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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池并未计较,他重新闭上眼睛,搂着被子挤到我怀里,像只冬夜里渴求温暖的小动物。
我低头吻了吻他发顶,低声问道:“梦见什么了?”
“还是那个样子。”廖池显然不欲多言,他揪紧我胸口的衣服,深深吸了口气,便再次安静下来。
半晌,他低低问道:“那个人……也会经常做噩梦吗。”
“是啊。”我声音轻的几近叹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做噩梦,一直到认识了我,才开始有了好转。”
我会在梦里陪着他,点一盏灯,和他共同照亮那些存在于内心深处的沉重阴影,直到噩梦被驱散。
我揍过他酗酒的便宜老爹,收拾过想要吃掉他的魇,和他一起踏过山林与海边,探寻所有不为人知的阴暗过去,最后追随他来到了这里。
我静静盯着黑暗虚空中的一点,兀自怀念那些已经有些遥远的日子,夜很沉很静,正适合把一些不适合给别人看只能藏匿心间的东西拿出来晾一晾。不知过了多久,怀中少年的呼吸已然变得平稳,又一次陷入沉眠,我眯着眼打了个无声的哈欠,鼻尖蹭了蹭他柔软的黑发,闭上眼。
第136章魔化
廖池伤势刚好,就开学了。
在外公的强势干预下,廖池循着自己的心意上了首都最有名的医科大学。学校离家不远,开车不过半个多小时。但毕竟是好大学,课从早晨八点排到晚上九点半,连路上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廖池只能交住宿费住宿舍,但每个周末都会回家过。
他课业任务不轻,相应和我见面的时间一下子缩水了很多。我经常仗着法术傍身偷溜进学校去看他,刚开始廖池还很怕被人发现,时间一长渐渐开始习惯,也就由着我去了。
我没什么事,基本上整天都借着障眼法泡在廖池身边,听课也好吃饭也罢,简直一刻都不让廖池的身影离开视线。廖池本身敏感,又知道我大概会到处跟着他,弄到最后他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我在哪里了。
周末没课廖池会回家过两天,日子平淡地流淌,直到第一百天时,我在后花园的白玫瑰丛里捡到了第三只兔子玩偶。
照例把它送给廖池,我装作开玩笑般顺口提了句:“等你收到第四只兔子的那天,就是我要走的时候。”
“走?”廖池从书中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正坐在窗台上的我:“你要去哪儿。”
傍晚飞斜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上拉出我长长的影子。金色光芒中,床头柜上两只一模一样的兔子玩偶肩并肩头碰头地坐着,黑线缝出的三瓣嘴微微上翘,似乎在说着什么亲密的悄悄话。
廖池半边身子处在我遮挡出来的阴影中,笼在影子中的下巴和唇线因为昏暗略显冷冽,而暴露在夕阳下的眉眼却十足明媚。光与暗的分界线从他鼻梁上斜斜挑过,似将他整个人分割成了气质截然不同的两部分。
我背着光,对他笑了笑,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虚虚抬起手,循着记忆中和眼前所见的模样,抚摸他面庞。
“去我本来应该在的地方。”我说:“而且不会回来了。”
他望着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光落尽他眼眸里,照亮了里面所有的情绪。
半晌他站起来,把手里的兔子玩偶放在床头柜上,和那两只并排摆着。
三只兔子迎着阳光,紧紧依偎在一起。
“你不要我了吗?”指尖轻轻抚弄着玩偶柔软的耳朵,他轻声问道。
“不,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我摇摇头,目光中带上了难以察觉的悲戚:“应该做出选择的,是你。”
廖池不置可否,他隔着一张床和我面对面站着,抬眸同我对视。
“可我并不相信你说的那些。”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推开窗户。风灌入房间,吹动淡色的窗帘,我低头看了眼花园中开得茂盛的白玫瑰,孟封和廖奕蓉正坐在那里喝下午茶。
是啊,要相信这十八年来的幸福和美都是一场虚幻,的确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我微微一笑,既是对他,也是对自己说道:“没关系,还有时间,我会让你相信的。”
一晃到了十月。
天气已经转凉,廖池领了实验服,迫不及待地拆包穿上,少年身形还未褪去纤细,但已足够挺拔,鼻梁上再架一个防辐射的黑框平光镜,绷着脸的时候一股子高冷禁欲的气质扑面而来。
我一手托着下巴打趣他,说等再过几年你一定是医院里最帅的医生,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小姑娘排着队找你看病。
“你还怕他们能把我拐跑了不成?”
廖池高兴坏了,没有察觉到他这话背后的玄机。我只是笑,也不忍心提出来打扰他的好心情。
——等你成了医生,我早就不在你身边了。
廖池依然时不时被噩梦困扰,他住在宿舍时没人陪他消化梦境中的恐惧,所以一下子认识到我的好来,直接表现在对我更加顺从上面。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他对我使小性子,我还有点不习惯。
某个周五的下午廖池做完了实验,没其他安排,准备回家,我在学校门口等他,打算两人在外面吃顿晚饭。
饭店是廖池定的,账是我付的,孟封发给我的工资不少,我平时没什么开销,就把钱都花在了廖池身上。
吃晚饭天色已经不甚明亮,我车停的比较远,于是两人散着步往停车场走。
中途路过一小巷,不知为何,原本人应该不少的巷子里空无一人,两侧高墙遮挡住天光,垂下沉重的阴影,路灯还未到该亮起的时候,让巷子里显得更加昏暗,几乎难以视物。
我本能地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伸手去拽廖池,手指却只堪堪碰到了他的衣袖。
那片衣料在我指尖很快溜走了,廖池自顾自走了几步,发现我没有跟上来,扭头问道:“怎么了?”
我上前一大步握住他手腕,警觉地朝四周张望,压低声音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廖池也跟着我向周围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不禁抬头茫然问道:“什么都没有啊。”
我调动被削弱到近乎于无的感知,终于隐约嗅到了一丝腥臭。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头顶上的一线天空染成浓重的蓝黑。我当机立断拉着廖池想要原路返回,扭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的入口已经变成了和前方一模一样的狭长小巷。
小巷长的好似没有尽头,向前向后都是漆黑。
“怎么回事?”头一回见到这种灵异事件的廖池瞪大眼睛,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一阵阴风穿巷而过,发出呜呜轻响,撩起衣角,带来毛骨悚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