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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泣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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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贝和凯恩在工地附近找了片空地,这下工地的奴隶们都没闲心干活了,连监工也被吸引过去,只有持枪的警察还保持着警惕,却也不时瞟向战斗的场地。

    围观者们站成一个大圈,中间的两个人面对面。一个是从容不迫,身手了得的剑士,一个是剑士的弟子,已经准备好倾泻满腔怒火的新一代战神。坎贝在凯恩心目中是一个坎,一面墙。然后今天,现在,这个时候,他要跨过这道坎,越过这面墙,不仅是要获得自由,更是要为自己做个了断。

    “一天的比赛下来还有这样的精气神,不错。”坎贝看着眼前的徒弟,全身没有一丝比赛留下的疲惫,赞许道,“只不过,你觉得你能撑多久呢?”

    “有说废话的工夫,不如赶紧过来受死吧!”凯恩蔑视地向坎贝投去目光。

    “非常好。”

    急促的脚步声,标志着战斗的开始。两人几乎同时冲向对方,十米的距离被一气缩短。

    嘴虽然硬,但坎贝的教诲,凯恩一个字都没忘。冲锋时他不停计算两人的距离,在坎贝即将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抢先拔刀。

    “太慢!”

    只见坎贝抬起一只脚踹过去,“啪”的一声压住凯恩的手。再一用力,这刚拔出不到一半的刀就被按回了刀鞘。玩笑般的动作让凯恩不禁愣了一会儿。

    “可恶,少看不起人!”

    “呵呵,有意思吧?”

    被调戏的凯恩恼羞成怒,刀鞘横扫过去。坎贝漫不经心地后撤一步,刚好躲过刀鞘。凯恩顺势转了个圈,趁着刀在身后的瞬间,借助转身的惯性突然拔刀。

    他的偷袭被坎贝看得一清二楚,轻松向左后转身,躲过凯恩横扫的同时,把刀鞘从左腋下阴险地刺出,攻击凯恩的左肋。凯恩急忙站住身子,用刀鞘格挡。两边一碰,他马上回想起后面的攻击套路。

    果然,坎贝拔刀了,向右划个半圆,凶猛的一击扫向身后的凯恩。凯恩刚用刀挡下,坎贝立即左转身,像个风车一样,刀刃带着比刚才还要猛的力道,从凯恩的左侧直扑咽喉。幸好凯恩提前往后翻身,刀刃几乎擦着他的鼻子扫过去。

    拉开距离的凯恩赶紧摸了摸鼻子,还好,没受伤。刚才那套动作,是他用刀鞘偷袭阿瑞斯那招的完整版。这中间每一击都有其他变化,凯恩知道自己能躲开,也是运气好,猜对了坎贝的想法而已。

    “这也能躲开,可以,”坎贝满意地说着,“那么,这个怎么样?”

    他收刀入鞘,左臂平举,刀鞘与之形成了丁字形,右手悬在左手肘上。

    任凭凯恩怎样观察,都看不出坎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难怪,这个对手熟悉自己的所有习惯。战斗持续越久,自己出错的几率就越高,最后终将被一个致命的错误断送。

    既然正常的战斗方式不行,就只能试试别的了。

    每天晚上睡觉前,凯恩都假想过一些新的技巧,只是没有机会实践。现在,他感到斗志一点点旺盛起来。行与不行,搏一下吧。

    面对严阵以待的坎贝,凯恩一反平时的架势,先将刀拔出来,左手摸了摸刀鞘的口,心里有了底。然后便轻呼一口气,拔步上前。

    放弃拔刀攻击吗?坎贝对这种架势不太理解,但心中充满期待——这小子总能超乎自己的想象。

    眼看凯恩靠近,坎贝把刀鞘一竖,这个动作引起了凯恩的警觉,他将刀鞘横在前面做保护,右手提刀刺向坎贝的腹部。

    坎贝双手握住刀鞘,接住凯恩的刀,往起一扬,凯恩拿着刀的手不由得抬起来了。坎贝举刀过顶,也不拔刀,拿刀当棍子,用力竖劈。这出乎意料的攻击让凯恩措手不及,慌乱中,他向旁边滚去,再次拉开两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坎贝只需一步即可追上,而且凯恩还是背对着他,只要追过去,凯恩连姿势都调整不了。坎贝放心地跨出步子。

    就是这一步,让他栽了跟头。他看到凯恩转身了,而且挥刀了,怎么可能?这个距离他砍到我吗?

    腹部的疼痛打断了坎贝的思路,也打断了他的动作。在凯恩转过身的同时,坎贝受伤了,伤口很浅,只流了一点血,也让坎贝震惊不已。

    定睛一看,他发现凯恩居然把刀柄插在刀鞘里。握着刀鞘挥刀,攻击距离足足延长了一倍。

    现在坎贝明白,凯恩一系列古怪的动作,不仅是为了引他过来,更是要隐藏自己的这招杀手锏。

    “用刀鞘延长攻击距离?真是意外!有意思!”

    凯恩可没有任何被表扬后的兴奋。按他的想法,这一击就算不致命,也要给坎贝足够的伤害。但身经百战的坎贝早就对危险形成了本能,在刀挥过的瞬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刀刃仅仅擦过他的腹部,让凯恩大失所望。

    “你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这就叫云泥之别,”坎贝把刀一收,对凯恩说道,“你的技巧尚可,但论及对战斗氛围的把握,还差得远!”

    “别说大话,再来吧!”

    “好,我就让你彻底明白什么叫差距!”

    这回坎贝亮出了拔刀式的标准架势,凯恩也以同样的姿势迎战。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思考出手的时机,又同时冲向对方。瞄准对手进入自己攻击范围的瞬间,一齐出刀。

    在观众眼里,只看到两人擦身而过,都拔出了兵刃,互换位置。坎贝马上把刀收回,从容转过来,毫发无伤。

    “啊!”

    再看凯恩,右大腿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让他差点跪下,靠毅力才支撑住,转回身,面对坎贝得意的笑脸。

    “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凯恩。”

    *****

    比赛结束后,贵宾们在角斗场的贵宾入口前,和沙兰一一道别,前往葛瑞特大酒店。这里专门迎接观看角斗赛的贵宾,也是沙兰名下诸多产业之一。贵宾们不用登记,只需把手里的黑票亮一亮,就有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先生,需要我带您去房间吗?”

    “暂时不用,谢谢。”

    打发走服务员的舒伯勒兹,感觉时间还比较充裕,就打算带塔琳妮出去逛逛。要是有不错的饭店,干脆连晚饭一并解决,他不喜欢在那个酒店进餐。

    “我们出去溜达溜达?”舒伯勒兹问塔琳妮,女孩好像没听到,靠着一根柱子,低着头。

    “怎么了,塔琳妮?”

    “我在想,凯恩他……会怎么样呢?”

    “既然拿了冠军,就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总之不用再干苦力了。”

    “那他会离开吗?”

    “应该是吧,你看他那么不喜欢这里的样子。”舒伯勒兹说,想了想,又改口道,“不过他很难离开。”

    女孩转过身,瞪着眼睛。

    “为什么?”

    “他是奴隶,一无所有,怎么离开拉尔维加?离这里最近的城市也有七八十公里,又没吃没喝的。”

    一想到凯恩破破烂烂的布衣,被晒得黝黑的脸,还有因水分不足而干瘪的嘴唇,塔琳妮知道舒伯勒兹说的没错。女孩苦着脸思考,忽然灵光一闪,眼中充满期待。

    “我有个想法。”

    *****

    围观的人心里五味杂陈。刚刚还是精彩的对决,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场闹剧。腿伤让凯恩吃足了苦头,他每打一会儿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而坎贝也很识趣地住手。等凯恩能动了,再胡闹似的把他打趴下。

    所有人都明白,坎贝随时都能解决凯恩,他只是在玩。

    一向体力充沛的凯恩,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疲惫的意义。腿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胸口发麻,气息怎么也喘不匀。闹剧持续了几分钟,坎贝终于厌倦了。

    “真让我失望,凯恩,你的斗志就只有这点程度啊。”

    他摇着头,把刀塞回刀鞘,像个唠叨的阿姨,对着凯恩指指点点。

    “还没……呼,呼,完……”

    “嘴还挺硬,可你还能站起来吗?”

    不甘心的凯恩以刀支地,奋力起身,却还是喘个不停。他身子有点不听使唤,再加上腿伤,没有倒地不起,已经是极限了。

    坎贝笑呵呵地走过去,把刀鞘当教鞭,在凯恩的头上肆意敲打。

    “唉,看来你父母做的也没错。这么没骨气的废物,还是早点卖钱好,补贴点家用。说不定你前脚离开家门,他们就开心地数着钱呢吧?”

    “……你给我……”

    “爱德华也是瞎了眼,哈斯塔更是个冤大头,这么个玩意花了那么多钱。我很好奇你在爱德华家里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他一时良心发现了?啊?”

    “……闭嘴……”

    “算啦,你今天好歹也是角斗场的冠军,给你个面子,算你赢了怎么样?赶紧走吧,这地方不适合你,其实你更适合一些……”

    “我叫你闭嘴!!!!”

    早就把双拳攥紧的凯恩,手指嵌进了肉里,牙齿咬出了血。怒火彻底迸发,斗志燃烧到了极点。手里的刀仿佛与之呼应一般,刀鞘的红光扩大,加深,变成了血红色,不停跳动,像一团燃烧的怒火。这股“火焰”逐渐爬上凯恩的手臂,继而占领了他的全身。

    这感觉,刀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凯恩不知道他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也没有看到周围人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的眼里,只有敌人。

    “坎贝——!!!”

    一声宣战布告,凯恩的步伐恢复了原来的速度,不,明显比之前要快数倍。腿伤俨然成了摆设,疲倦也一扫而光。一团烈焰席卷着灰尘,直扑坎贝。

    坎贝竟然猝不及防,他反应慢了。凯恩在面前拔刀的时候,他只能用刀鞘去挡。

    “唔哦哦!!”

    不给坎贝任何调整姿势的时间,凯恩的刀随着他的吼声,砍,刺,劈,雨点般挥向坎贝,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速度、力道都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一连串攻击打得坎贝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不停后退招架。两人一路绝尘,兵刃对撞响个不停。

    不过坎贝还能顶住凯恩的攻击。他坚持了一阵,终于等到了机会。在凯恩正面劈砍时,他迅速伸出刀鞘,提前将这一击挡在半空中,右手提刀跟上,横扫凯恩的腰。他确信这攻守兼备的招式,可以打断凯恩连绵不绝的攻势,让自己重新掌握主动权。

    但他的算盘落空了。凯恩看穿了这个动作,在刀被挡下的瞬间,立即收回向左一挥,把坎贝的刀挡下。这个动作几乎和坎贝的动作同步完成,根本不是人类的反应速度。不等坎贝回过神来,凯恩右脚重踏一步,肩膀猛撞坎贝。失去平衡的坎贝向后一栽,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眼看着凯恩的刀自下而上袭来,仓促格挡。

    咔嚓一声,坎贝的刀被砍成两截。连惊讶的时间也没有,那猩红的刀刃,化作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咽喉!

    “喝啊啊啊!!!”

    “和我一样呢……”

    塔琳妮的话在凯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像一针镇定剂,让这头野兽不可思议地冷静了下来。愤怒的嘶吼,挥刀的呼啸,并没有带来血红的颜色。

    围观的人,都和坎贝一样,表情凝固。利刃在距离坎贝咽喉一厘米左右的位置停住了,这场景就和坎贝在道场里挥刀质问凯恩时一样,只不过两人换了位置。

    原本包裹凯恩的光芒,逐渐变淡,消失。刀鞘和刀身,连同凯恩的眼睛都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夕阳之下,一个人赤手空拳,一个人平举着刀,一动不动,似两尊雕像。坎贝望着凯恩的脸,欣慰一笑。

    “我说的没错吧?要想放过敌人一马,就要先学会将敌人斩杀。”

    理智慢慢回到凯恩的脑中,让他回想起坎贝那时的话,也让他多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还有坎贝的用心。

    如果自己任由怒火支配,挥下这一刀,留下的必将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创伤。

    “这才是真正的,最后一课吗?”

    “是啊,而且我相信,你会越过这最后一次考验。现在,你能控制自己的刀,控制自己的愤怒,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你走吧。”

    凯恩望着师傅的脸,它似乎不再丑恶,正变得慈祥,变得满足。

    立了半晌,他默默从坎贝身边走过。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凯恩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

    “我憎恨你,毫无疑问。但是,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所以……”

    他弯下腰,向坎贝深鞠一躬。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教导,永别了,恩师。”

    留下最后的话,凯恩大步流星,在人群的目送下离开。

    坎贝没有看到凯恩鞠躬的样子,有那些话就足够了。是的,足够了,他把一切都传授给了凯恩,凯恩很好地保存了下来,一如另一个自己诞生,他感到无上的喜悦和满足。

    “永别了,小子。我把你带进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战斗的疲惫和浑身的汗水,让凯恩步履维艰。他打算回拉尔维加,看看有没有机会离开。不过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能不能走到拉尔维加都是个问题。

    他坐在公路边的石头上休息,又望着手中的刀。刀鞘还是那天看到的银白色,偶尔会看到隐约的红光。

    手还在发热,肌肉还在抖动。但刚才那股斗志,还有那无可名状的亢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时候,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发动机的声音从他身后靠近,越野车停在他身旁。车门推开,塔琳妮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跑到凯恩面前。

    “可算找到你了。”

    “塔琳妮?”

    塔琳妮一阵小开心:“哇,居然记住我的名字了?”

    “我对见过的人都有些印象。”

    “还有这本事?嗯,可以加个分。”

    评头论足的塔琳妮很快看到了凯恩挂彩的腿,连忙蹲下去。

    “你受伤了?”

    “没事,还能走路。”

    “但是,你走不出拉尔维加吧?又没有钱,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凯恩想过,他想早点离开拉尔维加,到港口去,混一艘船回家。只是身无分文的他,除了碰碰运气,也别无他法,只好默不作声。

    “既然没想法,你就跟我走吧。”

    “跟你走?

    “嗯!你来当我的保镖吧!”塔琳妮兴奋地说。

    凯恩看了看那辆越野车,还有从车上下来的两个身材健硕的保镖。

    “你有保镖吧?”

    “有是有,但是……”

    女孩抿着嘴,皱着眉,好像谎话被戳穿一样的尴尬。

    “啊!不管了!总之你必须跟我走!就这么定了!”

    她一指凯恩,用命令的口吻说着,语气不容置疑。

    真是个怪胎,凯恩想。不过也好,某种意义上,这女孩救了自己一次。

    那个时候,要不是她的话,恐怕自己也不会恢复正常吧。

    “我知道了。”

    *****

    心满意足的坎贝,拿着空空如也的刀鞘,回到自己的车旁。这刀鞘他要一直留着,看到它,就看到了凯恩。

    他笑了笑,手扶在车门上,又放下。

    “你也来了啊。”他转过身。

    “刚到没多会儿。”舒伯勒兹说,又望着坎贝的刀鞘,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坎贝笑得更开心了。

    “那小子是个奇才,做到了我当年没做到的事。照这个速度,超越我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那把泣血,就送给他了?”

    “是啊,他也很喜欢。怎么,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你说过,当年你没能驾驭泣血,错杀了师傅,不得不逃亡。现在交给那小子,我担心他……”

    “我过去……一直在害怕,但他没问题的。”

    坎贝肯定地回答着,有些如释重负。

    二十多年,他带着泣血,带着杀死师傅的愧疚,带着对泣血的恐惧,一路走过来。现在,这些终于都能放下了。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舒伯勒兹问道。

    “偷偷回老家一趟,吊唁师傅,然后,找个地方安静过日子。”坎贝回答,又钻进了驾驶席。

    “那你的爱徒,我就收下了。小公主好像挺相中他。”

    “呵呵,可以。我没法教他的东西,你们一定能。”

    隔着车门,两人互相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