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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的脑袋是有毛病不成?干么帮欺负她的人赔不是。
“我赔你就是,请你别再追究了。”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人,但给双方添了麻烦,她自觉抱歉,不想再牵连更多的人,万一因此而影响大叔做生意,她就更过意不去了。“我认识一家不错的布庄,你跟我来,那里或许有您这款衣料。”这“金光闪闪”的衣裳质地细致,若真要赔偿可能所费不赀,可她还是执意为此事负责。
柳必应拉着仲孙隐的衣袖,慌忙想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怎么?不买鸡了?”他皱眉道。
她顿了下,为难地看了大胡子一眼,退怯道:“没关系,我改天再来。”
仲孙隐乘隙给了李衡一个眼神,多年尽忠职守,让李衡一接到这无言的命令,立刻明白主子之意,点头衔命办事去。
急匆匆离开围观人群后,柳必应这才感受到男女授受不亲的羞窘,连忙放开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那个你朋友怎么没跟来?”她回过头,没见到李衡跟随的身影。
“他等会儿就来。”仲孙隐没跟着她的脚步,兀自拐往另一个街角。
“咦,你要去哪里?布庄在这一头。”她指向另一方。
“你不是要去阎君庙吗?”
“是是啊。”她拐个弯,小跑步跟上他,半晌,才后知后觉道:“咦?你怎么知道?”
他似笑非笑没回答,反而问:“谁是秦大哥?”每次见到他,她总有很明显认错人的神情出现,令他不由得好奇。“你老是错认,是因为我们长得很像?”
她摇摇头,沿着街缓缓与他并行。
严格说来,秦大哥的穿着不像他这般富贵华丽、金光闪闪。
当然,跟她第一次见到他比起来,今日他穿得更为低调了些,可仍比一般寻常人来得奢丽亮眼。他是个出众的男人,伟岸不凡的外型,再加上潇洒闲适的气度,她相信无论他穿什么样的衣服,在人群里他都是出色抢眼的,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瞧,这一路上,无论经过的是姑娘闺女或是市井大婶,不都纷纷投来关注的眼光吗?
“因为你身上有股和秦大哥相似的气息。”虽然两人长得不像,但这是实话,她不知该如何详述。
“喔?”他从未听人如此说过,倒是特别。“怎样的气息?”
“这我也说不上来。”柳必应仰头,抬眼望向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轮廓,这股气息很奇特,难以言喻,她不曾在一般人身上感受过。“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秦大哥,是在十岁那年父亲过世当天,他是一个很关心我的长辈朋友,就如同我兄长一般。”甚至比她的兄长更加关注她。
“他是哪里人?”现在,他的兴趣更浓了。基于某种直觉,他总觉得此事与自己或许有些相关。
“我也不清楚。”很奇怪,她从来没问过,也没想到要问。“其实他并不常来看我,但至少每年我的生辰日他一定会出现。”
“你的生辰日?哪一天?”他望着前方,看似随口问。
“呃就在这个月”她支吾道,第一次被不算熟稔的男子问及如此私人之事,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不知为何,自己竟乐意与他分享心里话她才见过他两次面不是吗?明明对他的第一印象也并不是十分良善,究竟是哪来的信任感呢?
“关于秦大哥,其实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巧合。”
“什么巧合?”
“那是一个小秘密,你想知道?”她有些红了脸。
“无妨。”
“那个秘密就在阎君庙。”
阎君庙是兴安城里信众最多的庙宇,供奉的是阴间之神小阎君,数十年前,它曾经灵验到几乎有求必应,香火因而达到了鼎盛,所有大小城民的大小事物皆前来祈愿,甚至还有听闻盛名不辞千里而来的外地人。
小阎君是掌管此州郡县方千里内的阴间神只,相传祂是地狱之殿阎罗王所有儿子中最俊美无俦的,在祂身边更有许多司爷判官为其效力,各司其职,协助他掌管一切阴阳之生死大事,并根据不同的因缘福报而给予惩恶扬善。
百姓们膜拜祂们,更敬畏祂们,通常来到阎君庙,除了祈求此生顺其所愿、衣食无忧外,更希冀来生能更加圆满富贵。
对柳必应而言,阎君庙更具特殊意义,毕竟这是一个她开心时会来的地方,也是一个伤心时必来的地方。
她记得小时候,爹爹曾带她来此拜拜并告诉她,她是娘跟小阎君千求万求才求得的宝贝,虽然后来娘因为生她难产而死,仍然无悔。
她时常一个人来此,希望阴间之神小阎君能将她的思念带给过世的爹娘。同样的,若是她想见秦大哥,她也会来此祈愿,很巧的是,通常此愿也都会成真。
“拜完了吗?再讲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仲孙隐靠着大殿前方的龙柱,两手交叉胸前,轻轻打了个哈欠,无奈的声音带点催促。
来到阎君庙已经超过半个时辰,她合掌跪在大殿前都快化成石头了,还不见她起身,他真不懂哪来那么多愿望可以说?
深深三磕头,柳必应以手抚地撑起久跪麻痹的双腿,吃力起身。
“我希望小阎君能保佑信顺奶奶的病好转。”她仰头朝他解释刚才祈求的内容。
“人各有命,生死亦有定数,该走的时候就该走,就算是阎君也不可能任意更改一个人的阳寿。”他冷然道,颇有看淡生死的洒脱。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凡事不该强求,懂吗?”
他淡淡丢下一句话,离开龙柱踱步上前,倾身凑近仔细打量大殿上那一尊尊的神像。
“我想这里该整修一下门面了,瞧瞧这些家伙的脸,一个个都快面目全非了。”他略带笑意地揶揄道,霎时,紧张的柔荑冷不防捂上他的嘴。
“嘘——千万别说这种话!”她瞄了眼大殿上排排而坐的神只们,忐忑不安。当着众神的面说大不敬的话是会被惩罚的!
仲孙隐拉下她的手,意外地露齿而笑。“我明明说的是事实,瞧,那一张张脸本来就被熏到看不出是圆是扁了。”
“怎么会?明明看得很清楚。”她一脸认真,不想他胡乱开神只玩笑。“我就觉得那一尊长得很像秦大哥。”这是她意外发现的有趣巧合,也是她想与他分享的秘密。
“喔?是吗?”这倒有意思了!仲孙隐敛起笑意,屏气凝神,状似专注地又打量一遍,才又开口道:“这尊应该是小阎君身旁感应司的司爷吧!”信众们能不能“有求必应”大概全都要看这家伙的脸色了。
“呃应该是吧。”她也不确定。“我只是有一天忽然发现祂长得跟秦大哥很像。”
“那这一尊呢?”他突然指着另一尊脸被烟熏得最黑的,问:“你觉得祂长得跟我像吗?”
柳必应怔愣,趋靠上前,认真盯看后立刻面露惊喜,道:“咦,仔细看还真的跟你很相似呢!”
闻言,他眉峰挑高,冷哼一声。
“见鬼,究竟哪里相似了?”那尊神像明明丑多了!“我的眼神看起来有那么凶吗?”是她识人不清,还是他的双眼有毛病?
她尴尬一笑,怯怯地看他,依然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是有那么一点”
“有一点?”他瞪视她,嘴角虽噙着笑,却充满了胁迫的威吓,似在无言要求她修正自己的说词。
“不过我知道很多人都是面恶心善的。”她朝他嫣然一笑,像是拍马屁的话听来却无比真诚。
“也许你说对了一半。”他两手背在身后,悠然踱步到供桌前,有意无意瞄了眼桌上供品一眼。“说不定我不只是面恶,连心也是恶的,呃这东西看起来真难吃。”
“不是的,我不是说你——”
她正急着想打圆场,倏地,一群捧着牌位、披麻戴孝的人涌入大殿,两男两女一见到柳必应,全都僵住步伐,面色难看。
“啊,是王家庄的哥哥们。”一见到来人,柳必应脱口说道。
“我呸!”捧着牌位的为首男子身后,另一名男子箭步冲出,对着柳必应怒目相向,带着明显敌意。“别哥啊扮地叫,咱们非亲非故受不起!”
“对不起”
“少在那里猫哭耗子,恶心!”其中一名女子也站出来吼她。
柳家世代医术高超,远近皆知,从前柳老爷还在时,至少还仁心仁术,可如今当家的柳家二公子柳济世是出了名的势利,向来都是有钱才医病,没钱活该贱命。这一年来,王家兄妹们为了给亲娘治病,散尽家财,没想到柳家人竟然在他们银子用尽后,眼睁睁见死不救,无论他们如何千求万求,就是不肯再多看病人一眼。
如今,再多的钱都无法挽回已逝的亲人,他们也只能在此举行法会,祈求阴间之神小阎君让他们娘亲黄泉路好走,却偏偏碰上让他们最痛恨的柳家人。
这伤、这痛,该如何讨回?
“滚出去,我们不想见到你!”
两名女子伸手将柳必应推出殿外,柳必应一时反应不及,不小心绊到门槛,整个人往前扑倒,所幸被仲孙隐够快的身手给护住。
“请问,什么叫滚出去?”仲孙隐稳住她,目光缓缓扫向王家每一个人,口气无比森冷。“这庙难道是你们的,别人都不能来?”
“没关系的,我们走吧信顺可能在外头等我了”她拉住他急着想离开,又是一副不想事端扩大的委屈模样,不断赔不是,道:“对不起,王婆婆的事我很遗憾,真的很抱歉”王家人的伤痛她当然明白,也很愧疚,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
“你做错了什么?不准道歉!”见她如同面对大胡子鸡贩一般急着息事宁人,仲孙隐真有些恼了。
“你这家伙,不知道就少管闲事!”王家男子忍不住叫嚣。
闻言,仲孙隐眸光一敛,脸色一沈,忽地似乎有股风动打众人身旁拂掠而过。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偏要管。”他坚持不肯移动分毫,骨子里某种强硬的脾气似乎因她而启动了。
“我真的没关系,走吧”
柳必应拉着仲孙隐往外急走,同时间王家男子一拥而上,猛推两人一把。
“既然是一伙的,更好,一起滚出去!”
一阵混乱的拉扯推挤,众人才退至庙门外,即被更多闻声来看热闹的信众给团团包围。
“你这践踏人命的柳家人,滚!”
人群中,有人见势起哄,跟着就是另一波更强烈的骚动。仲孙隐伸手环护她的肩,以身体挡住人群推挤,趁乱间,有人丢掷石头,竟不偏不倚打中柳必应的额头,顷刻间,鲜血如注,红液满布惊惶的脸庞——
“该死!”
仲孙隐攫住瘫软晕厥的身子,霎时眸露血色红光,急怒的热流奔腾激窜,不带血色的面容更是青白得骇人。
风动更剧,众人更加不安躁动。
“隐爷!”
惊愕的叫喊声同时出现于人群中,迟来的信顺和李衡傻怔在人群外围,皆被眼前景象狠狠震慑——
“可怜的孩子,明明生在一个好人家里,为什么这么命苦”
“奶奶,您先躺着休息吧!”
“我放不下心哪,大夫说什么时候会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