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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同时,张太守收到了来自长安城的一份礼物。
张太仆命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块玉玦。
这块玉玦通体莹透,小巧精美,的确是馈赠之良品。
张太守对着这块玉玦,微微地苦笑。
玉玦,玦者,决也,张太仆在催着他早做决定。
☆、第173章托付
张敞忿忿地回了后院,就见到两个小娘子围坐在夫人身边,一起兴高采烈地欣赏着一副绣图。
绣图上一只翠绿的鸟儿,立在窗前的大石上,引吭高歌,阳光撒在鸟儿身上,翠绿的羽毛带着微微的金光,幽暗的石苔上还有几滴露珠。
真美。
“这幅绣图真是好,夫人……”张敞也忍不住赞叹了几句。
“阿父,你看这鸟儿羽毛,是贴翠呢,”大女儿摇着双环髻连忙给父亲炫耀。
张夫人看了看张太守的气色,笑着从侍女的手中接过热帕子,给他搽手,道:“方才林县令的夫人来了,小小的年纪,长得真是招人怜爱,还有一手好绣艺,这个是她送过来的,两个孩子喜爱的不得了。”
张敞听了,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是林县令。
“……乖巧聪慧的很,经常出入宫中和长公主一起绣花,她的弟弟也做了太子的伴读……”
“什么?”张敞一愣。
张夫人又拿过一张帕子,轻轻帮着张敞搽脸,让他放松一下,又道:“听说她们在宫里曾经因黑熊袭人,保卫过太子,受了嘉奖,她的舅舅于永眼下正在太子身边当值……”
夫人外交还是有用的,这些事情,总是夫人之间说说闲话传递的更快。
张敞和夫人又商议到了三更时分,方安稳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张敞召集各县县令,对各县的考绩做出了评价,并指出了剩下几旬需要做的几件大事。
做完训殇、激励、总结这些事情之后,张敞又当众表扬了平陵县的做法,希望其他各县有能力也试着解决县内穷人娶妻这样的大事。
县令们低下头,互相使着眼色,瞧吧,林县令上头有人,太守也这般看好他,这个小童官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呢。
当众人都退下,张敞又将林天留下,单刀直入地询问柳公这个案子究竟有没有什么隐情。
林天拿出昨夜和娇娥、李功曹商议了半天的奏章,笑着道:“郡守大人,臣正好有个折子想递上来,请大人先过目。”
张敞打开一看,头上的汗就滴了下来,林天启奏朝廷,对将汗血宝马安置在平陵县的牧苑一事进行了一番讨论,顺便对马政也做了一番议论。
奏章上写道,汗血宝马乃是国宝,冯大人从大宛幸幸苦苦地护送了回来,应当珍惜。
太仆应按照不同用途对汗血宝马进行分配,有给皇室专用的,有用来配马种繁育的,若是给皇室专用,应放到上林苑去,若是要用来配马种繁育,则应集中到几个大型的牧苑,由专人来管理这件事。
另外,就汗血宝马的繁衍一事,林天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汗血宝马这样血统高贵的马匹,适合奔袭,并不适合承重,若是骑兵专用,还需配承重马来承载物品,这样的配置在大规模骑士团也是不适合的,只能由少量的精兵配置这样的宝马,做突袭专用,所以,建议将繁衍所用的汗血宝马挪到挨近屯兵处的牧苑,而不是留在平陵县的牧苑。
若太仆一定觉得平陵县的牧苑更适合饲养这些汗血宝马,为了再次发生这样的意外,请给予重兵把守,平陵县实在调集不出来这么多的县吏看管。
这段话看起来只是在提一点小小的建议,实际上却包含了对此案为何发生进行了影射,并对太仆质疑。
“林县令真是高见,”张敞强笑道,平心而论,忽略掉其中满满的对张太仆的恶意,这份奏章还是很有见地的。
这个小童官很有斗争经验吗,张敞突然想起了萧望之对林天的夸奖:擅长治狱。
既然擅长做这个,自然这些纸上功夫都是不差的。
张敞命人将决曹椽、贼曹椽、柳公及两位证人都提了上来,再次审理了一番,案情仍然没有什么进展,张敞直接命人上刑逼供,柳公年纪大了,实在熬不下去,便道:“这显然是因为林县令娶了丞相长史家的女儿,赵家与张家有仇,林县令与张家过不去,故意诬陷与我。”
苗公听了冷笑不止,道:“你不是和林县令家是亲戚吗?若是真的这样想,又何必将女儿嫁与张太仆,林县令怕你为利所诱,专门来找了郡里的功曹将牧苑早已经到期的服役者全部释放,偏偏你又借故犯了新的过错,延长了在牧苑的服役期,你的女儿紧接着嫁给了张太仆,你又做下这样的事,究竟是谁在诬陷谁?你又是受何人指使?”
其余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没有听到这样的秘辛。
张敞大叫一声,“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给我狠狠地打。”
柳公这个时候也清楚过来,他是注定要死的,林天早已经盯上了他,给过他机会,眼下也不会救他,而他除了认了,别无他法,他还指望着张太仆照顾他一家老小了。
“罢了,罢了……这都是我做下的孽,是我和林县令有隙,想私下里报复,一时糊涂,做下这样的错事……”柳公哽咽地道,至少能避过一顿毒打,张太守这个样子想将他打死灭口了事。
林天面上闪过不忍,但也无可奈何,这些都是姨丈的选择,有了什么样的选择,便有了什么样的结果。
若是叫姨丈得手,他何止是县令做不了,大汉律令中每年春耕的牛瘦了或者无疾而终,负责管理的县令都会被责罚杖刑二十。
更何况是从大宛国带来的汗血宝马。
张敞如释重负,这件事情由柳公承担,不再牵涉旁人当然最好。
柳公被罚断右足,罚敦煌郡建筑城墙五年。
接着张敞气不过,向朝廷上了道请罪的折子,又将林天的奏章附在内。
刘询看了大怒,一旁又有戴长乐加油添醋,刘询心中对张延寿为了将林天拉下马,不惜将汗血宝马阉割之事,记了一笔。
张安世身体及其不好,刘询一切都看在这个老人面上,忍了下来。
皇帝只将折子扔给了张延寿,让他自己去看,张延寿知道事发,立即扑倒在地,叩首泣道:“只因家父病重,哥哥在西羌,臣心中忧思重重,恍惚之间,竟做下了这样的决定,若真让那柳公得手,臣万死难辞其咎。”
刘询听他又拿张安世出来做挡箭牌,便挥挥手道:“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林天的那份奏章说的甚是有理,你重新布置一番吧。”
自此,对张延寿心中极为不喜。
娇娥对柳公的下场有些唏嘘,林天安慰道:“是柳家要和我们过不去,若是要让他得了手,你还不知道怎么为我哭呢。”
“那日柳蓉来看了我,一心想着赢了我去,只怕是为了这个……”娇娥深有所感地抱着林天的肩膀,道:“柳蓉先看上了你,怎么会看上张延寿那样的老头子……眼下,还不知道柳家能有个什么下场。”
“你就是心善,柳蓉是什么人,你不用为她操心了。柳家成了这个样子,只能怪他们贪心不足,”林天劝慰着娇娥,还是去了狱中看了看柳公。
柳公求林天看在亲戚的面上,不要计较,日后若是柳家有难,靠不上张家时,还希望林天能伸手。
林天点了点头,两人都知道,年过半百的柳公受了刑,再去了敦煌郡,只怕连命都留不下来了。
柳家本就是商户,如今又有了罪人,只怕柳家的两个儿子难以再有什么好前程了,就不知道张太仆会不会伸手照顾柳家。
张敞却是满意的,两家谁也不得罪,张夫人也表态,愿意担任绣学的绣长,日后绣学发展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她。
娇娥又去了张夫人家几次,次次林天都亲自将她送到郡守府,又守在门口将她接回行辕。
“你当年新婚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对我,”张夫人趴在夫君的身上酸酸地道。
张敞却道:“林县令又不会每日给林夫人画眉,只不过偶尔几次接送罢了,谁有我两这般长久呢。”
张夫人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沐休日,各县的县令都已经离开了郡府,各自回县里去了。
张敞拉着夫人儿女在街道上漫步散心,却又远远瞧见林天拉着娇娥的小手,在集市上东张西望。
“那便是林夫人了,林县令真是保护的紧,在外就用纱帽围了起来,林夫人真是绝色,”张夫人指点着道。
张敞笑着看看那一对小夫妻,道:“林大人年纪虽然轻,却气宇轩昂,配林夫人也算是配的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