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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才是狗.日的杂.种!”廖池猛地拔高音量,愤怒让他尾音都劈开了,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廖池如此粗鲁的骂人,一下子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听见我还有力气笑,廖池松了口气,接着闷着头狂奔。
巷子长的好像没有尽头,背着我一个八十公斤的大男人,廖池跑出去二百来米就体力不支了,我费力地睁开有千斤重的眼皮,低声道:“放我下来吧,这样我们俩都跑不掉的。”
“你闭嘴。”廖池一刻不停地跑着,每一步落得都非常重,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我压垮。
意识昏昏沉沉,我吻上他耳根,嘴唇微动,吐出轻不可闻的话。
“愿意跟我走吗?”
廖池腾出一只手狠狠抹了下眼泪。
“去哪儿?”
“去你本该在的地方。”
他隐约说了什么,我却已经听不清了,浑身力气都随着血液流尽,脑袋沉沉地搁在他肩窝,眼皮终于阖上。
……
冷。
疼。
混沌之中我听到嘈杂的话音,想要睁开眼,却一动也动不了。
五感极其迟钝,我呆呆感受了半晌,搞不清是什么情况,最后再次昏过去。
之后我有迷迷糊糊醒了几次,每次至多不超过五分钟。大脑像是生了锈,根本转不动,支撑不了思考这么高端的活动。
昏睡中无数熟悉的画面从脑海中掠过,里面有我爹娘,有廖池,有没个正形的顾川。
事后想起来,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前走马灯。
真正清醒是在两天后的一个下午,随着意识的渐渐清晰,我终于久违地睁开了眼。
窗外投进的柔和天光刺得我眯了下眼,接着痛感尽职尽忠地从四肢百骸传来,让我的呼吸瞬间紊乱。
好……好疼。
我咬着牙倒抽口凉气,这点动静惊动了旁边正给我换吊瓶的护士,她大半张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俩大眼睛。低着头和我对视两秒,小护士伸手按下床头的小按钮,急急忙忙喊道:
“醒了醒了!三号床的醒了!”
我呻吟一声,意识到自己还吸着氧,身上贴着好多用导线连着的贴片。
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一群全副武装的医生冲进来,对我上下其手。
整个下午我都处于茫然状态,傍晚时分确定脱离了生命危险,被推出重症监护室,才终于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廖池额头上带着层薄汗,刻意放缓的呼吸粗重,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冲进病房,从医生身侧硬硬挤进人圈的内侧,在医生诧异不满的哎声中俯下身,盯着我的脸看了数秒。
接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
像是终于确定了我还活着,少年眼眶突然红了,黑亮的眸子迅速覆上了一层水光。他使劲眨了眨眼,想要把眼泪憋回去。
医生拍了下他的肩膀:“麻烦先出去,检查还没有做完。”
他身子被拍的颤了一下,一滴没有被兜住的泪随之坠落,“啪”的一声打在了他手背上。
我虚弱地对他笑了笑,廖池低着头抹了把眼泪,乖乖的退出了人群,站在病房门口,静静望着我。
历经了程序繁复的全身检查,医生们终于放心地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廖池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床边坐下,将手伸进被子里,一阵窸窸窣窣后,捉住了我的手腕,宛若对待珍宝般拢在掌心。
眼看他又要哭,我两只手都被绷带裹成了粽子,动一下都很困难,只能扭过头,问道:“我怎么了?”
因为虚弱,我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廖池紧紧盯着我的口型,边看边听弄懂了我的话。
“失血过多加中毒,这两天一共下了五次病危通知书。”他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在雪白的被子上蹭干净眼泪。
魔化身成的怪物身上有毒在我预料之中,可在魔的追捕下,廖池是怎么把我带出结界的?
我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喉咙发痒,咳嗽起来。廖池连忙拿过床头柜上带吸管的杯子,凑到我唇边。
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我吐出吸管,微微偏头,廖池拿开杯子,伸手珍重地抚摸着我的侧脸。
廖池的手在抖,虽然不知道自己被送到医院时的具体状况,但肯定惨得要死,要不他也不至于吓成这幅样子。
我想要出声安抚他,但醒了差不多有两三个小时,已经力竭,就这一会儿甚至连眼也睁不开了,廖池看出了我的疲惫,站起身给我捏了捏被角,轻声道:
“睡会儿吧,我陪着你。”
我想问他有没有受伤,但在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就再次昏睡过去。
我身体底子不错,恢复速度简直令医生都胆战心惊,摇着头感叹生命力的顽强。转移到普通病房的第三天我身上乱七八糟的导线就都被撤走,只剩下了每天早晚各一次输液。但伤口不那么容易愈合,为了不压迫左肩和后背,我只能趴在床上,每隔一段时间在护士的帮助下侧翻个身。
廖池十分想亲自照顾我,无奈还要上学,只能晚自习请假来看看。这个年头互联网又不发达,我呆在病房里除了睡觉就是发呆,没过几天就无聊得快要疯掉了。
廖池很贴心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从家里带了几本书给我,从康帕乌斯托夫斯基到沈从文,从《人类群星闪耀时》到《幽梦影》,我以每天两本的速度囫囵吞枣消磨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久远的高中时光,终于没闲出病来。
等到状况稳定下来我第一时间办理了出院,所有医生都建议我在住院观察两天,被我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再拖两天我就该回去了,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我问过廖池那天是怎么逃出来的,廖池也记不清,只说他当时状态几近昏迷,凭借本能背着我向前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巷子出口。
在他冲出巷子的那一瞬间雨就停了,我们俩身上的水迹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我满身的鲜血。廖池咬着牙又走了两步,终于体力不支摔在了路旁。
路过的行人帮忙叫来了救护车,之后便是长达十个小时的抢救。
光听就能体会到其中的凶险,我一边感叹自己真是福大命大,一边在廖池的帮助下拆开了双手的绷带。
我已经受够了连上厕所有要人帮忙扶着哔——的日子了,这下没了医生管我,立刻自己拿主意拆了绷带。被毒烂的腐肉已经被仔细剔除,新的皮肉刚长出来没多久,鲜嫩嫩的一层,还挺白。廖池凑过来看了眼,立刻皱起眉头拧开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