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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会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晋王爷和皇后娘娘杠上了,许多人都闹不明白,这两人何来的矛盾,便是斗,也是岐王和晋王。
自古后宫妃嫔不得干政,赵皇后在后位二十来年,一直以雍容大度、端庄尊荣的形象示人。
唯一能让人诟病的,只有后宫只岐王一子和静沅长公主一女以外,并无其他子嗣。
席恒峰从宫里回来,也是长吁短叹,先前他还可以置身事外,可是,斐斐和晋王爷的关系,他便是想袖手旁观也不得啊!
现在这般格局,还不若当初不要让这两个孩子掺入到皇家!
席恒峰正愁着,席斐斐拿了一身青灰色男式袍子过来,笑吟吟地递给爹爹道:“爹爹,你试试,我做的哦!”
这还是许多年来,席恒峰收到女儿的第二件绣活,当年斐斐还小的时候,也曾给过他一个香囊,被胡氏扔了,说是有碍观瞻!
席恒峰气的半月没搭理席胡氏,也是自那以后,斐斐好像再也不做绣活了。
席恒峰笑的眯了眼,接过来细细打开,见针脚虽不细密,却也平整,佯怒道:“这东西最费眼,往后莫做了!”
斐斐见老爹喜孜孜的,还装着一副她颇不务正业的模样,也当不知道,状似不经意地道:“我也想出去逛逛来着,只是最近连皇后都被诟病妇德,我只好缩在家里!”
席恒峰眼睛微眯,女儿一张俏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如夜空里的星星一般闪耀,半晌叹道:“你这是以退为进呢?”
席斐斐立即上前将爹爹拉进椅子里坐着,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嬉笑道:“爹,您可得帮蕙蕙!!”
席恒峰回头看着女儿,奇道:“我没记错,你几个月没去晋王府了,晋王妃的信,你也不回,今个,倒发奇思妙想了!”
席斐斐自定亲以后,性子沉稳了许多,也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也是查一下胭脂白脂粉店的账目。
对清蕙,斐斐心里,或许是有一丝怨怪的,在去锦城之前,清蕙明明已经看出自己对陆格的心意,可是,她们还是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往安郡王的身边推。
这么多月过去了,陆格一封信也没有,仿佛当初二人约好的,待陆父陆母上京,便来席府提亲的事,只是她一个人的梦境。
苦而不得的梦境!
可是,即便是怨怪,蕙蕙生孩子,她还是送了贺礼,知道两个孩子一个叫仓佑,一个叫骊儿!
赵皇后竟要害这两个孩子,斐斐想到这里,心头气血上涌,也不理会爹爹的打趣,硬着脖子道:“反正,你得帮蕙蕙!”
说着,便丢下老爹跑了。
席恒峰对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拿起女儿送来的衣裳,美滋滋地在自个身上比着,到了这般年纪,什么宏图大志,儿女情长竟都比不得这自小宠着大的女孩儿幸福如意重要!
席恒峰放下衣裳,拿开镇纸,细细地醮了墨汁,沉吟片刻,刷刷地写了四封信,等墨干,封好,交给身边的长随道:“按着上头地址,天黑之前送过去!”
是夜,京城里头好几处巷子里的门都被敲开了,有西大街菜市里头一处窄巷里头的算命先生,也有紫兰巷的琴师,还有柳叶巷的某位御史台的大人。
席恒峰的长随回来回话的时候,席恒峰还在院里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像是在祝祷什么,又像是在对着故人诉说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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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承从桩王爷府上回来,已经是深夜,赵二和吴大扶着,到了二院,绿意和菡萏接过来,两人在主院厢房外,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扶着王爷进去,还是再扶到前院去。
清蕙听着外头动静,出声问道:“绿意,什么事儿呀,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酒味?”
绿意一急,道“主子,没事,就是,就是王爷他喝多了,奴婢不知道能不能扶王爷进去,怕主子你闻着味儿不舒服!”
腊月的深夜,北风呼啸,清蕙虽能下床,可也不敢出去着了凉,急道:“先进来吧!”
这还是清蕙第一回见贺承醉的这般不醒人事,整个人都快挂在绿意和白芷身上,白芷还好些,绿意已经累得额上出汗!
只得吩咐二人将贺承扔到隔壁厢房去,让府里的小厮给贺承冲了澡,才又抬回主屋。
身上的酒气依旧十分重,清蕙忍着不适,让绿意又上了醒酒汤,躺在脚踏上的贺承,一边皱着眉,还一个劲地喊着“皇叔祖父”。
清蕙心里头再多的话,也只得忍了下去,让绿意给屋里重新上了炭盆。
不妨那炭火一闪一亮的,醉的迷糊的贺承一睁眼便看到无数的星星在眼前跳跃,猛地对着那炭盆一扑,眼看便要往炭火上倒,白芷眼疾手快地甩出腰上的软鞭将黎贺承拉住。
一时屋子里闹得人仰马翻的,苏清蕙躺在床上唬的一跳,干脆将炭盆子先撤了下去。
重新倒在榻上的贺承,紧缩眉头,也不嘀咕了。
清蕙探下身来,伸着细长有些微凉的手指,戳着贺承的脸。
淡淡的酒气扑在她面上,空气都带了两分醉人。
却不想贺承忽地睁了眼,用食指比着中唇。
清蕙点了头。
好一会,屋外忽地传来一阵打斗,贺承起身,对清蕙道:“我已让赵二和吴大守在仓佑和骊儿屋外,无碍!”
屋外的箭矢簌簌地落下来,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闷哼。
不同于在水阳江上的那次,清蕙此番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知道贺承既然敢将贼人引到府里来,必然已经做好了策略。
半刻钟后,护卫首领过来禀道:“王爷,依您的吩咐,中了一箭,让他逃走了!”
贺承肃声道:“加强府中防卫,夜里加大巡视!”
护卫首领恭声应下,“是!”
侍卫下去,贺承转身对清蕙道:“我去隔壁看看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吓醒!”
清蕙点头,夜里,北风呼啸,也不敢将孩子抱过来,怕着了凉,轻声对贺承道:“让奶娘晚上看好,别踢了被子!”
奶娘都是精挑细选的,夜里还派了个嬷嬷一起值夜,贺承知道清蕙是关心则乱,也不戳破,笑道,“我去去就回!”
隔壁的小屋里,两个奶娘正抱着小娃儿哄着,值夜的嬷嬷在一旁唱着小歌谣,见晋王进来,笑道:“王爷,两位小主子夜里精气神儿足,两人闹上了!”
贺承过去一看,两小娃娃盯着彼此看,黑翟石一般的大眼,笑的眯眯的,嘴里吐着泡儿。
一个奶娘道:“先前被吵醒了,哥儿哭了一声,姐儿也哭了一声,然而两个小人就发现了彼此,笑了起来,也不肯睡呢!”
贺承捏了捏两小娃肉嘟嘟的脸,对奶娘道:“夜里露寒重,妈妈们也注意取暖,有不适应的,去和福伯或绿意说!”
怕清蕙等的急,贺承又叮嘱了几句,便回了房。
又换了一身衣裳,才上床抱着清蕙,用自个的额头抵着清蕙的,轻声道:“回来的时候,被跟了!”
“是皇上,还是岐王,威武大将军府?”
贺承摇头,“那身姿,倒有几分像我在阿鲁特身边见到的侍卫!”
多事之秋,什么虫鼠蛇蚁,都不安生!
“阿鲁特特特将亲事定在了正月,我一直觉得,他是找着借口留在藜国。”苏清蕙隐约觉得,阿鲁特是有所图谋的。
眼睛一亮道:“贺承,是不是师傅给的,那张皮子?”
两人是如此之近,灼热的气息在清蕙的脖子上来回回荡,像是要燃了那一寸皮肤,清蕙心里头警铃大作。
贺承哑声道:“许是!”他府里头也没什么机密,这人一路跟踪他到王府,一路都无异样,显然不是来刺杀他的,怕是想搜寻什么。
贺承将下巴抵在清蕙脖子上,柔声道:“今日在桩王爷那被多灌了几杯,桩王爷似乎是有意要将我灌醉,倒是没醉,只是为了早脱身,干脆装醉了!”
轻轻的气息萦绕在脖子上,隔着皮肤,清蕙心里一阵酥麻。
不由推了推,悄声道:“还没出月子呢,注意些!”
耳朵却仿佛红的要滴血一般。
见贺承坐好,清蕙便将师傅和她说的布料一事,说与他听,见贺承微微垂着眼睫,像是早有察觉似的,清蕙顿道:“你知道?”
贺承点点头,早在清蕙有孕之时,渊帝听信褚御史的谏言,准备查证清蕙的清白时,他便明白,渊帝对他是有提防之心的。
只是如若早二十多年前,舅舅安王的死,真的有赵皇后的掺和,那么,赵皇后对仓佑和骊儿的嫉恨也是如出一撤的。
这一次,为了两个孩儿的安危,也得将皇后拉下凤位。
怕蕙蕙担心,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不必忧心!”
先帝的暗卫都已经归到他的麾下,安郡王这边又达成了共识,比初来京城事事警惕要好上许多。
绿意端了燕窝进来,贺承接过,递给清蕙,一边道:“今日桩王爷邀我去他府上,说了许多先帝和安王的旧事!我琢磨着,桩王爷这回似是有意相帮我们!”
只是,桩王爷似乎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毕竟,以先帝和桩王爷的关系,桩王爷或许是知道当时安王身边的情况。
但是,太后娘娘亲自确认了他的身份,并且他回来以后,太后确如焕了新生一般。
“既是如此,我们是否应当防着皇后这边找替死鬼?”清蕙皱眉道,毕竟是一国之母,一个布偶又怎会轻易地就能将她搬倒。
这一点贺承却是一早便已经和管三先生讨论过了,沉声道:“管三先生的意思,要给皇上下一剂猛药!”
苏清蕙放下手中的燕窝,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她真希望阎罗早些将这些人收走,日子会不会就会肆意痛快许多。
苏清蕙心里头嘀咕着,竟不意说了出来,贺承宠溺地捏捏她的脸,“想那般多作甚,一步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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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遇袭的消息,一夜之间,便不胫而走。
与此同时,东菜市里头瞎了双眼的算命先生,一清早便念念有词地道:“动了小人哟,小人哟!”
在京城里头,算命先生口里的小人,向来是巫蛊的代称,来来往往的人一早便被算命先生唬了一跳。
接着,巷子里头的小孩儿举着藕节般的小手臂,拍着拍子,唱:“小人跳,小人笑,西山末,哭嚎嚎,晋城霜草哀连天;硕鼠出,长虫跑,东江没,烟落落,日薄西山子嗣夭。”
皇宫里,渊帝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奏折,猛地一下子扔在了大殿上,怒道:“诸位爱卿,难道是特地来给朕添堵的不成!京城里出了此事,难道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三岁孩童,知道什么是子嗣夭”
渊帝眼里似要喷火般!
昨日才三司会审,今个,便闹了此事,有心想要敲打一下晋王,眼风扫到。
却见晋王黑着一双眼,像是随时要倒地一般,心头火顿起:“晋王,这是金銮殿,殿前失仪,该当何罪!”
也不知渊帝手头拿了什么在龙椅上猛地一拍,殿内大臣顿时吓得雅雀无声,毕恭毕敬地一个个低着头站好。
贺承出位,弯腰禀道:“启禀殿下,昨夜微臣王府里出了刺客,闹腾了一宿没睡,不想今个会殿前失仪,还请陛下治罪!”
半句求饶的话也没有,渊帝紧紧盯着黎贺承,眼神晦暗不明。
接着安郡王便出位求情道:“陛下,晋王身为亲王,在王府里却能遭遇刺客,可见,京城近来匪寇猖狂!还请陛下下旨整顿京城风仪!”
渊帝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发不出,咽不下!
定远侯,礼部尚书,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许久不上朝的桩王爷,户部尚书,御史台大夫,却在此时一一出列启奏京城盛传的“小人”一事!
个个只字不提皇后,坤宁宫,却句句意指,皇后不堪为天下妇人表率,犯了众怒。
殿里头的威武大将军几度要晕厥过去,赵家是尚武世家,虽个个熟读兵书,却在辩论上头,和这些靠笔杆子吃饭的大臣,拍马也赶不及,急的口舌发涩。
龙椅上的渊帝,也没比威武大将军好上多少。
岐王见父皇神色不对,忙朗声道:“诸位大臣莫见风便是雨,巫蛊一事,牵连深广,岂能凭黄口小儿几句童谣,便要给本王的母后定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桩王爷微闭着眼,淡淡地道:“岐王殿下莫忘了太傅教导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御史台大夫接着道:“蜀地才遭大难,正是全国祈福的时候,却在此等时候,出了巫蛊一事,恐群情激愤,还望陛下早日定夺!”
“嘭”的一声,渊帝手头的一颗东珠,倏地砸在了正振振有词的御史台大夫的额上,顿时额上便鼓起了一个血包!
桩王爷沉声道:“自古忠言逆耳,藜国开国以来,御史台一直是作为君王的铜镜而存在,还请陛下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