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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毒蛇还是死了。
竖起的身子‘啪嗒’软下来,横在那里,一动不动。随之,几绺鲜血从伤口处缓缓的溢出来。
凝香和逢春低呼着上前:“娘娘,您的手。”
上官露曼声道‘没事’,悠悠的把手从毒蛇的身躯里拔了出来,一边轻笑了一声,像一个淘气的孩子抓到了蚯蚓一样,又惊奇又欣喜又有一种恶作剧的冲动。
凝香扶着她的臂弯引她坐好,接着小心翼翼的摘掉她的金护甲,只见她细软剔透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断裂开,可见是真动气了。凝香惋惜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和这种畜生较真,疼吗?”
上官露摇头,任由逢春蹲下来替她修剪断裂的指甲,慢条斯理道:“一管指甲,弄死一只畜生,还是很值得的。”
凝香和逢春对视一眼,知道上官露此刻只怕有主意了,她们只管执行就好。
果然,上官露沉吟半晌道:“一个冤字也想拉本宫下马?”
“她想过没有,本宫与陛下是一体的,她在建章宫捣鬼,害的固然是我,也会牵连到陛下,届时说的不单是本宫不配当皇后,只怕还有人说陛下不配当皇帝,所以才会引得历朝历代的祖宗显灵。最关键的是,一国之玉玺岂容他人随意玷污?”上官露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一个妇道人家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
她吩咐逢春和凝香,“前朝的事你们可以打听,但切忌不要掺和。陛下自会处理的。咱们只管灭后宫这头的火。”
凝香看了看逢春,逢春和她不一样,她一心只为上官露,逢春却是上官氏的家生丫头,不单为上官露,更为了上官氏的阖族荣宠,上官明楼眼下的困局于她而言可比调查谦妃滑胎什么来的重要的多,然而上官露显然另有打算,怕逢春惹的上官露不快,凝香于是替她问道:“娘娘,咱们灭了后宫的火,谁又来替咱们灭前朝的那团火?恕奴婢愚昧,娘娘怎么就肯定陛下一定会站在咱们这边儿呢?”
上官露了然的望了凝香一眼,继而把视线转向逢春道:“因为那个蠢货固然往我身边纵了一把火,却恰好害了不该害的人,她以为可以叫我自顾不暇,实际上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你们说我有什么可愁的?”她让凝香替她沏了一杯醒神的茶道,“本宫预备今夜不睡了,等你们的消息。”
凝香和逢春一同道‘是’,各自去忙她们的事了。
凝香领了皇后的令牌,带着胭脂盒和红玛瑙珠串上太医院的孙兆临孙大人府邸去了。
孙兆临是孝睿皇后的生前的亲信,也算是董耀荣的半个伯乐,上官露打听过,董耀荣为人刚正不阿,做事不偏不倚,找他调查,结果不论怎样最后都一定会被记录在案,而事关皇家秘辛,大都上不了台面,这时候,圆滑一点的人更合适。
听了凝香的诉求后,孙兆临道:“承蒙皇后娘娘信赖,微臣必定竭尽所能,知无不言。”
至于逢春,则和福禄一起去查膳食上的,和谦妃收过的各种礼物。事后证明,膳食上没有一点儿问题。礼物方面,如上官露所料,太医院没在任何一位娘娘送的衣物上找到痕迹,华妃的补品谦妃压根没碰过,这个时候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华妃摆脱嫌疑的最好证明。
调查陷入僵局,丝毫没有头绪,使得本就愁云惨雾的翊坤宫,愈加平添了几分悲壮的色彩。
华妃和众妃嫔见谦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便围住她不住的开解,昭贵人叹了口气道:“谦妃娘娘也别太过伤心了,得留意自个儿的身子,往后不愁没有为陛下开枝散叶的机会。”
“是啊。”静贵人信佛,安慰道,“嫔妾还记得,这孩子得信的日子,是四月初八,佛诞日,那时候嫔妾就想,这孩子是个与佛有缘的,此刻想必去的是好地方,娘娘过分伤怀倒叫他走的不踏实。”
谦妃一边哭一边捶着心口道:“可这到底是我怀了几个月的孩子啊——!”
静贵人手指不停的捻着佛珠道:“娘娘若实在心里头难受的紧,不如请宝华殿的大师傅为他诵经礼佛,也不枉今生你与他的一场母子情分。娘娘看意下如何?”
谦妃失魂落魄的点头,等人都散了之后,才长出一口气,仰天倒在榻上,脱力一般,哪知道如秀慌张的跪到她跟前说:“不好了,娘娘,您桌上的那盒胭脂不见了。”
“什么?”谦妃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
如秀哭丧着脸:“奴婢也是刚发觉,连同娘娘您用的娥黄、花钿,一并都不见了。”
谦妃浑身颤抖:“你怎么没叫人看住呢!”
如秀道:“人太多,场面又乱,之前皇后在的时候,奴婢一直叫皇后主子跟前的几个丫头盘问,不得抽身盯着,也不知是谁趁乱拿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谦妃惨白着脸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不就一盒胭脂嘛,本宫不信真能查出什么来。再说了,谁会往那上头去想?”
“是吗?你说是吗?”谦妃盯着如秀问,想得到一点肯定的答案。但如秀尴尬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终于等到暮色四合,宫灯一盏一盏的点亮,各处的人该散的都散了。
凝香回到宫中向上官露复命,上官露听完后只淡淡一笑,低着头抚摸了一会儿她那只伤了指甲的手,一句话都没说。
大抵一炷香以后,李永邦风尘仆仆的回到永乐宫,一脸的疲倦,显然是手上的事陷入了胶着,上官露递了一杯热茶给他道:“出什么事了吗?”
李永邦‘唔’了一声,上官露道:“那明日还是让福禄回你身边去伺候着吧,我这里不缺人手。”
李永邦轻轻抿了口茶便搁下道:“还是禄子最知我的心意,其他人都不顶用。”
他静静的坐在她的榻上,天气热了已经换上月胧纱,他的脸陷在一团阴影里,如同被雾化了一般。
“事情有眉目了吗?”他问。
上官露垂眸:“你是希望有眉目还是没有眉目?”
李永邦无语,他双肩垮了下来,旋即一把圈住她的腰,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她怀里,把脸埋在她肚子上,像个孩子似的,瓮声瓮气道:“你知道吗?起初得知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上官露下意识的抬手,刚举到他的头顶又顿在那里,慢慢的收回来,李永邦却不肯放过这难得一见的温柔,赶忙一把抓住了,握在掌心里,分筋错骨似的揉着。
他道:“和连翘那时候一样,她跟我说她有了我的骨肉,我……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一下子就当上父亲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可是现在孩子死了,我心里很难过,到底是一条生命,无端端的就这么没了。”
上官露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鬓角,又把手绕到他后脑勺去,托着他的脑袋,她其实是想把他的脑袋给扒开,奈何他的脑袋像糊住了她,没用。而且他似乎很享受,脑袋一个劲的在她身上蹭,蹭啊蹭。
后来干脆抱着她一个仰天,两人一同倒在了榻上。
上官露被他抱的难受,她觉得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他要是还有心思‘那个’,那也太没心没肺了,眉目间不由的便流露出几分鄙夷的神气。
李永邦的嘴角一垂,知道她是怎么想他的,觉得有点受伤,箍住她的手便松开了,问道:“是仪嫔做的吗?”
她趁势往他身边一滚,喘了口气道:“你要我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乱猜,我能给出你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哪两种?”李永邦道,“你说给我听,乱猜的也行。”
上官露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两个可能,一个是她做的,一个不是她做的,叫人给害了。”
李永邦又问:“是她做的为什么,不是她做的又是谁害的?”
上官露望着天顶的龙凤彩玺道:“假如是她做的,那么理由很简单,她嫉妒。潜邸的时候,赵氏,肖氏和她同为良娣,她的家世最好,入了宫,另外两个却后来居上都封了妃,赵氏更是怀了身孕,她眼红,便急着下手。”
李永邦的脸上闪过一丝戾色,上官露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急着生气,这个人就是容易冲动!李永邦耐着性子道:“那另一种可能呢?”
上官露道:“仪嫔又不是傻子,谋害龙裔是什么样的罪过?她不要命了吗?她在后宫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来日方长,她如果真的像之前说的那样要为自己挣个前程,不甘心居于嫔位的,更应该想办法拢住你的心,而不是没事去找谦妃的麻烦。再退一万步说,就当她脑子被驴踢了,真的是她做的,她也不会挑那条红玛瑙串儿吧,阖宫谁不知道那是她的东西,简直就是恨不得在自己额头上写几个大字:求赐死。”
李永邦听完,沉吟一阵才道:“那这样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上官露‘嗯’了一声:“你怪我无能我也没办法,横竖这件事最后一定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因为太医说的很明白,谦妃没有中毒,只是滑胎,那么能下手的只有她身边的人,偏偏她身边的人查不出半点线索,或者说是谦妃自然小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捕风捉影,见谁逮谁了。”
“唯今之计,想要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只有一个办法。”
李永邦纳闷的看着她,上官露朝他眨了眨眼:“把仪嫔给放了。”
“谁先跳出来,这事就是谁做的。”
李永邦默了一阵,旋即闭上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