壬申缄口不言,依旧恭敬地跪在原地,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穆承捂住心口猛地咳了几下,喉间漫上来一阵血腥味。
他将一块黑色令牌丢到壬申面前:“你去调动暗卫营所有人!去找!!!”
壬申看见令牌上的“天”字,瞳孔骤然一缩。
竟然是天字令!
每一个暗卫都会有一个甚至多个属于自己的任务,这些由主子下达的命令分为“天”、“地”、“玄”、“黄”四大命令等级。
暗卫营成立以来,也只有当年穆承命悬一线,身中剧毒差点死在边界的那一次,暗卫营中启动了天字令。
号令所有暗卫出动,寻传说中的白衣圣手,找驱寒解毒的古籍古方。
“遵命!”
壬申将地上的天字令拣起来,眨眼间消失在了穆承面前。
房间中只剩下穆承一人了,他双手捂面,口中发出一声懊悔痛苦的嘶吼。
沐雪不见了!
在他和沐雪说了那些糟糕透顶的话之后,在他让沐雪滚之后,在他命令暗卫直接带走沐雪之后……
他在无知无觉中伤透了沐雪的心,沐雪偏偏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了。
穆承的心底此时一片恐慌。
他既怕沐雪是主动离开他的,怕沐雪对他失望,不再喜欢他。
他也怕沐雪是被迫离开他的,怕有人对沐雪图谋不轨,尤其是就连他安排在沐雪身边暗中保护他的暗卫都了无音讯。
庚午是穆承手下最出色最强悍的暗卫,就连穆承留着自己身边的壬申都比不上庚午。
可是庚午却和沐雪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承一想到沐雪此时可能正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欺辱,或者早已是……
胸口闷痛,气血翻涌,穆承再次咳嗽,喉间一痒,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任凭暗卫营整个都出动了,关于沐雪的消息还是一无所有。
等到天黑时分,穆承无法忍受自己只能在王府中干等消息,可他又能上哪里去找沐雪?
即使他能翻遍整个王都,可王都之外瑶华,还有十几主城,几百小城。
在瑶华之外,还有八国之大。
九国大地了无边际,天下子民千千万万。
穆承害怕此生再也见不到沐雪,再也得不到少年的一个消息。
穆承无法原谅自己将沐雪弄丢了,当初那个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和他在一起的少年不见了。
沐雪在他身边五年,穆承早已习惯沐雪的存在,他们又是那般的形影不离。
等到沐雪离开了,穆承才发现自己就像是没有了水的鱼儿,没有了翅膀的鸟儿。
他难受得快要活不下去了,他仿佛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一刻,穆承终于意识到他喜欢沐雪,比他自以为是的喜欢还要喜欢。
他深爱着沐雪。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早就在五年的日夜陪伴中爱上了沐雪。
沐雪在他心中从来都不是低他一等的男宠,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他已经给了沐雪王妃该享有的一切。
除了“庆王妃”这个称号,沐雪早已是庆王府公认的第二个主人。
穆承等待着,煎熬着,焦灼不安着。
夜里,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消息。
庚午回来了。
可也只有庚午回来了。
沐雪依旧了无音讯,下落不明。
庚午一回来便向穆承请罪,穆承派他去保护沐雪,他却把沐雪弄丢了。
作为一个暗卫,这无疑是打他的脸,要他的命。
穆承见到了庚午就问:“那天沐雪出府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把他跟丢了?”
庚午精神十分萎靡不振,向穆承跪下后还差点摔倒。
“禀告主子,沐雪公子出府后去了花市,在属下清醒时并未见过任何人。属下闻到一阵异香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般的迷香不可能将暗卫放倒,而庚午却被迷晕了两天之久,直到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状态。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对沐雪势在必得。
庚午被迷晕后丢在了王都外极远处的一座荒废的土地庙中,回来就花了好几个时辰。
穆承细细思索,对方迷晕了庚午却没有伤他性命,动手的人显然是不想和他结仇结怨。
可偏偏还是带走了他的沐雪。
“主子,属下斗胆说一句。”
暗卫不得到主人的允许是不可以随便开口说话的。
庚午得到穆承的准许后说道:“近些日子,国师大人时常会去沐雪公子屋里……”
穆承的可怕的脸色令庚午赶紧解释:“国师大人是在为沐雪公子治疗身体。”
“沐雪生病了?!”穆承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差。
庚午回道:“主子闭门拒不见沐雪公子后,公子食欲不振,数次晕倒。国师大人每每在看过您之后便会为沐雪公子疗养身体。”
穆承问:“沐雪与国师是如何相识的?”
庚午面色一肃:“主子身体有恙后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七日后,沐雪公子在国师大人离宫回府的路上当街拦马,请求国师大人救治您。”
那一次,沐雪忽然冲出人群,挡在道上是庚午始料未及的,当时人潮拥挤,他根本来不及去拉住沐雪。若不是国师大人反应迅速,及时拉紧了缰绳将马蹄调离方向砸下,后果不堪设想。
沐雪那时的行为在庚午眼中十分冲动,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的安危。
可也正是因为沐雪为了穆承奋不顾身的冲动和赤诚,这令庚午从心底里承认了这位弱不禁风的“主母”。
时至今日,穆承才知道当初沐雪是怎样豁出性命,竭尽所能地想要为他分忧解难。
那个明明胆小怕生还怕疼的少年,为了他,连死都不怕了。
穆承彻夜未眠,他手中的暗卫营,加上穆琰手里的浮光卫,瑶华最精英最强悍的两支精锐队伍一同调查搜寻,一夜过去却还是没有找到沐雪的下落。
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在沐雪进入花市之后一一消失,带走沐雪的人早有预谋,并且精心策划,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在沐雪消失后的第三天,宫中传来消息,叶子繁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了。
穆承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王宫。
他冷落沐雪的这段时间里,与沐雪来往最为密切的就是叶子繁,穆承希望能够从叶子繁口中得到一些有关于沐雪的消息。
在这世上,他发现除了自己,沐雪竟然再无一个熟稔的人,除开王府之中的几个伺候他的丫鬟奴才,沐雪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这个发现令穆承心酸不已,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沐雪的全部。
沐雪的全心全意都在他一人身上。
沐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他。
穆承不相信沐雪会离开他,那么在乎他的沐雪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他越是清楚自己对于沐雪的意义是那样的重要,越是害怕沐雪现在的境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