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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贵如油,多下农民愁”
这句俗语完全表达出了这两天牛芳的心情,以至于她从甘顺先生口中得知这话后,便时不时的念叨一遍,既显得自己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学问,又表达了她的愁绪。
小雨连着下了两天两夜,丝毫不见衰减的架势,
附近的农户们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这下半天的小雨他们还偷乐,不用灌溉土地了,可下两天两夜,就只得一边骂娘,一边弯腰将田里面的积水给盛出去。
那前阵子书生们最爱去的河堤小道,此时也被溢出的河水给掩盖,衙门里的人都在致力于疏通河道,那一年一度的院试,反倒是没有人去注意了。
陈月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考场的外面,身旁站着默不作声撑伞的董瑞,那天回家后,陈月开玩笑的说道将来要给他找个漂亮媳妇儿,却不料这孩子竟直接哭了,直说一辈子都不要娶媳妇。
少年的话,岂可当真?
陈月只当这小孩还情窦未开,敷衍的答应了他一辈子不娶妻的誓言,只想着他过几年长大后,估计再回想这话,会恨不得回到现在捂住自己的嘴。
想到这里,陈月脸上荡开了笑容,在这阴沉的雨天之中,倒是显得有些明亮了。
“阿姐!”
在考场中待了两天两夜的陈书,身后背着那单薄的行囊,左手提着那原本盛放点心的盒子,右手冲陈月所在的屋檐下猛的挥手。
与他那响亮的声音和喜悦的面庞而言,身后那一众或是死气沉沉,或是拢着单衣咳嗽的书生们似乎显得尤为凄凉。
轩辕浩这一次还是去考了,只是,与以往殚精竭虑的赴考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尤为放松,写在考卷上的答案更是一塌糊涂,既然家里需要他做一个没什么墨水的读书人,他做便是了。
心态轻松,走出考场的姿态自然也就比那些犹如耗尽了心神的书生们不同,站在台阶上看见那站在角落中笑谈的三名孩子,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轻松的一抹笑容走了去。
春雨,在考场放人后不久就停了下来,县城外的农户们这才得空,闲下来坐在那田埂上唠唠嗑。
要说这紧邻着县城的村镇与偏远一些的乡镇有何不同,大概就是这见识上了,
好歹也是挨着县城的,家中有些余钱的时候,揣几文钱去那摊贩上逛一逛,也不买,就听听那摊贩对过往的大老爷讲讲那物件来历,有些时候比那茶楼里的还来的有趣。
“你别说,我婆娘今儿去县城,你猜她听见城里人说啥?”
一壮年汉子坐在田埂上,自认为悄声的朝着那斜对面的庄稼汉子笑着道,
“说是?哦!对了!今年那去院试的书生应该是出考场了,咋的,今年有几个人出来就晕倒的啊?”
庄稼汉子挤眉弄眼的朝那壮年汉子笑着道。
壮年汉子倒是收敛起了方才那神秘的笑容,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走出田埂,蹲在好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晕倒几个人算什么?我家那婆娘在城里听说,今年的院试泄题了!”
——
“泄题?”
陈月正在按照陈书口述的试卷问题,重新写一份答卷,先生说,很有必要。
才刚刚下笔,就听见了本应该在后门做吃食,此时却匆忙跑进屋的牛芳说泄题了。
这两个字犹如平地惊雷起。
炸的长桌边上坐着的众人心跳猛的加快,
“我刚才在外面瞧见那些吃饭的人说的,说是有个小孩在科举考试之前捡到了一份文章,因为看那文章上的字体好看,就交给了他读书的学堂夫子,恰巧那学堂就是今年有望夺魁的徐成书所在的湘雅书院,他今日询问徐成书考试内容,结果一听和那张捡来的文章是一样的意思,就连忙赶去县衙了。”
一番话下来,陈月望向甘顺,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这次院试中,还有那刘云泉的同伙?
只看见甘顺先生眉头微皱,
“那刘云泉背后的人与北荒漠有所联系,如今风声正紧,背后之人恐不会以身试险。”
轩辕浩之前没有听说过刘云泉,只知道陈书一家人是在镇上被北荒漠的人刺杀,如今听见这事似乎和考场舞弊有关,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陈书虽然不至于主动将那刘云泉夫子因为秀才名头不实的事情到处说,但若是有人问起,他也不会遮掩。
当下听的轩辕浩目瞪口呆,直呼自己这十年科举白考了。
屋里的气氛被轩辕浩这么一打岔,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凝重气氛。
陈月看了一眼师父问道:
“既然那篇文章已经被那湘雅书院的人捡到,只要与这次考场的试卷对比应该就能知道了,不过,有了泄题这事,不知道朝廷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甘顺叹了口气,
“这些你先不要管,你先将考卷做了,至于那刘云泉的事,本来只是关押在县城的牢房之中,这次的事出了,恐怕朝廷里的人会来审他了。”
陈月听这话有些奇怪,当即提出自己的疑惑来。
“既然查出他的秀才是舞弊得来,那又为何只是关在县城的牢房?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大事嘛?”
另外三人也眼巴巴的看着甘顺,眼中充满了不解。
甘顺淡淡一笑,
“这刘云泉是考场作弊得来的秀才名头,但这并不能代表,被他抄袭的人是他的同伙,更何况,当初考场座位是打乱监考,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只要他一口咬死了,他不认识,是偷看的别人的考卷,那这舞弊就只他一人扛下又如何?”
此话一出,
再场的孩子们都一脸愤慨,
陈月也只得安慰老弟道:
“如此一来,这考场作弊,说不定还是那刘云泉背后之人所不愿看见的。”
山河县,接下来几天的考场舞弊风波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开始传言考官已经找到了写那篇文章的考卷。
山河县告老还乡的李大人府中,
李松依旧在书桌上练字,似乎对于他而言,去参加院试就像是出门踏春一般的闲适。
只是一旁的软塌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手上盘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瞧着那珠子光滑如新,应该是新得来没多久。
“松儿,你既然不想靠捉刀来答文章,你与爷爷说一声便可,又何必将那文章丢弃,如今被人抓住了手脚,那老许可不是能够禁得起拷问的人,你的尾巴擦干净了没?”
被称为松儿的李松,停笔了
看着宣纸上的静字,好一会儿,伸出手来将其揉成一坨,丢到了地上。
低垂着眼睫,看着桌上空白的宣纸,道:
“我没用。”
李大人不像外面传闻那般严肃刻板,反而对李松格外和蔼,眯着那耷拉的眼皮,
“无碍,无碍,既然你没有用那篇文章,这事也就好办多了,
那老许不是个嘴硬的,他方才传话说他有写了那篇文章的考卷在手中,让咱们想办法捞他出来,才肯销毁那张考卷,
如今,既然松儿没有用那文章,老许留着也只是徒增风险,只是如此一来,松儿你们可就要辛苦一遭,按照那朝廷的作风,想来是会让你们重考一遍,这一次,爷爷可就什么也不管了。”
李松依旧低头看着桌面,只是眼神从那宣纸挪到了右上角的砚台,那砚台是爷爷告老还乡后,他的同僚所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贤良方正。
“呵呵。”
瞧着自家这一辈最有慧根的孙子瞧着那书桌傻笑,李老大人也不多问,接下来要他做的事情还多着,
至于责怪李松?
李老大人可舍不得,孙子有自己的傲气,也不是一件坏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