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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攸宁不解地侧过脸。
叶香偶想了想,解释说:“我表哥他、他可能不太喜欢你,但我一定会让他同意的,关于咱们的亲事。”
纪攸宁表情有瞬间惊愕,但旋即笑着颔首:“好。”
叶香偶正欲离开,不料被他一把揽入怀里,轻轻吻了下额头。
叶香偶反应过来后,脸“唰”地就红了,一直蔓延至脖子根,在那人的柔情笑意下,近乎狼狈地逃下车。
她走到裴府门口,守门的家仆登时跟炸了锅一般,大声喊道:“是表姑娘!表姑娘回来了,表姑娘回来了!”
那声音一传十,十传百,害得叶香偶立马像香饽饽一样被众人围堵中间,连大管家也闻讯赶来,在旁边问东问西,其中还有翠枝喜极而泣的声音:“表姑娘,您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少主人派了黎延都没找到您,差一点就让全府人都出来找了,眼瞅那天色暗下来,真真急死人了!”
可不管他们如何询问,叶香偶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待走回镜清居,众人这才散开,叶香偶坐在炕上,跟还在唧唧喳喳的翠枝说:“翠枝,我累了。”
翠枝这才噤言,马上给她端茶倒水,又拿来软底缎鞋给她换上,刚要出屋拎热水,却撞见门外来者,唤了声:“少主!”
叶香偶看到裴喻寒急匆匆地便进了屋,他眼中闪着近乎焦乱的光绪,胸腔也喘得厉害,一进来,就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遍,短短瞬间,似已千百般。
大概她除了两眼红肿,带着哭过的痕迹外,整个人并没有凌乱不整的样子,他呼吸才算有所缓和,脸上慢慢恢复了平静,沉声问:“你去哪儿了。”
叶香偶略一沉吟,答道:“我去找纪公子了。”
他有些意外。
叶香偶解释:“我没事,只是去纪公子那里坐了会儿,回来也是乘得纪公子的马车。”
裴喻寒脸色顿时冰寒三尺:“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再跟他接触么。”
叶香偶先是在粉嫩的唇瓣上咬出一排牙印,继而脱口而出:“我喜欢他!”
裴喻寒一下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半分,仿佛没听清楚。
叶香偶开门见山地道:“这回是真的,我喜欢纪公子,想嫁给他,纪公子也答应会娶我的。”
裴喻寒面色苍白地望着她,肩膀开始微微颤栗,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片刻,他说道:“不行。”
叶香偶皱眉,显得气急败坏:“为什么不行?裴喻寒,你先前明明答应过我,如果我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你就同意让我嫁给对方的!”
裴喻寒两手攥得死紧,眸底已充满浓浓的血丝,仿佛喝高了酒,随时要冲上前杀人一样:“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他不行。”
叶香偶扯着嗓子叫嚷:“可我就是想嫁给他,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哐——”他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茶几,上面的瓷杯茶壶噼里啪啦应声而碎,刺得人耳膜都疼。
叶香偶惊了一跳,就听裴喻寒一脸阴霾地说:“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嫁给纪攸宁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裴喻寒!”叶香偶还要跟他理论,却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脚下有些不稳,走得跌跌撞撞。
☆、第47章[连载]
尽管叶香偶猜到裴喻寒不会一下同意她跟纪攸宁的亲事,但没料到他会如此不容置疑的拒绝,一点余地不留。可是没关系,反正现在她也是破罐子摔到底了,叶香偶干脆豁出去,决定用绝食抗议。
她开始不吃不喝,从白天至黑夜,跟个半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不动,无论翠枝怎么哭求,她就是闭着眼毫无反应,整整两天过去,她水米不进,明显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枯竭,视线昏眊,抬下胳膊都变得十分迟缓,气氛极静时,她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脖管汩汩作响,温吞得仿佛即将化为死水。
叶先偶不知道如此下去,她还能坚持多久,说不定她就这样饿死了?其实死掉也好,听说阴间有一处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可以忘记与前世有关的一切,然后投胎轮回,这样,她再不认识裴喻寒,多好。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忽听屏风外传来疾快的脚步声,她不遑去瞧,已被人一把从床上拽了下来。
是裴喻寒。
他看上去像是几个昼夜没睡觉一样,眼窝深陷,双目赤红,亦如从地狱中爬出的鬼,模样狰狞而可怕,他力道太大了,简直要把她的胳膊抓到断掉,叶香偶本就两日不曾进食,体力虚弱,被他猛地拽起,眼前顿觉一片昏天黑地,晕眩无比,由着他一直拖到对面炕上。
“给我吃了!”裴喻寒一甩手,好似丢废弃物一般,她就跌进红木炕榻上。
叶香偶感觉膝盖被撞的生痛,倒使得脑子清醒了些,炕几上正摆着几碟精致的菜肴,香气四溢,她却咬下干裂的嘴唇,讲话有力无力的:“我……我不吃……”
裴喻寒闻言,睚眦欲裂,端起粥碗喂她,叶香偶死活不张口,将脸挪到一旁,他便丢下银勺,狠狠掐住她的下颌,强行逼她张开嘴巴,叶香偶就像一只被扼住脖颈的天鹅,头仰得高高的,被他硬生生往嘴里灌着粥,甜腻腻的粥滑入嗓子眼,又猛又快,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可裴喻寒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叶香偶像受惊的小猫,伸着手凭空乱抓乱挠,最后挠到了裴喻寒的脸,他往后一闪,她趁机拍开他手里的碗,挣扎着欲要起身,但裴喻寒仿佛推不动的山岳,又将她用力按了回去,她胳膊在半空扫过炕几,一碟碟菜肴全被推翻摔落。
那一刻,她看到裴喻寒白皙如玉的面庞剧烈抽搐起来,周身空气似因他的愤怒而冰冻至顶点,她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觉得,她马上就要死了,被裴喻寒杀死。
果然,裴喻寒一只手伸向她颈项,仅差分毫,却颤抖着凝滞不动,叶香偶笑了笑,死就死吧,只是与其让他动手,不如让她自己来!
她余光瞄见一片临近的碎瓷,探手便抓去,而裴喻寒察觉出她的动机,居然提前一步将碎瓷扣入掌心,叶香偶看到他攥得很紧很紧,手心里已淌出一痕殷血来,染得她眼睛都红了:“裴喻寒,你究竟想怎么样!”
她觉得那血就是自己心里的血,一样红一样浓稠,流出来的时候,撕心裂肺:“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你就杀死我好了!”
他本是狠狠瞪着她,但听到“死”字,他似乎有了一瞬窒息,眸底渐渐浮现出无望的痛楚来。
叶香偶眼泪滚落:“为什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娶谁就娶谁,而我却不可以?裴喻寒,我真是受够你了,你凭什么一直管着我?就因为你不喜欢纪公子,所以我也不能嫁了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想嫁给纪攸宁,你以为现在这样管着我,我就一定要听你的话吗?你管得了我一辈子吗!”
裴喻寒脸色惨白惨白,又或者说,全部都是扭曲的痛苦,叶香偶无法形容他脸上的那种表情,就像是万箭攒心,痛不欲生,被送上刑场凌迟一般,连她看了都有些不忍卒睹。
不过她很快伸臂,这次终于推开他,起身踉跄着往屋外跑去,可惜跨过门槛,她又被裴喻寒猛地从后挪住手腕,拽了回来,她一扭身,正撞上他的胸口,撞得她都快脑淤血了,险些昏厥过去,裴喻寒就揽住她的腰,狠狠吻了下去。
他整个人像被三昧真火烧着,身体滚烫,嘴唇滚烫,叶香偶的唇刚一被他接触,忍不住打个哆嗦,差点被烫化了,而他吻得汹涌而疯狂,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好似一直以来紧绷的某根弦断掉,让他终是崩溃。
叶香偶这回想晕也晕不了了,傻了一样呆呆被他揽着身子,任他排山倒海地亲吻,他身上没有酒味,只有淡淡幽冽的梅香,以及充满灼热的男子气息……
没喝酒……
他没有喝酒……
这话在脑中过滤一百遍后,叶香偶恍遭雷击,身躯剧烈震了下……裴喻寒现在是清醒的,是在神智清醒的状况下吻的自己……
叶香偶瞳孔深一凝缩,无法接受某种现实一般,眸底涌现着迷惑、震惊、害怕、紧张……还有难以置信……
大概是她抖得太厉害,裴喻寒总算离开她的唇,缓缓撒开手,他的瞳眸浓若点漆,被天光晃过,形成一种深到极郁哀伤的颜色,闪烁着不可救药的挣扎,而叶香偶仰着头,小脸宛若月光莹果,白得近乎透明,两个人像是谁也无法抗拒对方的目光,静静相互注视着。
最后叶香偶一惊,想逃,却被裴喻寒死死圈锢着腰,他又低头吮住她的樱口,不再是攻城略地,而是近乎沉溺迷恋地纠缠……仿佛在告诉她,他有多么的不可自拔,又有多么的罪不可当……
叶香偶忽然想着,也许这回,并不是裴喻寒喝醉了酒,而是她在生病,病得严重,病入膏肓,此刻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她的癔想罢了。
她仿佛陷入一场荒唐离奇的梦里,眼角泛起泪花,簌簌滚落,下一刻,裴喻寒却停下来,望向她的背后。
叶香偶察觉异样,也顺着他的视线扭身望去,脸色瞬间惨白——
楚楚!
杜楚楚浑身僵直地站在院门前,也不知道这样看着他们有多久了,当与叶香偶的目光接触上,她倒退一步,很快转身跑掉了。
“楚楚——”叶香偶五雷轰顶一般,推开裴喻寒便追了上去,杜楚楚跑得很快,像一只风里飘荡的花蝴蝶,而叶香偶腿脚打软,好几次险些摔倒,但仍是咬着牙齿,追了好久好久,终于努力地抓住她的手腕。
“楚楚,你听我解释!”叶香偶急得碎汗都淌进眼里,气喘吁吁地开口。
杜楚楚被她拽着柔荑,一直没有回首,直至半晌,才面无表情地折过身道:“我就你问一句,如果今天我没有偷偷溜出府,看到这一幕,日后你会不会主动告诉我?”
叶香偶被她直逼而来的眼神深深刺痛,五指轻微发着抖:“楚楚,这只是个误会。”
“是吗……”杜楚楚凄凉地笑了笑,“真的只是误会吗?”她自问自答一样,挣开叶香偶的手,“小偶,其实上回在杜府,是我骗了你,是我死活求着我爹去跟少琼提亲的,我本以为与他的亲事定下来,一切就都踏实了……”
她不禁莞尔,却饱满讽刺:“难怪了,那幅画会画得那么像你,落水时他最先救的人也是你……你认为这些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叶香偶一愣,答不出来。
杜楚楚冷冷开口:“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些都是真实的,不过是我自己多想而已,可没料到……今天我亲眼所见,他心里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原来真的是你,可是小偶,最令我失望的人,却还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