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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许卫松那天,林粤临出门拨了通电话:“嗯,三个人……当然了,你要想加个座也是可以的……欸,话怎么说呢,谁过分啦……”
“没想到你跟松松这么熟……”去机场的路上,叶慎安感叹。这次许卫松回国,林粤不仅亲自接机,还早早安排了洗尘宴,如此重视,叶慎安不免觉得,这两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搞不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粤的回应倒是淡然:“还好吧。”
行吧,但愿他想多了。
好久不见,许卫松如今成熟稳重了许多。从前最不屑的西装衬衫穿在身上,竟也有模有样。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发型,轰炸过的地方再怎么修剪,也顶多算得上“重建中”。
看出叶慎安嫌弃,许卫松不屑:“你不懂,我这叫雅痞!”
叶慎安亦不客气:“我看是雷劈!”
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拥抱住对方。
等他们差不多抱够了,林粤才催促:“好了,我们走吧。”
吃饭的地方在南锣鼓巷,传统的四合院布局,古色古香的装潢陈设,做的却是日式料理。
停好车,三人走到门口,许卫松抬头打量牌匾:“我还以为要去你们酒店呢!”
“我们法餐厅的主厨是William,我怕你尴尬。”林粤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许卫松笑嘻嘻地瞥了叶慎安一眼,谁尴尬他不知道,反正不是他。
“那以后再去吧,反正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真的?”
“嗯。”
“怎么,回来设计衣服啊?”
“那能轮得到我这个外行吗?先从市场部开始做。”
“看来你想通了啊……”
许卫松耸耸肩,不过是时间到了,他爸坐不住了。
林粤预订了包间,餐厅经理亲自过来接待。许卫松正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着,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然后是血液,最后是心脏。他整个人顿时感觉凉透了。
莫茴微笑着,视线扫过一行三人,最后停在林粤身上:“林总,好久不见,包房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好好一顿饭,许卫松硬是没动过几次筷子,酒倒是加了三次。林粤亦不劝他,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气氛的沉闷。
叶慎安沉不住气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许卫松一仰脖子,又一杯酒下肚:“不用了。”
换什么换,人都遇上了,现在跑路,不摆明了是说我很在意吗?他凭什么要在意一个劈腿的女人啊?!
“我去趟洗手间。”许卫松第四次加酒后,林粤站了起来。
卫生间里。
林粤洗完手后并没有急着回去,约莫过了半分钟,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踏了进来:“原来你不是开玩笑啊。”
林粤眉梢一扬:“我像是那么幽默的人吗?”
莫茴愣了愣:“你不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么?”
“那要看是谁的闲事。”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那么话多了。”
“不好意思,容我更正一下,不是话多,是喝多。”
几年前,莫茴还在上一家品酒会所工作,当时有位客人醉酒后与别的客人发生了冲突,是林粤及时从旁制止,替她化解了可能的危机。
莫茴不愿欠人情,坚决要请林粤吃饭。闲聊时,莫茴无意间得知林粤的母校,不自觉提了句前男友也是那里毕业的,但却没了下文。
之后林粤酒庄开业,邀请了莫茴去参加开业酒会。那天的宾客不乏林粤的高中校友,莫茴听见他们叙旧,许是触景生情,竟然喝醉了。也因此跟送她回去的林粤抖落出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松松是被她“出轨”的!
因为不擅长与人交心,大学前林粤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只有许卫松是个异数。
不过这段友谊也建立在一个秘密之上——许卫松帮她守住了偷吻叶慎安的秘密。
这次许卫松回国,作为守秘密的回报,林粤想给他们创造一次机会。
“真算了?我怎么看,你们都像余情未了啊……”
“林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嗯?”
“当初是我造的局,我演的劈腿,我要想复合,那时就不会分手了。”
林粤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莫茴主动换了话题:“其实我见过你先生,在松松十八岁的生日宴上,那时我很别扭,他是在座对我最友善的人……你们很般配。”
林粤“扑哧”笑了:“我看你现在也挺别扭。而且我回去八成得听他跟我骂你,你却在这里夸他。”
“……”
林粤复看了她一眼:“真没想问的吗?没有我可回去了啊……”
“……等等!”
“嗯?”
“他现在什么情况?我刚听服务生讲,已经加第四轮酒了……”
“心情不好吧。没事,酒醒了就好了。”
喝到第四瓶清酒时,许卫松终于下定决心,问对面眉头紧锁的叶慎安:“你说,陛下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故意带我来这个鬼地方!”
想想就很奇怪,刚回国吃家乡菜不好吗,非得来吃日本菜!
叶慎安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她应该不知道吧……”
“你真这么想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叶慎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听他这么说,叶慎安不由犹豫了起来:“呃,也可能是故意的?欸,你知道,我本来就不够了解她。”
许卫松“嗤”一声笑了:“不够了解也敢结婚?”
叶慎安蹙眉,这家伙还真喝醉了。
不能跟醉鬼计较,不能跟醉鬼计较……
他摆出笑脸,好脾气道:“你不知道吗,把婚姻当事业来经营,才能健康长久!”
“哈哈哈!”许卫松笑得直拍桌子,“你都从哪得出的谬论?看看×站,成立十年,经历了六次高层动荡,被一卖再卖,如果是结婚的话,那不知换到第几任对象了,最后不也凉透了吗?还有,油通的‘罗生门’知道吗?创始人和合伙人撕逼,说合伙人偷了公章,最后不也项目失败了吗?不止这些,我知道的例子还多着呢,怎么,要继续听吗?”
“……”叶慎安沉默。
“所以啊,我觉得你盲目乐观了……”
不在好脾气中灭亡,就在好脾气中爆发,叶慎安难得大了回嗓门:“你真他妈喝大了!”
“我没喝大,我知道的事可多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还知道什么啊?”
“……我起码知道陛下亲过你啊!”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林粤亲过你!就在我们高中毕业聚会那天!!!”
“许卫松,你有种给我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给我听清楚了!陛下喜欢你,偷偷亲过你!就你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跟我在这里大言不惭地鼓吹什么婚姻事业论!你真以为人家跟你结婚,是为了钱吗?!”
一阵寒风撞向包房的拉门,发出“哐哐”的闷响。
气氛沉闷得可怕,叶慎安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渐渐地,他僵成了一尊化石。
掐指一算,周公子已经有些天没见到夏筱筱了。
自从上次被刷新世界观之后,周公子感觉自己的三观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冲击着。首先就是,傻白甜根本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黏——夏筱筱平时不是在采访的路上,就是在写稿的途中,眼看这些她都做完了,又要开始忙着出片了。
周公子品了品,觉得之所以理想和现实出现了偏差,主要是因为小说里的傻白甜家里都挺有钱的,但夏筱筱怎么看都只算个经济适用型。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不差钱。
然而不差钱的周公子,眼下又陷入了闲到发霉的境地。
别说他矫情,他发现自己最近愈发羡慕叶慎安了,虽说世悦的那个位置叶慎安未必有多喜欢,但好歹那是一个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位置。不像他,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地方需要他……
周公子觉得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再想就对不起自己风流快活的人生信条了。
他决定为自己找点儿事做。比如,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夏筱筱今天一整天都心神惶惶的,眼看下班时间逼近,她的心情也愈发烦躁起来。
六点刚到,广告部主管便走了过来:“筱筱,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了啊。”
夏筱筱笑着答了声“好”,低下头去慢吞吞地整理桌面。
推不掉的——又不是职场新人,道理她都明白。这种招商饭局,权当是渡劫吧。
众所周知,纸媒行业如今日落西山,尤其是他们这种旅游类周刊,主要收入都依靠广告。所以每到招商季,广告部的饭局会频繁许多。
偶尔为了撑门面,广告部也会拜托其他部门的漂亮员工一起去,所谓赏心悦目。这种事当然不是强迫性质,但若你不答应,难保以后不会被穿小鞋。人在职场,身不由己。
夏筱筱之前曾配合着来过几次,幸运的没遇到过什么难缠的人物,但作为女性,光坐在这种场合,就已经足够局促不安了。
眼看一顿饭吃到尾声,席间诸位都有了醉意,交谈声不觉大了起来。夏筱筱瞅了个空当,说要出去上厕所,顺便醒酒。
她今天其实喝得很少,这种场合自然轮不到她殷勤,配合着举举杯就行,但因为喝的是她平时不喝的白酒,胃里总隐约感觉火烧火燎的。
洗完手,再补好妆,她转身准备回包房,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看见饭局上的一个男人,正幽幽杵在门口。
“夏小姐,真巧。”
“欸……是呢。”巧什么巧,刚才她出来,一桌子人不都看在眼里吗?
夏筱筱脸上挂着笑,碍于那人没进对间,自己也不好先离开。
要怎样?很烦啊。
见他迟迟不动,她终于不耐,正要开口说“我先回去了”,那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刺鼻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夏小姐,方便留个号码吗?”
行吧,不仅夜路走多了得撞鬼,就连她这种饭局吃得不多的,都得被骚扰。
夏筱筱清清嗓子,柔声道:“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没关系,我可以排队啊。”
还真是厚颜无耻。夏筱筱按住他的手,尽量拨开,还是温温软软的语调:“抱歉,我没法答应你。我男朋友听到这种话,会不高兴的。”说罢看了一眼几步之遥,隔断后站着的周公子。
他其实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了。刚才夏筱筱进去,他就觉得那个背影像她,心里犯起了嘀咕,不是忙么……于是他干脆站在那里,等人出来求证。结果完完整整目睹了这一幕。
只有愣头青才会在这种时候直接冲过去揍人,他虽然戏多,但关键时刻还是看得清,从夏筱筱的反应看来,她并不想生事,只希望息事宁人。他就干脆看戏似的站在那里看,看她能忍到什么程度,心里那个嘲讽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傻白甜就是傻啊!
这种时候生气有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吗?一点儿魄力都没有!他既心疼她,又看不起她。
终于看不下去,周公子走过去,直接横在两人中间:“我看差不多时间了,该来接我女朋友回家了。”
对方神情骤然一冷,打量他:“你是?”
周公子笑笑:“当然是她男朋友啊。”
不确定刚才的无耻言论有没有被周公子听到,但那人心里到底是虚了,支吾着“哦”了一声,扭头悻悻钻进了男士洗手间。
“走吧!”周公子回头看了夏筱筱一眼,没好气道。
夏筱筱的眼眶微微泛红:“还不行……”
“怎么?你还要等人家出来,再上赶着把联系方式送过去吗!”周公子觉得这傻白甜真邪门,屡次刷新他的三观不说,现在还要试探他的底线。
“没有!”夏筱筱急急拽住他的衣袖,“我只是……得回去把这顿饭吃完。”
周公子这种不谙世事的少爷怕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如果现在她不忍气吞声,今天整个广告部的酒就算白喝了。
大家谁不难啊,既然委屈已经受了,那该拿的就必须得拿到。
周公子简直气到七窍生烟:“好啊!你去吧!我走了!”
本来今天就是凑巧碰上了,他们又没约,她爱怎样怎样吧,蠢货!
周公子大步流星地拂袖而去,夏筱筱缓缓敛起泪意,冷冷看着他的背影,真羡慕你啊,活得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白甜似的。
夏筱筱硬是等到那人从洗手间出来。在此之前,她已经确认过自己的形象——眼泪泫然,妆亦花了,正贴墙站着,小声抽泣。
那男人明显被此情此景惊到了,神情骤然软了几分:“这是吵架了?”
夏筱筱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他顿时讪然,其实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追求夏筱筱,只不过男人多少都爱讨点儿口舌之利。刚才被撞了个正着他已经兴味索然,眼下闹成这样,他更是没有半分兴趣掺合人家的私事了,反而摇身一变,充当起和事佬:“欸,好好解释就行了嘛……”
夏筱筱默默吸了吸鼻子。他像受到鼓舞,继续道:“女孩子出来打拼不容易,男朋友应该多理解的……”说着拍拍夏筱筱的肩,“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广告的事,我一定督促,尽快跟进……”
夏筱筱暗自咬牙,生生将他这份“好意”受了下来。
饭局散后,夏筱筱借着再去洗手间的理由,一个人拖到最后才离开。
妆是没心情补了,直接回去睡觉吧。
她下楼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忽然,一辆停在路边的车朝她开了过来。定睛一看,是周公子的车。
“上车。”
夏筱筱矮身看了一眼他的神情,立刻乖觉地拉开车门,坐进去。周公子一脚油门。
“我们是要去哪儿?”看路不像是回家那条。
周公子不语,许久,冷冷问:“你平时遇到这种事,也都这个态度?”
“什么事?”
“……”
周公子第一次产生了给她送点儿补脑口服液的冲动。
他不再说话,夏筱筱也不敢吭声。路上经过一片热闹的街区,夏筱筱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眼光一亮,巴巴转头看他:“那个,我有个想去的地方,能停车吗?”
周公子不悦地瞥她一眼,嘴上不置可否,行动还是诚实,迅速找了个地方停车。
夏筱筱领着他一路穿街过巷,最后,走进了一家福利彩票站。
周公子顿时蒙了:“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夏筱筱一脸莫名:“能干什么……当然是买彩票啊!”
说买就买,夏筱筱轻车熟路地跟老板要了两包刮刮乐,付过钱之后,径自走到店里的小桌子前坐下。
“呃,你要不要一起刮?”
“不要。”
你是不是瞎,你面前的人才是你人生最大的彩票!
“我呀,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没有经验……但每次工作上受了委屈,我都会找家福利彩票站,买两包刮刮乐。”夏筱筱一边认真刮着彩票上的灰色涂层,一边细声解释道。
“为什么?”
“因为一想到如果中了几百万,就可以不用干了呀!”夏筱筱轻快地扬扬手,兴奋地跟他炫耀,“你看,中了二十了吧!”
周公子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哭笑不得,都什么跟什么啊!
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夏筱筱刮彩票的工夫里,进进出出买彩票的客人络绎不绝。双色球、七乐彩、两步彩……各式各样的名头,周公子津津有味地观摩着这些从没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东西,忽然有些理解了,也许大家来买的并不是一个发财梦,而是在这日复一日生活中,苦中作乐的一丝甜头。
夏筱筱刮完最后一张卡片,认真数着自己中奖的数额:“二十加五十加十加……”
周公子忽然捧过她的脸:“筱筱。”
夏筱筱捏着厚厚一沓彩票,困惑地与他对视。
他蓦地笑了,眼中漾起密密的温柔:“答应我,下次遇到委屈的事,一定不要再往肚子里咽,大不了就不干了,我养你。我周世嘉的女朋友,才不许受这些闲气!”
一刹间,夏筱筱的大脑空白一片。攥着彩票的那只手轻轻颤抖着,她第一次虔诚地希望,周世嘉不要发现。
要冷静。她努力平复好心情,甜沁沁地弯起嘴角:“嗯!”
周公子似乎对这个笑容十分受用,心满意足地松了手,别扭地撇撇嘴:“要不要……我帮你算啊?”
说着把她手中的那一沓彩票抢了过去。夏筱筱没有拦他,她乖乖趴在小桌子上,一手托着脸,安安静静看周公子把自己做过的那些加减法再做了一遍,唇边渐渐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些话不过听听,她明白不必当真。但那些话的意义不就在于听听么,能听到,就是莫大的幸运。
拉开包房的门,林粤是看见两个倒在榻榻米上的男人。
她不过在跟莫茴聊完之后出去接了通工作电话,怎么一回来,人就直接给喝趴了?她蹲下身,拿手戳了戳叶慎安的脸:“起来!”
躺着的人没有丝毫反应。林粤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扫过桌上的空酒瓶,很好,十个。这两人可真是感天动地的好兄弟,一个想喝醉,另一个就配合地拿酒当白开水。
林粤直起身,掏出手机:“你前男友归你,我老公归我。”
莫茴:“……”
叶慎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窗帘没拉开,昏暗的房间中,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依稀看见床边站了个人,正抱着双手,一双柳叶眼高高挑着看他。
叶慎安一个哆嗦,瞌睡顿时醒了,立刻坐起来:“没,没多少!”
林粤被他的反应气笑了:“我这不什么都还没问呢?!”
“……”
短暂的沉默,叶慎安发现自己甚至心虚得不敢看林粤的眼睛。为了掩饰这种反常,他故意左顾右盼,假装找东西。
“想喝水?”
“……嗯。”
“那我去给你倒。”
林粤说着走了出去,门“哒”一声阖上了。
叶慎安望天,整个人绝望地倒回了床上。天哪!谁能告诉他,昨天他听到的那些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努力回忆着高中时林粤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实在没办法相信她的那些行为是因为喜欢他!既然不是喜欢,那逻辑就根本不成立啊——林粤为什么会亲自己?
单纯为了硌硬他吗?那牺牲太大了吧……林粤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吗?显然不是。
那,还真是因为喜欢自己?
不过稍稍这么一想,叶慎安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她喜欢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呢,特别到他这个当事人到现在都难以置信。
不行,他得跟许卫松再确认一次!他急急翻出手机打过去,那头却提示通话中——谁这么不识趣,占了他的机位啊?!没看到他在处理人生大事吗?!
“松松。”
“嗯?”
“你人在哪儿呢?”
许卫松看了一眼酒店落地窗外的天色,又看了一眼旁边镇定穿着衣服的女人,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陛下说笑了,不都是你安排好的么?”
林粤晃了晃手中的水杯:“话不能这么说,我只安排了你的洗尘宴,别的可不关我的事。”
许卫松懒得跟她绕弯:“叶二呢?”
“刚醒,说说吧,你们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我四瓶,他六瓶。”
“那你酒量不行啊。”
许卫松“哼笑”了一声:“那是比不上你老公,直接整壶往下灌。”
林粤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那么短的时间能喝到不省人事,只能是牛饮了吧。
她清清嗓子:“那你是跟他说了吧?”
“嗯。”
“不是答应保密的吗?”
许卫松拆了一支烟,衔在口中,迟迟没点:“我只记得,当初你跟我说‘不要让他知道’,我可从没说过‘好’啊。”
林粤乐了:“学坏了啊。”
许卫松斜斜挑眉:“不是你逼出来的么?”
“我可是在还你人情。”
“就瞎扯吧!”许卫松烦躁地把烟丢进烟灰缸,“不过,既然这事我已经捅出去了,你难道还不打算跟他好好谈谈吗?他可是超单纯的,估计现在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林粤笑着摇了摇头:“暂时不哦。所谓秘密,如果不是当事人自己想知道,主动说出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如果你不打算发现我过去的爱,那么,能一起好好分享余下的人生也很好。
林粤看了看表:“挂了,老公等我的水很久了。”
“真羡慕你啊,陛下……”许卫松看了一眼莫茴离去的背影,“十几岁喜欢的人,现在还能够陪在身边。”
“其实我偶尔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超幸运呢。”
差不多十分钟后,叶慎安终于打通了许卫松的电话。
他简直抓狂:“你刚在和谁打电话啊?”
“我妈。”
“……”算了,谁让他比不上妈。
“昨天的事……”叶慎安舔了舔酒后干涩的嘴唇,艰难地措辞,便听见许卫松轻快的声音:“哦,你说昨天啊,我断片了。”
“哈?”
“我说,我昨天喝断片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你妈知不知道,你是个断片就会失忆的废物?
隐约听见林粤上楼的脚步声,叶慎安一愣,赶紧气急败坏地掐了电话。
算了,靠女人靠兄弟都不如靠自己,他还是自力更生,自己去找答案吧!
周一上班,林粤直接将一份确认过的婚宴餐标丢到了叶慎安面前,叶慎安一脸莫名,拿过来一看,瞬间气到吹胡子瞪眼,原来赵希茜和简辰已经回国了!不仅如此,他们的婚礼还打算在世悦办!
怎么都不事先跟他说一声啊,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当即打过去兴师问罪:“简辰,你和赵希茜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还讲不讲情义啊?”
电话那头的人一如以往的冷静到冷淡:“我以为把婚礼放在你们酒店办,足以展现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义。”
叶慎安心里舒坦了不少,但嘴上还是不满:“我才不听你这种歪理,反正今晚,你、希茜、松松、我……”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埋首工作的林粤一眼,“还有我老婆,必须出来聚一聚!”
他话音刚落,不及简辰回答,那边便冒出了赵希茜响亮的声音:“辰辰,谁啊?”
叶慎安一个恶寒,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叠字……他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中气十足地补了一句:“地方一会儿定好后发你,咱们不见不散啊!”
林粤抬头看他,似乎有些惊讶:“我要去?”
叶慎安拼命点头:“当然了!”
你不在,我们还怎么三人对峙啊?!他就不信了,到时候,这两人还能一起跟自己装蒜!
当晚,叶慎安和林粤最先赶到地方,点完菜,林粤去外头接电话,叶慎安闲闲地翻着手机,包房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许卫松来了。
“坐啊。”叶慎安以眼光示意他。
许卫松一眼瞥见另一张椅子上的包:“希茜到了?”
“嗯。”
“嗤,是陛下的吧。”许卫松哂笑一声,这人真有意思,还故意不跟他说林粤会来,以为自己聪明得要死,其实蠢到萌的只有他。
叶慎安显然不知道,被女人伤害过、设计过的男人,哪怕过去是只单纯善良的嘤嘤怪,最后都会变成魔鬼。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要知道了。
“你去问过陛下了吗?”许卫松啜了口茶,开门见山。
叶慎安瞬间呆住:“你那天不是断片了吗?”
“这你都信?”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慎安这下真被惹急了,一双眼赤红赤红的。
许卫松哈哈大笑:“别急啊,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这人还没喝酒就开始发疯了吗?可惜求人嘴软,他不得不说服自己按捺住骂人的冲动:“那你快问!”
“如果联姻的对象换成希茜,这婚你还结吗?”
叶慎安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强迫自己顺着他的思路理了一下,摇头:“算了,矫情得要死,事儿还多,最重要的是我一想到她要叫我‘安安’,就想找堵墙把自己撞死!”
“那我们之前的孔班长呢?”
“她不是结婚了么?”
“你别管这个,回答我!”
“还是算了,性格太直,欣赏归欣赏,一起过日子指不定吵架得被气死。”
“呵……”许卫松玩味地看着叶慎安,“所以,你发现问题所在了吗?”
“什么问题?”叶慎安又气又蒙。
“你其实是因为对方是陛下,才答应结婚的吧?”许卫松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哈,你也不用露出这种表情,从前念书那会儿,我们都还年轻,我那时也觉得你是讨厌陛下的,包括我们一起去黄金海岸的时候,我依然这么想,觉得你面对她,简直莫名其妙的不讲道理,跟被雷劈过似的。但后来你们突然结婚了……我这次见到你们,联想到之前的那些事,忽然有了新思路,可能你当初不是讨厌陛下,相反,你喜欢她,不过却不得门道。别说希茜和孔班长,这世上的女人有几个难缠得过陛下?可我看你不过得挺惬意吗……”
叶慎安顿时呆若木鸡。
见他一脸狼狈与震惊,许卫松觉得大仇得报,心里痛快得不行,立刻招来服务员,先要了两瓶酒。
“你慢慢琢磨我的话啊,实在不行,先喝两杯压压惊?”
接完电话,林粤抬头便看见一个多年不见的面孔。
“好久不见。”她打了声招呼,主动侧身,为赵希茜让路。
赵希茜正低头在包里翻着什么,抬头看见她,不禁一愣,旋即展颜:“嗨,好久不见……”
这些年她一直作为芭蕾舞演员在海外的舞团活跃,极少回国。年初叶慎安和林粤的婚礼举行得仓促,以至于曾经的四人组没有一个能抽出身参加。都是成年人了,大家自然可以理解,但多少还是遗憾。所以这次简辰说考虑在世悦举办婚礼时,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就是想借此机会,再和过去的老友们聚聚。
高中毕业多年,林粤早不是她心中的假想敌,这么突然见面,与其说生疏,不如说亲切更多。
赵希茜停下翻找的动作,笑着看她:“欸,我怎么觉得,你看上去比从前亲近多了?”
林粤失笑,或许赵希茜眼下的观感,便是陈伟廉口中的那份“柔软”吧。
不过这小公主还是一如既往想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介怀听者会不会多想。得被简辰保护得多好,才能保留骨子里的这份率直啊。
林粤清清嗓子,亦微笑附和:“看来我变了不少啊。不过,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
赵希茜一向最喜欢被人夸奖,脸上立刻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其实你也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简辰呢?”
“先去包房了,我准备先去一趟卫生间。”
“可包房里就有卫生间啊。”
“我……”
本以为赵希茜是一时忘了,但她尴尬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么回事。林粤识趣地打住:“没关系,你觉得怎么方便就好。洗手间在走廊右转,我先回去等你。”
“嗯,好,谢谢。”
林粤抬脚要走。赵希茜忽然叫住了她:“林粤。”
“嗯?”
“你为什么会答应和二二结婚啊?”外界的传言她当然听过了,但她和林粤算认识多年,她总觉得,她不是那种为了利益就要牺牲自己感情的俗气女人。
林粤蓦地停住脚步,沉默片刻,没有回头:“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他很久了吧。”
赵希茜惊讶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粤一回包房,就发现场面不对。简辰一脸淡然地以下巴示意她——看你老公。
叶慎安已然醉得趴在桌上开始说胡话:“简辰,我看你就是眼光不行,选谁不好非得选赵希茜那个叠字精。我问你,你每天听她‘辰辰、辰辰’地叫你,难道真不觉得肉麻得慌吗……”
林粤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这饭还没开始吃呢……
转头去看许卫松,这罪魁祸首正一脸超然地喝着茶。
“跟我出来一下。”
许卫松今天来之前就做了万全的准备,饶是面对林粤的超强气场,也表现得铁骨铮铮。
“我可没逼他喝啊,都是他自己喝的。”
“谁问你这个了?”林粤凛冽的眼风扫过他的脸,“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说好装忘了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啦?”许卫松两手一摊,嬉笑着耸了耸肩,“我只问你要不要自己跟他谈,你说不要,但我可没答应你不会跟他谈啊。”
“……”林粤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居然笑了。
这下换许卫松心里发麻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
“……”
“既然如此,我也跟你说一个好笑的事情吧。”
“嗯?”
“其实莫茴没有出轨,你啊,是被她骗了。”
“……”
不知道是震惊更多,还是愤怒更多,许卫松竟然有点儿发抖,“你说什么?!”
“你不听清楚了么?”
“……”
林粤挥挥手:“你自己慢慢感受吧,我先进去了。”
“等等!”许卫松咬牙切齿地叫住她,事情发展成这样,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但哪怕极不情愿,他还记得今天过来要和她谈的正事,“我家老爷子今年新聘了一位伦艺毕业的设计师,打算做个年轻定位的新品牌,夏季新品发布会想定在你们酒店,你看后面抽个时间……我们具体聊聊?”
林粤回头看了眼他苍白的脸,微笑:“好啊。”
今晚这么一闹,聚会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买过单,林粤揪着手舞足蹈的叶慎安下楼,好不容易把人塞进后座,她一手按住躁动的叶慎安,一手掏出手机联系司机。
到了家,联合阿姨一起,才总算把这尊醉佛请上了楼。
回头刚关上门,林粤就听见“啪”一声响。房间里的灯顷刻全熄灭了,叶慎安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在他脚下,是落地窗外隐隐透进来的一缕寒光。
“你干什么呢?”
除了沉重无序的呼吸声,并没有回答。
压抑了整晚的怒火瞬间卷土,林粤不觉提高了嗓门:“叶慎安!”
喊完他的名字,林粤的胸口忽然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连带身体也在发抖,与其说她生气,不如说她难过,她亲过他这件事就这么难以接受么,值得他把自己灌成这个鬼样子?!
沉默中,黑暗中坐着的人站了起来。林粤还没弄清他的意图,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攥住了。
电光石火间,她被他拉过去,欺身压在了身下。身体承受的重量令她的瞳孔渐渐放大,可没有光线,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有近乎挑衅的语气:“叫我干什么?”
林粤倏地愣住。
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冷哼:“……你戏可真多。”
叶慎安竟然笑了:“我戏多吗?明明你更会演。”
“叶……”
完整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她微微张开的嘴便被严严实实堵住了。酒精的气味自舌尖卷入,蔓延至喉咙深处,林粤逐渐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掠夺感。这时,叶慎安竟又加重了力道。
她一时无措,下意识想把他推开,却发现这人一身蛮力,根本就是徒劳。来来回回几番纠缠,自己的身体反而愈发瘫软,足尖亦涌起一阵战栗。
她忽然觉得无限委屈——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要是我不喜欢你,怎么会为了配合你的步调,每天兢兢业业演得这么辛苦?你给多少,我就要配合地展示给你多少,你知不知道,这比全心全意投入一段感情来得难得多!
一想到这儿,她的眼角开始发涩。闭合多年的泪腺,在这一刻奇迹般地被撬开了。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胸前游移,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身上的人却蓦地停住了动作。他慢慢将唇挪开,转而让脸伏在她的肩窝,如自语般呢喃:“林粤,你是不是……喜欢过我?”
林粤一双眼怔怔望着天花板,有银丝自眼角缓缓垂下。
过去了很久很久。
“是喜欢你。”
空气安静到吊诡。胸腔里的氧气都快被他的重量挤压干净了,林粤仍没能等到一句反馈。
不会是……她使尽全身力气,总算把身上的人推开了。被推开的男人顺势翻了个身,大剌剌地摊在床上,睡得像块儿香甜的饼。
真是个人才!
望着他酣甜的睡容,林粤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拉过被子替他盖好,这才舒展着被压得麻木的筋骨,去浴室洗澡。
叶慎安醒来时,外头已天光大亮。枝头的浓翠被阵阵寒流卷去,如今只剩光秃秃的一片,万物凋敝的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抻了抻酸痛的脖子,他停摆的大脑缓慢恢复了运行。
等等……林粤昨天好像是跟他告白了?
来不及感叹这人清奇的感情表现手法,他急急转身,想要确认是否记忆出现了偏差,但身边的人却已经不见了。只有床单上没有温度的人形凹陷提醒着他,这件事,应该不是幻觉。
洗完澡,叶慎安恢复了一身清爽。时候尚早,他慢悠悠吃过早饭,才去车库开车。
路上曾试着联系过林粤一次,但电话没有人接,叶慎安不爽地撇嘴,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这人一声不响跑哪儿去了……
人到了办公室,林粤竟然不在。叶慎安纳罕,这情况前所未有。他怔了怔,悻悻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做完一天的准备工作,眼看九点了,叶慎安终于按捺不住,又给林粤打了一通电话。
这一次,林粤接了。
他迟疑了片刻:“你在哪呢?”
“电梯里,马上到。”
“不对啊,你不是早就出门了么,之前没来酒店?”他顿了顿,才小声抱怨,“电话也不接。”
林粤默了默,平静答:“William开车路上被人碰瓷了,他刚回国,对这种事还不适应,就打电话叫我去帮忙处理了一下。那会儿我应该在和交警沟通,没听见吧。”
叶慎安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良久,他气呼呼地磨牙:“你昨晚不是说……喜欢我吗?”
“什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提这茬。她还以为,他没听见呢。
一时间,气氛微妙。
叶慎安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我说,你不是喜欢我吗?这么多年了,你表达喜欢的方式怎么还是这么特立独行啊!”
“……”
突然间,电梯内响起了一阵电流的声音,灯光亦跟着闪烁起来。林粤抬头,心中蓦地涌起了不安的预感。下一秒,电梯开始小幅度震动,头顶的灯光倏地熄灭了。手机信号似乎受到了影响,叶慎安的声音变得时断时续:“林粤……我不……喜欢……你……陈伟廉……一起……”
电梯彻底停住了。
林粤的眼皮抖了抖,余光扫过身旁大肚的孕妇。她深呼吸,尽量镇定道:“慎安,认真听我说,我在3号电梯里,电梯现在突然出现了故障,我身边有一位孕后期的孕妇。现在你立刻和安保部联系,确认我们被困的楼层,准备安排救援!动作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