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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蒋氏手段强硬,姜氏自是想过若干办法,却得了个不孝婆母的名声,后来她随夫上任,再又回到老宅,姚娡已养成了性子,对生母姜氏是十分的不善,姜氏伤心难过后万念俱灰,只在私底下关照姚娡身边的兰嬷嬷好好照顾她。
这些事孙嬷嬷是一清二楚,知晓今儿定是姒姐儿将娡姐儿弄来三房的,目的大概也是想要母女俩亲近亲近,给姜氏些许安慰。她不由得脸上堆起了笑,十分关怀的问姚娡可想吃些什么等。
姚娡对孙嬷嬷的热情就冷淡得多,坐得身子笔直目不斜视,茶也未沾一口,便起身对姚姒道:“人我也送到了,既是头疼就好生歇着,今儿是祖母的好日子,请大夫未免诲气,明儿个再请大夫来瞧瞧。”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声音低低的喃喃自语:“哪里需要我这个外人来操心,她自是会好好儿的照看你的。”
这个她自是指姜氏,姚娡声音虽低,可孙嬷嬷和姚姒也都听见了,各人心中不免唏嘘不已。到底姚娡心里是有着三房的。
孙嬷嬷想拦着她,母女俩这些年未曾好好相处过,今儿好不易娡姐儿踏进了芙蓉院,至少也要等姜氏回来再走,可娡姐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也不敢生拦,心焦之下苦留:“娡姐儿再等等,三太太最近身子不大好,到底是母女,娡姐儿看了三太太再走不迟呀。”
“我生病她在哪,凭什么要我看她?今儿我能送十三妹妹回来,已是给三房留了天大的脸面了。”姚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吼出了这么句话,一时间想起这么些年来的委曲,脸上是又气又急,便捂着帕子急冲冲往外跑。哪知刚跑了几步,就迎面与人撞上了,抬头一看,竟是姜氏。
姜氏被姚娡一撞,幸得锦蓉扶得稳才不至于跌下去,却也被这力道撞得身上生疼,她却顾不得自己痛,急急的问姚娡:“娡姐儿,你撞到哪儿了,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让娘看看。”姜氏情急之下真情毕露,此刻还哪有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对大女儿的冷淡。
姚娡撞了姜氏,见她脸色泛青,眼晴更是红红的,显是哭过一场。这样失态的姜氏少见,可姚娡心里更多的是委曲,甩手就推开了姜氏来扶自己的双手,急急的说了句:“不用你假好心。”
“娡姐儿,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娘。”孙嬷嬷追了出来,恰恰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替姜氏抱屈。
姚姒也追上了姚娡,拉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姐姐,娘也生病了,今儿其实我不头疼,我只是想让姐姐来芙蓉院看看娘,这么些年了,娘和姐姐都不容易。”
“你们是一伙的,自是替她说话。今儿你骗我过来,只怕是她的主意吧,我有什么可被你们算计的?你们要这样待我?”仿佛是要将这些年的委曲和不甘统统发泄出来,姚娡将积攒在心里多年的话到底是说了出来,便捂着帕子哭得肝肠寸断。
“娡姐儿,这么些年来,每次你生病,三太太哪次不是急的狠,次次都是避着人买通底下的去看你,老太太吩咐底下人不许三太太接近你,只怕这个是你不知道的。三太太好在使了手段避人耳目的送了兰嬷嬷在你身边服侍着,你的衣食用度哪样三太太没有亲自过问过,除了不能去看你,三太太这个做娘的不容易,你要谅解你娘啊!”
“不要再说了!”姜氏喝住了还要再说下去的孙嬷嬷。自袖口掏了帕子,弯下腰亲自替大女儿拭泪,一边擦一边哽咽道:“娘知道对不住你,让你受委曲了!娘这辈子只生了你和你妹妹二人,娘的心也只在你们身上,娘绝不许人苛待我的女儿。娘发誓终有一天会从老太太那将你夺过来。”
最终姚娡在芙蓉院重新净了面,梳了头发,这才回了蕴福堂。
姜氏经了这一出,反而越发的镇定下来。婆家人靠不住,甚至有可能丈夫也无能为力,娘家的事已然发生,她是左思右想,也没得个齐全法子,那么就要往最坏的打算了。她坐在书案前写了多封求人的信件,让孙嬷嬷打发人送出去。又清点了自己的私房银子和手头上一些值钱的字画等物。因着姚家五房人并未分家,三老爷的俸银皆是放入官中,而私底下三老爷另有送了银子和一些值钱的物件儿交由姜氏保管着,可这些她不能轻易动用。看着手头上这些年的体己银子,她唤了孙嬷嬷来,再三交待全部去换成全国通兑的汇通钱庄的银票,她心里已有了打算。
姜氏这些动作虽避着姚姒,可三房的动作瞒不过她的眼,孙嬷嬷更是有问必答。姜氏现在可以说是振作起来了,知道姚家靠不住,只能凭她一己之力去想办法,姜氏在绝望中醒悟,已然大不同前世的那样被动。这是姚姒乐于见到的。
姚姒并不后悔自做主张的将姚娡骗到芙蓉院来,是脓包总要挑破才好医治。想来姜氏今日里的心绪是愁肠百结的,因着今日里这一出,相信她会更加坚强起来,就算不为娘家,为了被夺走的大女儿和险被人害死的小女儿,她必需得挺过来护着她的血脉至亲。
到了晚间,热闹喧嚣的姚府终于安静下来。钱姨娘带了八小姐姚娴踏着夜色进了姜氏的正堂。
姜氏与姚姒正与孙嬷嬷说着话,锦香进来回禀:“钱姨娘提着食盒和八小姐来看太太,听说太太身子不好,她将前儿太太赏她的几支五十年老参炖了鸡汤,特地给太太送来,奴婢请姨娘坐在外间稍候。”
姜氏眉头微蹙,孙嬷嬷会意,便对姜氏道:“待老奴去会会她。这会子她到是耳朵尖,也不知在哪听到了一星半点的,这不来咱们正房一探究竟来了。”
姜氏点头,孙嬷嬷起身刚要去,被姚姒拦住了。她低声道:“娘待她一向好,既然她听到了一耳朵,那么咱们就该吊着她些,也好看看她后头到底是谁。”
这主意正合孙嬷嬷的意。她敛了脸上的笑意,带着锦香去了外间。
堂屋里,果然钱姨娘听说三太太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脸上担心着急的神色是情真意切,当即就想进来看三太太,却被孙嬷嬷客气的拦住了。
“不巧了,三太太这才刚喝了药睡下,天儿不早了,多谢姨娘走这一遭,老奴定会把姨娘来过的事儿知会太太。”
孙嬷嬷打心眼里看不得她这番作态,若真是关心主母的病情,在主母已经歇下的时候还要硬闯,这安的是何心思!想到这些她的脸上就不虞了几份,话儿说得有些轻飘飘。
八姑娘姚娴原本笑着的脸顿时就崩下来,刚想回两句嘴,却叫钱姨娘却悄悄的按住了手。姚娴来时钱姨娘便有交待,在正屋里要忍耐住。
钱姨娘见女儿嘟起了嘴,也不去管她,眼神儿将将的飘向内室的夹棉门帘上一恍而过,脸上是十足的挂心。“既然太太已经歇下,那卑妾明儿再来服侍太太。”
真是缠人得紧,看来不打探出点什么势不罢休。孙嬷嬷客气的谢过钱姨娘,就起身往外送客。
钱姨娘也不恼这般被孙嬷嬷赶客,带着姚娴起了身。
孙嬷嬷留下了鸡汤,送了钱姨娘母女出门,返回来对着红漆食盒里的鸡汤是一脸的嫌弃与无奈。对着门外的小丫鬟招了招手,这鸡汤赏给你们了,下去不许多嘴。”
小丫鬟高兴的谢过孙嬷嬷,接了食盒下去。
☆、第7章请安
芙蓉院的西北角有一坐小小的两进小院,高高的挂着“重芳斋”三个字。钱姨娘母女携手进了堂屋,挥退了丫鬟婆子,只留了心腹之人服待。待母女俩坐定下来,姚娴是一脸的不忿。
“姨娘也真是的,这都多少年了,做什么要一直做些老妈子做的事?不是给正院做药膳就是熬各类汤,也没见您对自己这么好的。我不明白姨娘您对她们掏心贴肺的,有什么用?这不那个老虔婆连门都不给您进去。”有别于在外人面前的温婉秀丽,此刻的姚娴十足的尖酸刻薄,对着钱姨娘颇为不耐。
“住口,姨娘教了你这么些年,难道就只教会了你遇事胡乱嚷嚷?”
姚娴恨恨的望着钱姨娘,她在替钱姨娘不值,她见不得生母这般伏低做小。
钱姨娘见自己说话的口气颇重,顿时心软的拉了女儿坐在身边,语重心长的道:“你祖母将她和我都接回老宅,这些年你爹身边连个象样的姨娘都没,这还不都是因着她娘家得势的缘故。咱们如今且忍着些也吃不了什么亏。”见姚娴还有些不耐,就又叹气道:“你祖母那个人看着将她捧得高高的,可却放任你大伯母对她使绊子,可不是捧杀她么?你以为那几房就真对她亲近,不过是奉承罢了。咱们三房没儿子,迟早有一日你祖母会再给你父亲纳姨娘送去。若是我能赶在那之前生下了三房的长子,还怕没有咱们出头的一日么?”
烛光映在钱姨娘白晰秀美的脸上,无端给她添了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有别于在姜氏身边低眉顺目之态。她继而沉声道:“姨娘一直教导你,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这些年不都在她身边伏低做小,为的无非是你的前程。只要你好,姨娘就值得。”
这些话钱姨娘是第一次讲得这般透徹,姚娴想到生母往日里的隐忍,声音就弱了几分,她拉起了钱姨娘的手道:“可是父亲一直在任上,这么些年都未归家,您就算想要有子嗣......”接下来的话她终归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好说出口。
“傻丫头!”钱姨娘摸着姚娴的秀发,柔声道:“姨娘做事自有道理,你只需好好儿的。眼看着你一天大过一天,姨娘也得为你好好酬谋一二起来,若是能让你记到她的名下,将来说亲也能......”
“我不要!”姚娴打断了钱姨娘的话嚷道:“凭什么我要记到她的名下。我是姨娘生的。”她的话带着无限委曲和不甘,接着道:“我们想办法让祖母送我们去父亲任上,到时候让父亲给我说门好亲不好吗?姨娘您想要的不也就能得到么?”
“乖女儿。委曲你了。”钱姨娘一把将姚娴搂在怀里,恨声道:“再不会了。今儿廖嬷嬷多吃了两杯,姨娘去了她那边一趟倒是听她吐出些话来,三太太今儿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这便是为娘的转机。我儿放心,都有姨娘替你想着呢!”
钱姨娘说完,温柔的摸着姚娴的头,狠厉的神色一闪而逝。让不小心瞥见的柳嬷嬷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不敢看她的眼神。
娘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姜氏哪里能睡得着,不过眯瞪了会子,天便矇矇亮了。姜氏披衣起来,孙嬷嬷进来回道:“钱姨娘一大早的就来了,等着侍候太太呢。看这粘缠的水磨功夫倒是十年如一日,太太看着可是又要出甚妖娥子不成?”姜氏嗤笑了声,不无讽刺的道:“大约是急了,她也就这点子能耐了。打发她去吧,话儿说得圆些,姨娘十年如一日的辛苦了,赏她一匹前儿刚得的好料子裁衣裳。”
孙嬷嬷心里明镜似的,钱姨娘上窜下跳的小把戏不断,可却翻不起什么浪头来。姜氏这一招欲遮半掩的,可不就吊得钱姨娘上了钩。只一个廖嬷嬷与钱姨娘勾勾搭搭的,还不至于成事。廖嬷嬷这人她是知道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钱姨娘手头上怕是填进去不少窟窿了。活该,孙嬷嬷暗地呸了声,想到钱姨娘的银子就这么落入那个老货手中,孙嬷嬷是乐得瞧见的,嘴上扬起了笑,与钱姨娘周旋去了。
姜氏带着姚姒与姚娴进了蕴福堂,老太太还在梳洗中,母女三人便在偏厅稍坐了会,小丫头们连忙上了茶。
姜氏坐姿端正,端着中手的茶盅不语。只姚娴接到到小丫头奉上的茶,笑盈盈的问起了姚蒋氏昨晚上睡得香不香,可有起夜等,关心之态可做足了样。姚姒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庶姐。一身茜红色的薄袄配柳绿百折裙,水灵灵的直如枝上的柳芽般娇嫩!真是像足了钱姨娘的好颜色,又这般的乖巧懂事孝顺,可不就投了姚蒋氏的喜好么!
姜氏母女三人略坐了会子,大太太就带着大房的一家子笑盈盈的走进来。姜氏忙起身迎了上去,喊了声大嫂安,姚姒姐妹俩人俱起身给大太太行礼。
“三弟妹今儿个来得倒是早,你身子不好怎的不好生歇着?歇一两日有甚要紧的,你呀就是太守礼了些。哪像我却是个劳碌命,忙着侍候老爷和几位小爷,我到是想歇却没这好福气,这不今儿倒落后了弟妹一步。”
大太太逮着机会就拿三房没儿子开刀,这般明嘲暗讽的话经由她嘴里说出来,见怪不怪。姜氏懒得同她打嘴战,微微笑过就同大奶奶刘氏说起了她的嫡子诚哥儿,把大太太谅在一边气的肝疼。刘氏见婆母脸色变了,姜氏是长辈问她话她不好不答,却又不想惹得婆母不欢,悄悄的手伸到诚哥儿的大腿上捏了一把,诚哥儿顿时大哭起来。大太太心疼长孙,忙问“我的乖孙怎么了”?
也顾不得生气,从刘氏手上接过诚哥儿便哄起来。
屋子里闹得欢,待二房和四房以及五房人到齐后,除开姚府这五房媳妇,光是第三代的孙子孙女和曾孙等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几号人,诺大了偏厅就显得拥挤了些。不一会姚老太爷和姚蒋氏齐齐从内室出来,屋里倒是一下子静下来。
姚蒋氏身后跟着姚娡,只见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面上表情。姚姒有些担心她,却按捺下心绪敛眉收目站起身来迎接二老。
姚家自来以书香世家自居,因此将礼仪规距看得甚是严。就如晨昏定省这事,若无大事发生,一家大小势必都要来蕴福堂走上这一遭。待姚老太爷和姚蒋氏在蕴福堂的正厅坐定,堂下男女各立一方齐齐向两老行家礼问安。
问过安后姚老太爷如常般带着大老爷和四老爷等儿孙去了外院,姚蒋氏带着儿媳们起身相送,待送走老太爷一行,大太太带着大奶奶摆起了碗箸准备早膳,姚蒋氏却出了声,对着大太太婆媳道:“为着老身的生辰着实辛苦了老大媳妇,你们也别忙着,让底下人去摆弄,我今儿有话要对你们说,都坐下吧。”
“看娘说的,您有什么话就吩咐媳妇们一声,保准儿都给您办得妥妥的!”大太太含笑答话,略推脱一下便放下了手头上的活计,坐在了下首第一把圈椅上。
余下几房媳妇也都谢过姚蒋氏赐坐,二太太选了大太太下首坐下,姜氏则坐到了大太太的对面,四太太和五太太左右看了看,四太太是庶媳,这个时候果断的坐到了三太太下首,五太太则坐到二太太下首。
大奶奶人精似的,看一向有主意的二奶奶不声不响的站到二太太身后,她瞥了眼姚蒋氏,见老太太脸上风平浪静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瞥了眼廖嬷嬷,廖嬷嬷收到眼风回了个无妨,大奶奶便收起心来抱着诚哥儿站在了大太太身后。
“将才我仿佛听到诚哥儿哭了几嗓子,是怎么回事?”姚蒋氏对这个嫡孙媳妇的活络眼神自是注意到了,这么一问显是敲打之意。
大奶奶怨大太太作怪,自己不得已让儿子受痛,忙扯了个由头回道:“回祖母,诚哥儿正出牙怪痛的,总要哭上两三声,孙媳这都愁坏了。”
姚蒋氏便吩咐廖嬷嬷将诚哥儿抱到她怀里,又哄了几声,将身上的一个翡翠玉禅给了诚哥儿拿手上玩,一边道:“这次为着老身的寿辰,老二媳妇和老五媳妇都带着孩子们赶回来给我祝寿,这是你们的孝心,老身受着。”
二太太和五太太都站都来道不敢,五太太更是笑道:“娘这是折煞我们了,给您祝寿是我们的孝道,可惜五哥请不了假回不来,嘱咐我必定要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头当做给您的孝心呢!”
想起最为疼爱的小儿子,姚蒋氏真心实意的笑了。对五太太和颜悦色道:“难为你们山长水远的从京城回来。就要快过年,老大媳妇辛苦些,替老二和老五媳妇多看看还有什么要添加的,这回你们就在老宅安顿下来。孩子们也都大了,姚氏家学过完年就要开学。望你们多用心督促小子们读书,缺什么的直管找你大嫂子要,可不准亏了我的孙子们。”
这话犹如一记重磅砸下,二太太和五太太是面面相觑,她们都随夫在任上风风光光的作官家夫人,又没有婆母在头上压着,这下好了,回了老宅来,老太太不放人回夫君身边,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