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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村为什么叫正义村?
据说那是在很久之前,梁太祖潜龙之时路过正义村,掉落了一枚铜钱,此地的村民拾到后归还给太祖皇帝,太祖深受感动,便觉村中的人必定皆是正义忠善之辈。
太祖皇帝登龙之后,偶有一日闲得蛋疼,念及此情,便赐名正义村。
以此德散天下,教化苍生。
赵兴明从小就听说过这个历史。
但他不信。
因为他做过很多次实验,每次把铜板丢在街上都没人还回来。
他十七岁那年,梁燕交战,州府下来征兵,他对父亲说:大哥新婚,小弟年幼,我愿从军去。
自此他便离了家,一走就是六年。
他走的时候对村里人讲:我当不上将军,便不回来了。
……
早晨的露水扑湿了云绦的衣衫,她终于听土地神讲完了眼前这个石头人的生平。
一切她都已经了然于胸了。
原来如此。
她知道这一村人都瞎眼的原因了。
天刚刚擦亮,云绦回到了她之前借宿的那一家。
大根夫妇见她一夜未归,担心的询问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家中老人也听说了昨夜云绦独自去看石头人的事情,生气地训斥自己的儿子莽撞,不该让一个小姑娘半夜去荒郊野外涉险。
当他听说云绦要解开诅咒时,苦笑连连,只当她年少无知在开玩笑,说什么人生苦难,劫数如此,一副看淡的样子。
云绦并不反驳他,一边跟阿宝玩耍,一边似不经心的问:“大叔,您今年多大年纪了?”
老人道:“整七十了。”
云绦又问:“大叔,你认识赵兴明吗?”
老人猛听到这个名字,身子禁不住一哆嗦,随即恢复了平静,道:“他死的时候我才和阿宝这样大,也许见过吧,但不太记得了。”
云绦怔怔地看着只管玩耍无心顾它的阿宝,慢悠悠道:“大叔,你觉得赵兴明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当然是个大坏人。”老人毫不犹豫道。
“但你都不记得他了,怎么知道他是坏人。”
老人坚信道:“我父亲当年对我讲的,他生前时候就是个恶人,正义村的人,都受过他的欺负。”
大根和荷花也帮衬着说:“还用看他生前么,死后都不做好事,便知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云绦低下了头,眼睛里染了一抹凄凉,抬起头,用质问的口气道:“这些话,你们是不是以后来要讲给阿宝听?”
这一家人见她语气突然加重,竟像是生气的样子,皆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荷花尴尬道:“姑娘,你怎么……”
云绦将手里的绒球放远了,让阿宝去追。
“大叔,你们能不能把全村的人召集起来,我已经有解除正村义诅咒的法子了。”
一家人都被她的话一惊,老人道:“小姑娘净说大话,这种事情你如何做到?你还是赶紧吃了饭,尽早赶你的路吧。”
云绦把目光瞧向大根和荷花:“就当是为了阿宝,你们不想试试吗?”
大根看她眼神笃定,透着真诚,又想到昨夜与她一同前往荒地看石头人的情景,便道:“爹,我觉得云姑娘不像是说着玩的……”荷花爱女心切,也道:“是啊爹,已然这样了,试试又何妨呢,万一云姑娘真有办法呢。”
老人见儿子媳妇都这样说,只好答应,又叹道:“只怕又是一场空欢……”
大根正要去召集村民,云绦又说:“不过我要先跟你们讲,诅咒可解,那也只是对后来人,像你们这样眼睛已经受伤的,我也爱莫能助了。”
她这样说,大根愈加相信了,不但不失望反正添了些欣慰,与荷花一齐道:“我们哪里敢奢求,只要阿宝没事,我们就烧高香了。”
大根去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本来安静的村庄骚动了起来。村里人家闻到此讯,纷纷走出家门,扶老携幼的聚集到此处来。
原来这赵大根是村子中的富户,又常做些盐米生意,略有些声望,他一召呼,便得到了村子里大半数人的响应。
况且,村中人受这诅咒之毒日深,听说有人会解咒,相信不相信的,都赶来看看热闹。
一时偌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云绦也算是开了眼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眼睛带病的人。
他们有的单瞎,有的双盲。只有一些尚在襁褓的小孩,眼睛两只都是好好的。
有人向赵大根问:“能解诅咒的高人在哪里?”
一边荷花领出了云绦,向众人道:“就是这位姑娘说,能解正义村的诅咒。”
众人见了所谓‘高人’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顿时新起的希望跌进了谷底,各自啧声低语,尽是不信。
有人向赵大根抱怨:“开什么玩笑,她要是能解诅咒,怕是猪也能爬树。”
大家都是这样想,传说中的高人,应该是个秃头和尚或者白毛道士,再不济,也要是个挂幡子的算命人或者说书人。
哪怕是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的也靠谱些,怎么也不该是个素手单衣的小姑娘。
赵大根被众人指摘的脸红脖子红,声辩道:“大家别小瞧她,这姑娘是有本事的。”
“她有什么本事?”众人问。
赵大根憋了半天,才想到这姑娘确实没施展过什么超凡脱俗的绝技,只好硬着头皮说:“她,她胆子很大。”
众人浑笑一团,又怨又责,已经有人心生退意,出了大门。
云绦见有人想走,一步登上院子里的石磨上,高声说:“你们如果还要子孙后代都瞎一只眼睛,尽可以退去!”
她第一句话便不留情,直戳大家短处。
村子里最忌讳这一个‘瞎’字,听她这样说,顿时便有人怒了,要走的人也停住脚步,要看她下一步怎么出丑。
有个壮汉向她叫嚣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解诅咒法,如果能解得,我们全村感恩戴德,如果解不了,我们也不是白白让人羞辱的。”
众人纷纷附和。
云绦面不改色,气定神闲道:“要解诅咒,就要先知道赵兴明当年是怎么死的。他何以有此泼天大恨。”
有村中耆老答道:“此案官府早已分明,赵兴明是被他爹和大哥砸死的。”
“错!”云绦斩钉截铁地说。
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她不卑不亢接着说道:“当年赵兴明曾供职先锋军,有不挡之勇,彼时他爹赵元仓年老多病,他大哥赵兴宋是个文弱书生,很难想像这两个人在偷袭失败的情况下还能打败赵兴明。还有,当时是冬天,地冻三尺,赵兴明是个二百多斤的壮汉,要埋下他需要挖一个很大很深的坑,即便二人侥幸能杀死赵兴明,这个坑,他们一老一病又是怎么挖出来的?”
赵兴明的案子去日久远,当时经历过审案的村民,大多已经过世,后来的村民,也大都是听前人讲起,都觉得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实事,哪里还会考究这些仔细。但是如今,竟被一个外来的陌生人提起六十多年前的往事。且不说她讲得这样细致入微,有理有据,单说她一个外乡人怎么知道六十年前的事,就很让人惊奇了。
这时大家已经收了一开始对她的轻视,都正经听她讲起来,有人发问:“那依你说,是谁杀的赵兴明?难道当初官府审错了案?”
“官府也没有审错。”云绦道,“事实是,当年参与谋杀的不仅仅只有赵元仓和赵兴宋,而是他们全家六口都参与了这场谋杀。包括陈元仓老两口,赵兴宋夫妇,赵兴明的三弟以及赵兴宋十六岁的儿子。这些人,即使没有直接参与,也肯定参与了后期的掩埋。有一点可以佐证的就是,赵兴明失踪以后,他们一家人对外的说法统一口径,说明他们事先已经通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