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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看书眼涩时抬眼一瞧看人睡着了,顾名弘便搁了书,悄悄起身,抱了顾长生往抱厦去。路过婆子丫鬟时还“嘘”两声,叫别吵醒了她。顾长生晕晕乎乎的,揪了揪顾名弘的衣襟子,照旧睡着。
高老太太被宝娟扶上床的时候,听她笑说了这事,也是欣慰道:“这才是我的好孙子好孙女啊!”互相照应,温温馨馨的。
清晨的阳光从花窗栅格间打进屋子,落下稀稀落落的斑点,也闪了妆台上的镜子一角。身着翠衫的鲍二姑娘这会儿正坐在镜前,拿着桃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自己脑后的一缕头发。也不知梳了一百又多少下,便“啪”一声拍在了妆台上。
昨儿一天的事情,在今个早上醒来时,还历历在目。也因为那些事情,鲍静雯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便是翻来覆去,时儿就醒过来,再要睡时又睡不进去,就起来倒冷茶吃。吃得多了,早上起来肚子就有些不好,心情更是糟到了极点。
心情再糟,还是要去给自己的亲娘请安。放下梳子鲍静雯自去了正房,跟鲍夫人请了安。鲍夫人正在吃早茶,罢了拉了她坐下,问她:“怎么样呢?昨晚瞧你脸色不对,问你怎么了也不说。”
鲍静雯坐在鲍夫人旁边,脸上又浮上不高兴的神色,抬眼看向鲍夫人开口道:“我去了二哥哥那里,没说两句话,就被轰出来了。”
“怎么轰你?”鲍夫人又问。
鲍静雯仍旧看着鲍夫人:“说是他要温书,不能留我说话。可是四丫头在那里呢,偏说她不扰,我扰。我只得自己出来了,要是真叫他拿话撵了,才更没脸呢。”
“真有这事儿?”鲍夫人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这受了委屈的女儿。
鲍静雯点了点头,“娘还是不要跟老太太说了,人家什么意思,都摆着呢。咱们再是高攀的,也不该看这样的脸色。到时候咱们提出来,他们再故意给咱们不痛快,不是咱们自己给自己找没脸么?”
便是再相好一个人,以鲍静雯的性子,都不愿受这等子委屈。顾名弘不爱搭理她,她必然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连她外祖母在内这顾家一家子,没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她心里堵着气,想着便是顾家再求她嫁,都不嫁!她要嫁就嫁比顾名弘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叫他后悔去!
鲍夫人却是拧眉想了一阵,又道:“昨儿我听你哥哥回来说,名弘已经决定了参加今年的秋闱。不如就这么着,你且再受些委屈,咱们小心陪着些,先叫老太太定了心。这事儿总归还是老太太那边儿说了算,她是我亲娘,自然是亲帮亲。老太太有了主意,咱们也不急着定,毕竟你还不算大的,名弘也要忙考试。等到来年春闱,看看名弘能不能考上进士。若是考上了,撺掇叫老太太定下婚事来。若是没考上,咱们在那些考上的里面再瞧瞧,岂不两好?”
鲍夫人的一席话又打动了鲍静雯,她也想了想,又问鲍夫人:“昨儿娘跟老太太说话,可瞧出她的意思了?厌我么?”
鲍夫人把她的手捏进手里,“有我这个她的亲闺女在,厌得起来么?昨儿早上的事,荀丫头受的气都出了,咱们致了歉,没事了。你听我的话,往后收着些性子,谦卑些,没坏处的。”
鲍静雯笑:“好,就听太太了。”
鲍夫人说服了自己的闺女,心里算盘也打得好,想着自己是下了一盘好棋,只等成果了。不管是哪个结果,都坏不到哪去。鲍静雯因为自己亲妈为自己做足了盘算,自己也是踏实,真个就收了收性子,做起谦卑小姐来了。
顾长生瞧了几日,见得鲍静雯行事作风大变,只在心里冷笑:这姐姐还没对她二哥哥死心,还想嫁进她顾家呢。便是这会儿性子掩了,那能掩一辈子?
而高老太太瞧着鲍静雯这两天懂事了不少,只当是因着顾长生那事被训了,知道错了也改了,那还是满心欣慰的。毕竟是自己的外孙女,说完全不疼,也是不可能。只要孩子知错能改,顺自己心意,那还都是好的,值得被原谅。
鲍静雯见自己掩性子有了成效,十分高兴。这还是她人生头一次,不嚣张就得到成就感的,不过是更信自己亲娘罢了。想着自己还是太嫩了些,该跟大人们好好学学。
顾荧自然也是瞧出她变得温柔稳重了,自己被阴氏教育过,这会儿再略琢磨琢磨也就明白了鲍静雯是为的什么。心里明白,嘴上自不去问,只当不知道。
而这鲍二姑娘尝到了甜头,这会儿也不大去找顾荧玩,没事儿便往高老太太院里去。时常坐着与高老太太说几句话,或帮她捶捶肩捏捏腿,再者便是教顾萱识字儿看书,还要教顾长生琴棋书画来。
顾长生笑,“雯姐姐又忘了?你下棋且下不过我,连棋局也记不住。”自己要是呆呆地接受她的“好心”,才真是给自己找事儿呢!
鲍静雯觉得顾长生年纪虽小,嘴巴却甚毒,自也不敢招惹她再与她翻脸,只得笑笑应了,还赔小心道:“荀妹妹是聪明的,你三姐姐都不如你呢。”
顾长生笑——怎的就不说自己不如呢?再是装,有些性格还是一时盖不住的。
既是装了,就要哄住一些人的。旁人不吃这套,高老太太却吃。只要没有事情闹起来的,没有谁欺负谁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老人家都乐得被哄着。再者人是自己的亲闺女和外孙女,都懂事了,那就没什么好不待见的。
只是——这么哄下去,真把婚事哄成了,那怎么得了?
顾长生在担心这事儿,还有另外一人也在担心,那便是她亲娘——蒋氏。鲍家人一来,鲍二姑娘鲍静雯就欺负她的小闺女,后又问了顾名弘的贴身小厮关于鲍老二如何,小厮照实说了,她便对鲍家的孩子十分不喜。要鲍静雯嫁给她那温润如玉的二儿子,那真是一百个不愿意。两人若是成了,不是顾名弘被鲍静雯管死天天给脸子瞧,就是顾名弘把鲍静雯彻底冷落掉,绝壁是过不成日子!
蒋氏想着,如果到时高老太太要定这门亲事,她必是不再让她,要站出来反对的。儿子是她的,不能叫别人毁了一辈子幸福。如果高老太太与她抬杠,偏要定这事儿,那就把顾国坤搬出来,怎么都要阻止这件事情!
这般想定,蒋氏也就搁了这颗心,还没到那一步,自是要按兵不动的。真到了时候,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罢这事儿,还得帮着莫绮烟略指点些家里的事情。如今这么大一个家都是莫绮烟管着,难免不出问题。自顾国圻去了以后,阴氏在伤心中沉浸了许多日子,后来虽有些走出来,却还是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十分没有生气。管家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再伸手碰上丝毫。
莫绮烟心有吃力亦或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就来找蒋氏。每每找过蒋氏,都要在心里为蒋氏诚祷一番——遇到这样的婆婆,别的不求,但求她没烦没忧顺畅活至百岁。
管家的时日一长,莫绮烟也发现了,家里很多下人因她脾气好而散漫了起来。这种散漫,与阴氏管家严的时候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所以一眼就能瞧出来。虽瞧着散漫,又不能具体揪出错来,自己每天又有许多事情要烦,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哪一个,就等她犯错来罚,莫绮烟便犯起愁来。
“到底散漫至如何了?”蒋氏听罢她的话,具体问她。
莫绮烟便道:“我也是听来的,却没抓见过。就是各院各角上那些上夜的婆子,值着勤的时候就能赌将起来。又有干脆偷摸回去睡觉的,掐着时辰再回来守着,不叫瞧见了。便是那厨房里,管各处园子的,都多有吃酒赌钱,还打骂下头小丫鬟的。自也有猖狂的丫鬟,都不在主子前猖狂,只对着比自己等级低的使……”
蒋氏皱了皱眉,“这样……也确实该整治整治了。再纵下去,越发兴得她们没了怕觉,该往主子头上爬了。那些刁奴也是有心计的,你一时抓不到也是正常。既这么着,且再纵一段时间,看谁先跳了出来,掐住了,往狠了罚,做个样子给旁人看。再要抓到了,更狠些罚。这会儿便叫些可信任的,暗处抓着,抓一个罚一个,没几次就能把她们整怕了。”
莫绮烟听得明白,只是点头,罢了又听蒋氏说:“我知道你心里头有主意,只是不敢放了手做。怕我不高兴?还是怕老太太不高兴?大可不必的,你有想法,做便是。只要把家管好了,咱们能说你什么呢?既是把家交给你管了,就没有故意给你使绊子、挑你错处的理儿。把你再挑下去,还谁来管着?”
莫绮烟微抿唇,她确实也是怕这个的。出了事情,她不跟高老太太说也不跟蒋氏说,自己擅自做主处理了,好与不好,到时候被高老太太或蒋氏提出来——怎的她们不知道?到时候可就难堪了,所以还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来告诉蒋氏知道。
这会儿听得蒋氏这么说,心里又定下几分,遂道:“劳烦太太,那我便放手去做了。”
☆、第四十七章
莫绮烟听了蒋氏的话,回去后并什么动作,不过先是按兵不动再看看罢了。人的胆子都是越惯越大的,等到那胆子大到敢把事闹大了的,就可以下手了。那时一下手,必是要妥妥当当绝后患的。
而这些下人中,那心思蠢动最为厉害,莫不过于顾国圻的奶妈子张妈妈。原在阴氏管家的时候,她那一颗心思就全在家里大厨房的管事之职上。厨房油水多,又是各家丫鬟奴才常来的地儿,最能知道府上大小诸事,她自然想要。只是那管事赵家的一向踏实,便没什么机会叫她得了。唯一有过的一次机会是阴氏想置换府上诸多管事彻底夺权那次,偏还被大奶奶莫绮烟给压了下来。因着这个,这张妈妈对大房的人私下也有许多怨言,十分不喜。
自顾国圻去了之后,她这个奶妈子也受到一段时间的照顾。人是她养大的,说走就走了,高老太太是个当亲娘的,自觉奶娘心中悲痛不比自个儿少,念她难过,就和三房的一众人都抬举了一阵。只是时日一长,这抬举便也都不明显起来。谁还没自己的日子,日日盯着你这一房寡妇孩子的?
张妈妈瞧着别房的奶妈子都越发有地位起来,自个儿却连傍身的主儿都没了,心中不甘。时常与顾荧的奶妈子一起,抒发心里的诸多怨懑。顾荧的奶娘姓李,能与阴氏一起把顾荧养成那样儿,自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两人都困在三房里,便是连顾萱的奶娘周妈妈都不如。
李妈妈摇头叹气,“没的比,三老爷都去了,还比什么?你瞧咱们太太,哪还有一丝儿以前的样子。咱们是三房里的,还能巴结了大太太和大奶奶去不成?别指望了,拿好月钱做好事情,就成啦。”
张妈妈哼了一声:“你比我年轻这么多,却是这么没抱负的?”
李妈妈一笑,“你还哼我?你有抱负,怎么实现呢?”
“我别的不想要,还是想要往那厨房里去。”张妈妈道。
“我可不成,还得养着姑娘呢。你要是好了,别忘了我。等明儿姑娘出了门子,也让我靠一靠。这平日里的东西,都少不了妈妈的。”
张妈妈笑,“你就等着罢。”却不知又想的什么主意,也没详尽了说。
又说鲍老二勾了顾名弘数日无果,十分气恼,到底不知这二表弟脑子里装的什么,直想一榔头敲开来好好瞧瞧——到底是不是个棒槌!
顾名弘原是“明日”“再明日”地拖,眼见着到了七月份,没的多长时间就要到八月份入闱考试,又说:“二哥哥,也没多少日子了,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且先把乡试考了,若是考上了,到时再尽兴玩上一番不迟。”
“等中了举,怕你又要说好好温着书,等过了春闱,考了会试再玩不迟。”鲍老二双手抱在胸口看着顾名弘,真个是拿他没辙了已经。
顾名弘仍旧笑笑,没说话。鲍老二把手一伸,食指抵到他鼻尖上:“怎么?果真如此想的?你是读书好的,我却还是要训你,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这三番五次,有违君子之道。”
顾名弘把他的手挡下去,看着他道:“这回必不食言。”
“如若食言呢?”
“随二哥处置。”
“你得立个字据给我。”说罢鲍老二就去拟了字据,叫顾名弘伸手画押。顾名弘亦不推辞,按了拇指印在上头。
立了字据之后,鲍老二果不再缠顾名弘。心里念着秋闱将至,自己也不好再出去逍遥。到时若是连举人都不中,拿什么脸叫顾名弘带他出去玩?于是真个静下心来温书,遇到不懂处自去问顾名弘。顾名弘瞧他真是学习的,也乐意为他解答。
这般到了八月份,秋闱开始。顾名弘和鲍老二都拿到了自己的考号,只等着初八日一到入闱考试即可。鲍老二虽是个吊儿郎当平日里多半斗鸡走狗的主,因着家里富裕也没多在乎考试这事儿。学也学了,想着自个儿尽了心,考上考不上都随天意。但拿到号时,还是紧张了起来。平生没这么像样地考过几次上,上一回还是考秀才的时候。这一回可比考秀才大多了,一想到就有些不大自在,又问顾名弘:“愁么?”
“还好。”顾名弘道,脸上是一惯的温润淡笑。
鲍老二见他这样儿,自己越发紧张了,只道:“你是胸有成竹的,不比我。我可愁呢,不知道会考得怎么样。”
“尽力考便是了,都到这时候了想其他也是无用,只能把毕生所学都用上。考上则好,考不上,再等三年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