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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斜扫而来,傅蕴玉静静坐在石板地砖上,看着眼前的毫无生气的尸首,她面色惨白地皱着眉头,心里亦是一阵阵风起云涌。
“他被你置于阿鼻地狱的?”
看着傅蕴玉一头冷汗,卫温站在她身旁,口中吐着浓郁的酒气疑惑道。
卫温穿着一身男款白绸圆领袍站在傅蕴玉身后,寒风吹着他,衣摆在风中掀起又落。
傅蕴玉眼眸呆滞片刻,方才侧头昂起来将暗沉的目光对上卫温的脸庞,她却见这男子一脸平淡,心里又是一阵大乱。
瞧见傅蕴玉脸色不好,卫温不自觉却蹲下身子,一手拍了拍其背部,突然低声细语,道,“贵霜确为大奸大恶之人,倒死得其所。”
“可这,如何交代。”
傅蕴玉因失手杀人而心虚,她知道贵霜是白国盟友,如今横死在洵国王宫里,凶手还是燕朝公主及洵国的太子妃;这少不了殃及大局,到时传出去,恐怕世人将说她傅蕴玉最毒真是妇人心。
而且会给洵国带来麻烦,燕朝怕也难辞其咎,她是从燕朝嫁来联姻的公主,结果初来乍到便捅了娄子,燕朝便是想偏袒,也无正当理由。
而傅蕴玉也听不出卫温所言到底何意,他这是想要出手相助还是随意多次一言,调侃而已。
“你回东宫歇息吧,贵霜这尸首我会交给阿爸听他示下,但你亦当想想你如今该如何自处。待天明百官入宫朝拜你,而此事一出,众人定会问罪于你,说不定,洵国会因此与燕朝发难,到时处置不当,而你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卫温边说边双手将傅蕴玉拉了起来,忽然露出笑容,他睨着玉容又言,“妹妹,你终究是大祸临头了。”
“不用你说,我自是清楚。”傅蕴玉目光沉了几分。
见卫温此状,傅蕴玉后知后觉神色一凛,怔怔地住立在卫温面前,陷入了沉默,少倾又撇头移开了视线;卫温这语气一如往日云淡风轻,可实际应当寓意深远,傅蕴玉听着,感觉有几分幸灾乐祸与鄙夷不屑在其中。
总之,傅蕴玉觉得这话卫温是表明了他只会静观其变,而随她怎么自生自灭,任何事变均与他无关。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杀了人仍能冷静以对。”
说罢,卫温脱下身上这件白绸婚服,将其披在了傅蕴玉身上,又伸手替她穿好,系了衣带在右肩下侧,直到里层服饰沾染的血迹被完全掩盖住,他才从傅蕴玉身上离开。
“你同我体态相近,只是身量相较我矮些。这衣摆至脚面了,你行走时注意点步伐,莫摔了跤暴露血迹,至少在明天,才可暴露。”
卫温看了一眼傻站在风中的傅蕴玉,他因为傅蕴玉这几日在洵国众人面前未表露出任何反感之情,心里便却觉得这小女子心思不浅,应当是有大局观念之人,毕竟出身于皇室贵胄之家,天资应高于常人。她也必须想出对应之策,才能明哲保身。
傅蕴玉抿唇,退后了一步,歪过头来,语气里透着清冷,她低声说,“想来你一沾上酒,嘴巴便停不住了。”
傅蕴玉面色缓了缓,她瞧见卫温的视线追着她,便立即推开卫温,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想着,卫温蓦闷声哼了一声冷笑,他看着渐行渐远的傅蕴玉,莫名其妙说,“这些小女子真是心狠手辣,各个出手不凡。”
镇定以后,傅蕴玉寻来灵雨与李易清等人去拜见了国王卫俊臣与王后仁央,随后她才先行一步回了在众人引导下摸去了桑吉所处的东宫。
王后仁央细细留意着傅蕴玉一举一动,却发觉有些怪异之处,但却说不上来哪里怪异,便随口对夫君卫俊臣说,“太子妃神色好像有异啊。”
卫俊臣不明所以,以为妻子也喝多了酒,没有回答,而是举盏邀其他人继续饮酒。
走进这洵国太子的东宫,傅蕴玉又一次惊愕,这里竟是都是中原式宫殿群,与王宫里其他宫殿构造截然不同。
红墙绿瓦环绕着宫殿楼阁,而地砖廊桥相连亭台水榭,很有中原大家园林特色。而五道宫门高墙将东宫隔为城中城式,倒又如迷宫一般,这该是西域式宫殿布局。
但又因各处房屋前都有石雕佛像立着,更有几分神秘与庄严之感。
“太子殿下爱好汉学,主君便将东宫建为中原式来赐给太子殿下,而这些佛像是王后殿下为供养人而令工匠雕刻大石赠送给太子殿下的,以祈祷佛祖保佑太子殿下平安。”小小年纪的李易清走在太子妃一侧,她见太子妃神色颇有疑惑之意,便斗胆插话,认真解释道。
众人引着太子妃踏进厢庑游廊后,方才停住步伐。傅蕴玉抬头望见斗拱上之竖立匾额,一眼过去却是洵国字,好在旁边有三个小汉字她认识:
夏—琼—殿。
走进夏琼殿里,傅蕴玉便见殿内情景与京兆府家具摆件布局如出一辙,这亲切的布置顿时让她惶惶的心安下几分来,尤其是这店里周遭燃着的刻龙凤呈祥红烛,以及扑鼻的龙涎香之味,又让她身子放松了下来。
李易清跟着走进夏琼殿,她仰首看着比她高高出一头有余的太子妃,声音稚气无邪道,“太子妃殿下,方才回东宫时,太子殿下交代奴婢您身子不适,便让您今儿个夜里先到书房将就安置着,至于其他事毋急。”
立在殿外厢庑游廊中的众人听见李易清所言,纷纷眸子闪了闪,皱着眉头,而眼底里也流露出惊诧。
夏琼殿里被辟为四大间房,一入殿的是卫温会客所用前厅,而又由一面大红金漆山水画插屏分出了后殿,桑吉日常饮食起居便在此进行。
后殿又被分为三间房,正中间为小厅,东边房为寝室,西边为书房。
“嗯,那你同其他人都下去吧,不用服侍我更衣了,我可以自己来。”
走进书房,傅蕴玉打量着书房里的布景,顿了许久又忽然转身对着已走远的李易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思量后,沉声说,“太子夜里倘若回宫来,也叫他好生在寝房里休息,都累了。”
“嗯?”李易清呆了一呆,勉强又说,“是,奴婢记住了,太子妃殿下将歇吧。”
其实,是傅蕴玉生怕卫温喝多了烈酒,做出出格之事来,而他也是在警告自己,莫要过界。
书房里摆着雕花红木书案,周遭墙面前立这一处又一处落地红木书橱,几把红木交椅分别摆放在书案前及两侧书橱前,很是对称整齐。
而立在书案右侧书架前,便是一张红木罗汉床,上面整齐叠放着棉布的红面被褥,一对软布迎手被分开摆在罗汉床两头。
傅蕴玉为防止暴露身上秘密才不让宫人侍奉更衣,而她现在睡觉,也不敢脱了外袍,便只好去了头上花冠披着青丝,直接穿着衣袍便上了床去拉着被褥平躺着,准备入眠。
可怎么也睡不着,她一闭眼便是贵霜的死相,仿佛有在心中鬼魅作祟;傅蕴玉睁着双眸看着房梁,思绪顿时又掀起风浪来。
“这该如何是好,贵霜再是可恶之人,但却是洵国盟友,都怪我慌乱不堪,惹出这天大的是非来。”
傅蕴玉伸出手臂弯着垫在后脑,双眸继续全神贯注看着房梁,却委实想不出如何处置这场意外。
真野反王因内乱而觊觎真野王之位起兵与王廷分庭抗礼,这贵霜仅仅因为汗王斥责他办事不利,杀了被他纵容惹是生非的兵卒便心生谋反之心,两人狼狈为奸扰乱其国,才有今天真野战争仍频,百姓苦不堪言,而王室终日忧郁成疾之局面。
“反王?燕朝藩属国?王朝内乱?”双眸睨了许久,傅蕴玉到底感到有些发涩,但想着想着,她忽然目光一亮。
少倾,傅蕴玉身心放松睡意渐浓,却不自觉地嘴里嘟囔着说,“我真是妙人也。”
她转念想着这也是替天行道,不该如此慌张,也不该失了分寸。
最后,翻了个身,傅蕴玉彻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