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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皆避转,只余燕羽兰一人。她整个人罩在斗篷里,缩在角落里不吭声。萧如月自在地翻书,外面的侍女轻轻叩了叩门,小声提醒公主出府已久,该回了。
浏阳公主这才慢慢吞吞地脱下斗篷,露出光洁的脸庞,柳叶眉,弯月眼,粉唇秀鼻,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萧如月来了点兴致,拿书卷一指:“坐。”
年轻漂亮的姑娘福身后坐下,从动作上看是受过良好家教的名门闺女。萧如月继续往嘴里扔葡萄干,偶尔翻一张书页。
“本、本宫,浏阳。”
萧如月轻轻嗯了一声,浏阳公主反复地舔唇咬唇,终于鼓起勇气,道:“昨、昨晚,惊鸿他喝醉了,我、我们在一起了。”
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浏阳公主双手捏着手绢,急得像要哭出来:“我、我不是有意的,可、可是我很爱、很爱惊鸿,我不会介入你们,我也不会伤害你,我、我只希望你能允许、我、我跟在他身边,做个侍女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继续爱他。”
萧如月有点儿厌烦,失却戏弄的心思,冷冷道:“把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什、什么?”
“还要我明说吗?你从莫惊鸿那儿拿的东西,我和他的订情信物,你们不就是想要拆散我和他么,你们成功了,你可以滚了。”
浏阳公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抓紧绣帕,委屈得扑扑掉眼泪。
萧如月不想激动,可是,有些事理智可以骗人,感情却骗不了人。她喜欢莫惊鸿,喜欢那平淡相伴的感觉,在她大难不死脆弱无依不能够自我坚强的时候,莫惊鸿,一个温柔如水,能够包容她的成熟男人来到她身边,她原想把所有的过去都云淡风清了的。
只可惜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
浏阳公主默默地拿出绣包,一点点地推到萧如月前面。萧如月做了个送客的姿势,浏阳公主站起来,脑袋垂得低低的,她不走,她在等拿到盘龙玉佩。
萧如月砰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眯眼狠狠骂道:“叫莫惊鸿来要!”
浏阳公主嘴唇动了动,套回斗蓬,打开门,嘎吱两声,门开了又合上。人走后,萧如月坐在那儿,有些伤感,有些怀念。不知坐了多久,门重重地推开,一个穿紫红宦官服的无须老者手拿黄绢懿旨,后面一片御林军的铠甲与剑矛,强行押送她去重华宫兰桂殿。
燕西太后召见,原因是浏阳公主被人打了,有人指证就是她干的。
萧如月身配盘龙玉佩,免跪站在兰桂殿的百花地毯中间。燕西太后和一干命妇坐在殿堂两侧,浏阳公主的母亲,魏蜀夫人抱着女儿,怜惜不已,和几位夫人同声谴责要太后重办。
燕西太后问她,脸上两个巴掌印是否萧如月所打,燕羽兰只管嘤嘤直哭。莫惊鸿匆匆赶到,后面是慕容皇后的凤驾。莫惊鸿神情的疲惫显而易见,他最先看萧如月有无受责罚,然后向燕西太后行礼告罪,大意是萧如月不懂礼数,若有触犯,他一力承担。
“这都把人打成这样了,惊鸿,你倒是说句良心话,该怎么办吧。羽兰和你一起长大,可从未受过这般委屈。”魏蜀夫人托起女儿小脸上的红印子,让莫惊鸿看看,他要娶的女人心肠有多么的恶毒。
莫惊鸿说要打要罚都应下,其他的什么也不说。燕西太后不乐意了,这是冒犯天家之威,不罚不行,摘了萧如月身上的盘龙玉佩,拖下去重打三百板子。
慕容皇后轻笑一声,道:“本宫掌管六宫十八载,还从未听过这般简单的审讯。太后娘娘,您可不能太偏心娘家人。”
“那依皇后之见?”燕西太后收了笑,凉凉地问道。
“自然是问清来龙去脉,这案断得才能叫人心服口服。”慕容皇后说道,莫惊鸿却立即跪下阻止,说太后明断,他甘愿代受三百板,还催促宫侍速速行刑。
慕容皇后自然不许,莫惊鸿生硬地说道:“皇后娘娘,这是草民的事,还请娘娘不要干涉。”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慕容皇后生气地训道“你是慕容家的儿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等闲视之!”
“皇后娘娘,草民早已放弃那个尊贵的姓氏,”莫惊鸿似忍着无穷的愤怒“草民希望娘娘遵守誓言,不要干涉草民的婚姻大事!”
“你以为是本宫?”
莫惊鸿不语,等于是默认皇后在背后安排昨晚醉酒的一切。
慕容皇后气不打一出来:“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是不是?要是本宫从中作梗,本宫何必给你送口信?你不思进取弃家族责任前途命运不顾要娶个一无是处的村姑,本宫不是也让你娶了?说的什么混账话!”话越说越急“来人啊,把这个祸乱朝纲的狐媚子拖出去乱棍打死!你说是本宫破坏你的成亲大计,本宫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家里的意思!”
这当口,燕羽兰脱开母亲的怀抱,扑到莫惊鸿那儿,跪在那儿痛哭,让皇后不要生气,不要为了她浏阳一人的事,坏了皇后和惊鸿的关系。边哭边用力跪头。
浏阳公主哭得几乎喘不过气,魏蜀夫人心疼得要命,跪到两位皇宫女主子前面要一个公道,七七八八的命妇也起身跪倒要惩罪犯明法度。
“打断一下,”这噪音,萧如月揉揉太阳穴“我和浏阳公主素昧平生,我无缘无故打一个公主做什么?”
“萧箫!”莫惊鸿用眼神哀求,表情饱含自责与痛苦,他宁可含冤被打,也不愿让萧如月说出口。燕西太后那边全部住了口,神情变得诡异不自然起来;慕容皇后原本震怒的表情变成了然的冷笑,笑里又带上清苦之意。
浏阳公主长长地抽气,好像要断气似的。她的侍女这时候很快从殿外冲进来,跪头解释:“不是萧箫姑娘,公主从马车上摔下磕的红印子。”
“那是怎么一回事?!”燕西太后一拍凤榻,侍女吓破胆就把昨晚宴后荒唐事给抖了个干净,完全地不给人阻止的机会。
“你怎么这么糊涂!”
浏阳公主扑倒在太后脚下大哭,燕西太后看看当事仨人,说既然莫惊鸿与萧如月有白首之盟,也不能让他蒙上背信弃义薄情寡义的名声,让他同娶二女,公主与萧姑娘平妻以待。
莫惊鸿抿唇不语,魏蜀夫人斥责,他毁了浏阳清白,怎么能够不负责,他的礼仪廉耻都学到哪儿去了。其他命妇也诘问他不娶浏阳,是要把她往死里逼不成,名节是女人的命。莫惊鸿脸色苍白,咬牙领旨谢恩。
“这便好。”燕西太后笑得和蔼,魏蜀夫人搂住女儿笑看准女婿。莫惊鸿起身后,走到萧如月身旁,颤抖而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萧箫。我必不负你。”
萧如月惊了一惊,好像这时候她听到兰桂殿的决定一样。她脱开他的手掌,垂首摊平手替他抚平外衫上的褶痕,心里做几番计较,仰头看莫惊鸿,缓缓地说道:“你不要娶我,好不好?”
莫惊鸿大受打击,他几乎站不稳,萧如月微笑道“你瞧,我和这燕京合不来,和这些权贵女人更合不来,你忍心看我天天受欺负?”
“不,不会的,我会顾你周、周全。”
这话熟悉得让彼此都,萧如月伸手温柔地抚开他皱起的眉宇,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被污赖说打了公主要下狱打板子。要真嫁了你,我怕是要尸骨无存。”
“是、是我对不住你,一天都没让你安心。”莫惊鸿眼含痛苦自责的泪水,紧紧地握住萧如月的手,问还有没有可能?
萧如月叹息,道:“你知我不愿受苦,你就忘了吧。”她的手碰上盘龙玉佩,眼睛看向紧张得屏息忘了哭的燕羽兰,微微一挑眉,很随意地说道“这个留给我,好不好?”
莫惊鸿愣住又点头,萧如月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她道:“我这就回庄子里去了。”她转身而走。
“站住!”魏蜀夫人叫萧如月把玉佩留下,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姑娘既已取回订情信物,何必还要慕容家媳妇的家传信物?”
萧如月冲惊愕中的莫惊鸿说道:“你听,你不在的时候,她们一波又一波地来欺负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身世简单,我信了你,可是,现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从庄子里带出来?”
“我,我带你走。”莫惊鸿眼中有可疑的泪水,他的声音里透着伤怀的痛。
“不要,惊鸿,你不要走,”浏阳公主冲过来,抱住莫惊鸿“你走了,皇后娘娘怎么办?慕容家怎么办?你就算不要兰儿,也不能不管北望侯府啊。惊鸿,你说话啊。”
莫惊鸿震惊地把视线转移到梧桐宫那一位身上,慕容皇后移开眼,对上浏阳公主,道:“混账,堂堂一个公主做出那等不知耻的事,还有脸在这儿搬弄是非,还不给本宫退下!”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家怎么了?父亲、母亲大人怎么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莫惊鸿喝问道。
殿内众人眼神躲躲闪闪,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让人骨子里都打冷颤的声音:“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