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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钱?”
龙啸天点头:“善和门在各地开了很多妄来当铺,就是专用来典当这些果孽痣的,入世属被杀,他的果孽痣就可以当做一个器物去典当!方才那个冯七只是劫财,所以我并没有杀他,只是砍他一只手以示惩戒。”龙啸天讲到此叹了口气道:“据说,还会有原天生魂,因为嫉妒入世属的投胎机会而劫死桩为乐的。”
“居然有这样的当铺,这不就是在纵容人们互相残杀吗?入世属生魂怎会容忍有这样的当铺存在呢?”上官云凤不禁愤然。
“世事都有善恶两面,妄来当铺的存在,其初衷是让入世属可以用钱银去抵赎债孽,换取入世轮回的机会。穷苦之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可以去当铺增加其债孽换取钱银。只可惜,每个人债孽的价码都是不同的,有的几量银子就能赎消你的果孽痣,而有的,倾其一生所有也难赎万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刚才那人说,玄天界最缺的是银子,最不缺的也是银子,你还说三百两可以买他的全魂全魄。”白玉郎叹道。
“哈哈,龙啸天果然骂人都不带脏字儿,那是在骂他命贱!”陆少秋附掌道:“要照我说,不就是找你亏欠的人还债嘛,为什么一定要用钱去赎?”
“这债孽,是累世。”龙啸天笑得宠溺:“光是你这辈子,手上沾过几个人的血,你数过吗?若是他们都来了天阳,你有几条命还呢?而且,你在天阳街头随便遇到的一个人,说不定前世的前世,就是一只被你踩死的蚂蚁,你会情愿也赔他一条命吗?”
“啊?要这么算啊?”陆少秋惊道:“那岂不是,永远也还不清吗?”
龙啸天沉沉叹了口气:“确实还不清~所以每个入世属生魂都在为这些小小的血点,抱着一个渺茫的希望,无休无止的奔忙。”
席间突而沉寂,许久方听白玉郎长笑道:“哈哈哈人间多苦,生死幻梦,若真能如蝼蚁般朝生暮死永不入轮回,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嘿嘿,想回人间投胎呀,除了赎果孽痣,还有一个方法,只是这个方法,没有人能办到而已!”
白玉郎背后突传来全福的笑声,他将手上托盆中的酒菜添上桌来道:“你们几位聊得这么热闹,饭菜可都凉了。”他热切地朝白玉郎哈腰道:“多谢公子打赏了!这些个酒菜是掌柜吩咐给送的。你们慢用!”
全福惯于见风使舵,龙啸天向来不喜这种人物,陆少秋却侥有兴趣地逗问道:“小二哥,还有什么办法?为什么说没有人办得到呢?”
“嘿嘿,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前面街口的毓泊台放血!据说毓泊台那儿有仙人留下的一个法阵,只要能在那儿放干自己一身的血,就可以让你和与你有累世债孽关系的所有人都回人间投胎!嘿嘿,可这办法只存在于传说,谁会舍得牺牲自己,超度你几辈子都想不起来,不认识不相干的恩人仇人?再说了,就算有,谁又有本事放干自己身上所有的血呢?”全福无谓地一扭头:“要我说啊,我要是你们,才不想回什么人间投胎呢!”
“哦,为什么?”陆少秋回味着他刚才的话,随口问。
“嘿嘿,公子你们还不知道的吧,咱们入世属生魂到了玄天界,就不会再变老了,死时什么样就永远什么样!那些皇帝们心心念念的长生不老,咱在这儿是根本就不用求啊!像你们这样年轻俊俏还有这么好的本事!干嘛还要求什么来世呢?咱玄天界,可是仙人开辟的世外桃源!你只要待上一段日子就不会想念人间了!”
“不会再变老?那---是不是说,我们的武功修为……也不会再有精进了?”白玉郎陡然紧张起来。
龙啸天沉沉地点了点头:“容貌和武功都是依附于肉身的东西,在你死后它们就不复存在了。生魂虽有三魂七魄,但相较于真正的人,都已是虚妄,所以你不会再变老,同样,你或许可以学新的武功,但功力不会再有进步了。”
他望向少秋道:“就比如小流星,你服过雪龙火珠,可以百毒不侵,现在依然有效。但血兰金丹,必须经七七四十九天汰换骨血,才能使你永驻青春增加四甲子功力,而今天才是你服用后的第八天,所以,它对你,可能就会失去效用了。”
陆少秋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方悻悻道:“那四甲子功力本不是我的,我倒也不稀罕,只是功力不会再有进步,却叫人郁闷!”
龙啸天知他嘴硬懊恼,唇角似笑非笑地拉了拉,为自己倒了杯酒道:“你和云凤已经参透了星云彩虹剑法三招二式的诀奥,当今世上已是难逢敌手,而玉郎的梦蟾宫武功更是集百家所长,博大精深。你们欠缺的,只是临阵的经验和对武学的心得,假以时日,必定会大放异彩。”
“嗯!”陆少秋这才轻松下来,随即又追问道:“唉小二哥,刚才你说这玄天界是仙人开辟,给说说是什么神仙?”
“哦,这是玄天界的一个传说,说是天上地下,也不知是哪个位置有一个叫镜尘山庄的地方,里面住着一个连天王老儿都卖脸的玄天圣尊,也叫‘果孽老子’!他在后院凿了个池子,叫‘果孽湖’,也叫‘凤凰池’,就是这玄天界了,咱们这些生魂呢,都是他池子里的鱼!……哈哈好了,我也不多嘴了,你们慢用哈。”
他拿了空托盘转身欲走,白玉郎突然叫道:“等一下,你刚才说镜尘庄里,住的是谁?”全福满不在乎地回头一笑道:“果孽老子啊!”
“果孽老子?”上官云凤三人同时惊呼,龙啸天诧异地抬头。
“我想起来了!”白玉郎喃咛道:“那天我们在廊亭避雨,遇到的那个老头,不就自称是果孽老子嘛!”
“我和小君回阎罗谷的时候遇见的那个烧画的老头儿,应该也是他!”陆少秋愤然地一握拳:“他对着百花苑和梅舍画画,画一张烧一张,等他烧完,整个百花苑和梅舍,几乎是整个阎罗谷,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我们喝了他安排的毒蛇汤----”云凤浑身不自禁颤抖起来:“小流星,小流星不怕毒,是……是被雷劈的!---”
她越说越害怕,脸色惨白:“他---他还拌散了杜圣心、倪姬宫主还有岳雪梅的骨灰,烧,烧冥钱给我们----”她双眸满布血丝,眼中泪珠滚动,展臂死死抓住了桌沿,目光摇移,神情开始变得激动:
“我叫你们,我大声地叫你们!可你们都不回答我,我好害怕,我从来没那么害怕过!”她终于转过一口气,大哭出声。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见她如此无助,白玉郎伸手痛惜地拍着她肩膀宽慰。
“怪不得,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小君。---却不知小君会怎样----如果她安然无恙,见到我们死去,一定也吓得坏了……”陆少秋望着玉郎搭扶云凤的手,惨笑道。
云凤见他此时仍在挂念着小君,心中发凉,沉下头去默默垂泪。龙啸天看着他三人,长长叹了口气。
少顷,白玉郎才尴尬地收回手去,抬首对龙啸天道:“难道我们遇到的,真是果孽老子?那不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吗?怪不得你刚刚说,那些事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仙人?他做的那些事儿,倒像是恶鬼!”陆少秋尤有不忿。
“除了他,没人能同时杀死你们三个。”龙啸天沉声:“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你们--------难道,也和杜圣心有关?”
“杜圣心?”云凤残泪未尽的双眼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他---他也来了玄天界?”
“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五天前才在这家客栈分散。”
“你们死后……也是一醒来就在这儿了吗?”陆少秋看了眼一脸恍惚的白玉郎道。
龙啸天摇了摇头,沉闷的声音渐渐飘远,脸上显现出从未有过的痛苦,喃喃道:
“我本不信神鬼之说,可亲身经验,感受却是不同的……
七天前离河谷大战,我缠着杜圣心纠斗,毗罗教主碎心人在背后暗算了他一掌,暂时打岔了他的护体真气。杜圣心往前一扑,正好撞进我刀里,当时那一刀刺伤的只是他左肺,他一掌把我连人带刀打了出去。我自然不肯放过他受伤的这个机会,拼着被他刺穿咽喉,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当时,我两眼一黑就没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在我背上猛地拍了一下,我一个趔趄向前跌出,睁开眼时,发现我断去的左臂好好地长在身上,周围还站着四五个身穿黑色宽袖短褂,头扎白色方巾的俊美少年,个个十三四岁年纪,眼神明澈,天真无邪。
一少年笑着手指我身后,我转身看去,见到另一个我驻着刀跪在地上,我一下吓得呆了,那少年向我行了一礼道:
‘我们是幽冥界的引魂使。恭喜你,凡尘旧事今朝弃,登得灵阶复往生。龙啸天,请了。’他的声音很轻柔,让人听了没一丝惊怕,我呆了好久才问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少年笑道:‘众生轮回,因果相循。生或是死,都只是一个开始,何须执着?”
他眼神和善,另外几个少年也冲我那样笑着,像有什么喜事落在我身上令人羡慕一样。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茫然向四周望着。
那时碎心人正在追杀小流星,小流星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我想上前去帮他,被那少年拦住道:‘你不用急,陆少秋还不会死,自会有人救他的。’
龙啸天言及此望了望呆怔的陆少秋,继而道:“他还说:‘幽冥界与人世是两个世界,人世间的一切,你看得到,却摸不到。我们在这儿说话,他们也是听不见的。依照规矩,我们该马上押你回地府,只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来接你。’
他正说着,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了十多个头扎黄巾的黑衣少年,分成两列,神情敬肃地奔向河滩。白巾少年们见了他们,纷纷垂首肃立,想来那些黄巾少年还是他们的上官。”
“后来,白骷髅为小流星送来了心剑,碎心人伏诛,白骷髅也死了。很快就有几个黑衣少年把他们的魂魄启了出来。碎心人又叫又骂,凶扞得很,被黑衣少年们用锁魂链牵着走了。
白骷髅倒很坦然,笑着拍我肩膀,笑话我哭丧着脸。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和押送的白巾少年一起消失在河滩边。
我正在发怔,听到云凤大声叫着小流星的名字,大伙儿都围了上去,场面很乱。周围不断有黑衣少年出现,带走地上各大门派死去兄弟的魂魄。眼前来来往往地全是人影。
我趁监视的黑衣少年不备,想挤到河滩边看看小流星,却见到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大伙儿都束手无策。
这时候,杜圣心跌撞着靠了上去,我正担心他还想干什么,没想到他把一直藏着的血兰金丹,送给了小流星。”
龙啸天言及此,平静地望向陆少秋,陆少秋低下头,抿着唇不安地眨眨眼。
龙啸天续道:“小流星接了金丹,杜圣心也咽了气,大伙正在劝他服下。这时却见到那几个黄巾少年站成两排,齐刷刷向你们的方向跪下,一个领头模样的少年,手上捧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盒子,恭恭敬敬向杜圣心走去。”
桌旁三人听到此际同时一怔.
“那会儿小流星脱了险,他爬起来走向那个死去的我,我眼前一花,真就看到他穿透了那个黄巾少年的身体。
黄巾少年却是径直到了杜圣心面前,打开了那个红色盒子。当时我一门心思在看小流星,偶然回神的时候,看到有一个流转着彩色细丝的蓝色光球自盒中飞出,归入了杜圣心体内。
我正感诧异,那黄巾少年跪在地上,轻轻拍了拍杜圣心胸口。不一会儿,便见杜圣心的魂魄像受了什么惊吓般大叫一声弹坐了起来。
他额头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大病初愈般很是虚弱,后来在两个少年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
那个黄衣少年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杜圣心突然笑得很凄凉,怔怔地望着河滩。那个时候,大伙儿都跟着小流星来看我……”
他心怀感激地望了望对座的他们:“只有玉郎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杜圣心身边。”
白玉郎听着这个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却无法为世人得见的故事心中悲凉,眼中泪光灼然,倔强地咧嘴轻笑。
龙啸天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俩可真像,那天,杜圣心也是这般笑着离开的。”
白玉郎平了平心绪,关切问道:“后来呢?你们到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