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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脑海里出现了一群精壮的alpha男子彼此帮对方磨牙的古怪画面。
“我也可以给你做个小牙套,这样会更舒服一点。”施利芬觉得自己的脸还是很红,他转到他的工具书面前,假装翻了起来。
“《少年儿童百科知识汇总——机械篇》,”艾尔文看到他摊开的那本书,“适用年龄12-16岁?哈哈哈!”
“不要笑!”施利芬强调,“这里面有很多机械模型很有用的!要不然我怎么做得出来那条可爱的机械猫?”
“是挺可爱的……”艾尔文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但他还是忍不住实话实说,“就是叫声略有点奇怪,想不到原来是这样叫的……”
“因为那是录的我的声音。”
废话,你又不让我插链接口,我难道还能在这颗星球上抓只真猫来录么?
这下艾尔文是真忍不住了,他忘了刚才的尴尬,又一次笑得差点从轮椅上滑下来。
“咳咳!”这次是真的笑过头了,艾尔文感到一股甜腥的东西涌了上来。
“喂!”施利芬赶紧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我觉得你的身体真的有点不对劲。”
艾尔文不敢吐,他强行吞了一口口水:“我想喝口水。”
施利芬帮他坐好后,赶紧去帮他倒了一杯水:“会不会烫?小心些。”
“……”艾尔文喝了一口,温水冲淡了嘴里的味道,“你的手指都在发抖,”他想起了他刚才的表情,他看自己的时候,眼中全是小心翼翼的珍惜,“也许是因为我的外表,你把我当成了一个清纯可人的少年,但是,其实我和这个词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是四周维多利亚时代的乡村风光正和他的心意,施利芬承认他此刻心魂荡漾,但他就是觉得这个词非常合适:“为什么不是清纯可人,当一个人活到116岁的时候就会觉得这个美好的词语羞耻么?”
“至少你们约翰尼斯元帅在和我熟悉了之后,就完全不会这么想了。我有很多一言难尽的经历,这些经历都会让人感到不快,即便是在学院联合会,还是会有很多人认为我是疯子或者变态。”
约翰尼斯是军方的代表,当时军方雏形机的研究都在他的关注下进行。也许不止是约翰尼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为何一个科研人员会选择用自己去做实验体。
“我的第一代试验提取了我的脊髓干细胞,试验很成功,到雏形机的时候,我们已经可以复刻出完整的人体了。雏形机是完整的我,我亲眼看到他在培养袋中呼吸,成长,最后通过模拟分娩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我再主导手术,从他身上切掉不必要的组织和器官,用机械替代。他是我的第一个完全复制体。曾有人问过我,那是不是我,如果是,在他动手术的时候,我会知道他的感受么?”
“会知道么?”施利芬问。
艾尔文看了他一眼,然后转换了地下室的显示页面,宜人的乡间风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第一视角的录像:“这是当时雏形机在做手术的时候,从他大脑里录下来的。”
施利芬看向上面,可以看到这是一间手术室,与一般的第一视角录像不同,录像每播放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段医生视角的录像插播。
“这个医生是我。”艾尔文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在做手术的时候会感受到患者的感觉,正是因为觉得很奇怪,所以我才记录下了雏形机的脑电波并且转化成了影像。”
“你们……在取他的消化系统?”
“是的,因为对于一台终端而言,吃喝拉撒不是那么重要。”
画面开始变得有些恶心了,艾尔文忍不住看向施利芬,并开始关心他脸上的表情。
你怎么能允许他们对你这么做?当年约翰尼斯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这样问过他。怎么回答呢?他当年实话实说:不是别人要这样做,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我是生物芯片系统的首席科学院,谁能违背我的意志做事?约翰尼斯听了这话叫了起来:你自己?疯子!艾尔文.赫尔曼,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呢?你会怎么说?
施利芬没有问他什么,他只是安静的看着画面,画面上的手术结束了,之后又是更多的多视角画面。
“雏形机只是开始,之后我们研发了更多的终端和衍生品,生命也不在拘泥于人的形态,这是泥藻状的合成体,接近于原始生命。”
“真奇妙!”施利芬感慨,“所以……可以说你不止做过人类,还做过泥藻?所以你才会有那么多奇妙的想法!做泥藻是什么感觉?”
“和现在差不多,”艾尔文笑了,“动起来都挺费劲的。”
“这个笑话我喜欢!”施利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想法很难被别人理解,我的学生是第一个反对我的人,她认为我还是我,他们还是他们。因为生命是延续的,继承的,独一无二的。不能因为我进入到了他们的梦,我就和他们融合成了一体。”
“你觉得呢?”
“我赞同。”艾尔文说,“除非生命的维度被重新定义。”
施利芬点点头,他看着头顶蔚蓝的’海洋’,想象自己是海中的一团泥藻。
“……你……不觉得我很疯狂么?”
“为什么?”施利芬很不解,“我对生命也有我自己的理解,我也经历着和别人不同的人生,难不成就要因为这个说我是个疯子?我恰巧觉得我自己非常清纯可人呢,你说是不是?”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那晚他们聊了很久,艾尔文就像是突然忘了牙疼似得,一直一直的讲。要知道,他当了40年的科研员,他可以说的可就太多太多了。他从他的第一次大学课题开始讲起,讲到他们那颗小星球上失败的矿业研究,讲到他进入联合会后倒霉的生命体分离提纯试验,讲到普朗克最有名的那篇关于生命有序性的论文,讲到他怎么把这篇精妙的论文垫了他的意大利面。讲到安妮,讲她如何逃了他的《新材料与新载体》研讨会只为去抢一双丑陋的新款鞋,讲他们之间为“如何提高荧光量子点的生物安全性”而吵过的所有架,和吵架的时候一定会吃的纯奶油可丽饼。
施利芬坐在他身边做一个安静的听众,偶尔问问他听不懂的名词。地下室的穹顶播放着“他”在试验中“看”到过的画面,从卷席着寒气的液氮湖泊到高压电离的奇幻世界,就像经历了整个宇宙的纪元。
“生命其实是一个幽闭的世界,它隔开了沧海桑田。”说这话的时候,他疲惫的眼睛又焕发出了光彩。
“你很累了,先睡吧,明天你再接着给我讲。”施利芬接过伊文手上的薄毯把他围了起来。
“施利芬先生?”
“嗯?”
“我的话题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施利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样子如同一株燃烧在岩石上的淡蓝色火苗,好像随时准备要熄灭了,“身体哪里疼么?”
艾尔文摇摇头,然后他就沉沉的睡着了。大厅渐渐暗了下来,穹顶停止了播放,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施利芬看着地上四散的零件,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并不想刻意隐瞒什么,他不想说其实是因为他知道很多时候,即便说了,对方也未必懂。
生命也许真的是一个幽闭的世界,它建立了意识,但却又隔开了一切。施利芬开始为他要如何说服艾尔文而犯难,但他冥冥之中依旧觉得,在这幽闭的世界里,总有一个什么东西他觉得很重要,想要放弃会觉得舍不得。
“滴!定时体温检测,如需继续请选择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