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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胡言乱语,佛祖莫怪!莫当真!”谢母一脸懊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哪里有自己咒自己的?我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命好着呢!为娘为你算过命,七子八孙,咱谢府日后人烟兴盛着呢。”
谢雍疲惫一笑“七子八孙什么的不奢求,儿子现在只盼望着能过几天安静日子,儿子和媳妇孝顺,娘能够开心一点,就足够了。”
谢母悻悻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快地唾弃道:“行了行了,说得我好像没事找事、专讨人嫌的老婆子一样。”
谢雍的眼泪静静地滚落下来,无声无息,却让人触目惊心。
谢母原本还想端着架子,可是却被儿子的眼泪吓得手足无措,有点狼狈地捶着他的肩膀,恼道:“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哭?娘也没说什么啊?”
“娘,儿子这些年好累啊。”谢雍的眼泪越滚越多,他低下头,用手使劲揉揉脸颊“儿子不是忤逆不孝的人,娘也知道的吧?可是儿子也不能虐妻吧?夹在娘和妻子之间,一日一日的煎熬,家不是家,而是战场,儿子太累了,太难过了,那种日子,儿子一天也不想过了。娘,可怜可怜儿子啊。”
谢母的眼眶也红了,她又虚软地捶了谢雍两下,然后颓然倒在了软榻上,难道她这些年真的做错了?
她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儿子着想,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当初她也是满怀感恩的心迎娶媳妇丁锦绣进门的,可是丁锦绣依仗着娘家之势,进了谢家门当媳妇也趾高气昂,恨不得对自己的儿子处处颐指气使,让自己的儿子处处讨好她、伺候她。
凭什么啊?她辛苦养大的儿子,又是百年难遇的文曲星下凡,才华横溢,英俊不凡,连皇帝都亲口称赞,却要屈就于一个小女人之下?别做美梦了!
如今丁锦绣已经往生,再翻前帐就显得有点过于刻薄,谢母只好闭紧了嘴巴。
她知道自己被儿子埋怨了,而且貌似已经积怨甚久,可是谢雍是个有良心的男人,不愿意对自己的寡母口出恶书,他放下大男人的高傲与自尊,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垂泪乞怜,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与警告了吧?
“让我静一静,你们晚上别过来了。”谢母最后道,挥挥手把谢雍赶出了内室。
谢雍走出内室,刚才的满面委屈与苦闷很快消失无踪,又恢复了他严肃端然的当家主子模样。
他没有直接回清越园,而是先去了自己位于前庭的外书房。
进了书房,谢雍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暗黄色的棉布囊袋,里面装的是刺激泪腺的材,无色无味,效果绝佳,比味道明显又刺鼻子的辣椒粉强多了。
泪包来源——皇宫大内,皇帝陛下玄昱的赏赐。
想起第一次见识这个泪包威力的场景,谢雍就忍不住眼角抽搐,满脸黑线。
谢雍是先帝在位时中的状元,但是不久先帝驾崩,玄昱继位,小皇帝玄昱刚登基的时候大权落在了郑太后手里,玄昱很委屈,于是就经常找一些年轻臣子进宫谈谈心,增进感情,培养一下自己的文武班底,连中三元的谢雍自然也是玄昱极力拉拢的对象。
当时的谢雍年轻英俊,凤目隐隐,玄昱每次见他都垂涎三尺,恨不能扑到谢雍身上啃两口。
对于这个男女通吃的好色小皇帝,谢雍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唯恐沾染一身骚。
他可是凭真材实料一路拼杀出来的大才子,万不想成为凭脸蛋取得上位的佞臣。
有一次,谢雍刚踏进御书房,玄昱抬头一看见他,就坐在龙案后猛掉眼泪,把谢雍吓了一跳,以为太后又搞了什么宫廷政变,他正惊疑不定,玄昱却上前拉住他的手,泪流满面地道:“爱卿,朕想你想得泪都止不住啊,你看!你看!你看朕的双眼!”
谢雍无语,却也多少有点感动,任凭小皇帝将眼泪抹在他衣襟上,还被玄昱上下其手趁机吃了不少豆腐,直到最后紧要关头,谢雍推开玄昱,就要翻脸时,玄昱却哈哈笑了起来。
他擦干净脸上的泪,变戏法一般从袖袋里亮出泪包,笑嘻嘻地对谢雍道:“朕以往只知道女人的眼泪是秘密武器,原来朕的眼泪也很有攻击力。”
谢雍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三分。
玄昱将泪包塞到谢雍手里,人小表大,语重心长地拍着谢雍的手臂道:“爱卿啊,听说你最近一直住在官衙里啊,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有家归不得,可怜,可怜,和朕一般可怜啊。”
玄昱的头上有太后这座大山,而谢雍也被谢母以‘孝’字压得难以动弹,君臣二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确实同病相怜。
这让谢雍对玄昱难免多了几分怜惜,玄昱比他还小几岁,外掌一国,内还要与太后勾心斗角,确实太不容易了。
玄昱又道:“朕看史书,虽然有为明君都是文治武功,但也有各种怀柔手段,偶尔示敌以弱也是不错的,这个泪包很管用喔,朕找母后哭了两场,母后表面上就对朕放宽了许多,你不妨也试试。”
虽然玄昱一向喜爱调戏俊美的臣子,但他从没真的下手过,底线在哪里,他向来把握的很好。而他对于臣子们各种细致入微的关心体贴,才是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他效劳的原因。
谢雍当时接受了玄昱的好意,他明白玄昱要他多对谢母怀柔示弱,慢慢改变,就如同玄昱对付郑太后一般。
但是当时的谢雍年轻气盛,又有着文人特有的骄傲与风骨,宁愿流血不流泪,绝不愿跑到母亲怀里去痛哭流涕地乞怜,所以就把泪包束之高阁了。
可是善用泪包的玄昱成功从郑太后手中夺了权,还废了太后为他选的皇后,立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薛珍为后,在前朝后宫的斗争中,玄昱都可算是完胜。
而谢雍呢?端住了自己大男人的架子,却赔了妻子的性命,葬送了两个小妾的生育能力,还落得母亲的不满与埋怨,彻底失败。
一向自负满腹经纶、眼高于顶的谢雍,这才痛定思痛地反省,明白了自己与玄昱之间的差距,玄昱不仅仅是靠出身才成为皇帝,人家是真的有能力,能屈能伸,只要有效果,哪管用什么手段?
到了如今,谢雍已在官场历练了十多年,不敢说已经百链成钢,起码也已经心硬如铁,眼泪更是轻易流不出来,可是与母亲的交涉又不得不立即展开,他才想到了泪包。
当然,当年那只泪包早已过了有效期,这是新婚之前谢雍才向皇帝讨来的。
当时玄昱看着谢雍的表情很是复杂“爱卿啊,宜之是个好姑娘,其实也一度曾是朕心中的皇后之选,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她啊。”
玄昱不能纳原宜之入后宫,最大原因是原府势大,又人才济济,实在不能再成寒韶为外戚,不然就难以制衡了。
皇帝与原府有亲戚关系,与原府几位公子的感情也很好,关系特殊,是其他任何臣子都不能相比的,谢雍理解玄昱对原宜之的维护。
谢雍将泪包收好,他希望能够一次见效,以后再也不需要这东西。
如果可能,他也不想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耍心机,可是母亲偏执起来更可怕,为了不再害人害己,谢雍决定在家事上不再装糊涂,虽然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火烧眉毛了,该断的家务事还真的必须要断,否则后患无穷。
谢雍在书房前静坐着,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原来谢昭戴着的那枚黄金长命锁。
这枚长命锁其实相当普通,是当年金陵一度流行到泛滥的款武,已经跟了谢雍十一年,只是不知道锁的原主人还记不记得它?
谢雍感念锁的原主人,但一直认为再也无缘见面,谁又能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两人最终成了一家人呢?
说起来,这长命锁倒像是在更早之前就锁住了他们的姻缘呢。
想着,想着,谢雍忍不住微笑起来,凤目在夕阳下漾起令人心暖的温柔。
晚上不必再到谢母跟前伺候,让原宜之松了口气。
她并非不孝的女子,只是面对谢母那双挑剔苛刻的眼晴,真的会让人压力巨大,而且颇不舒服。
看来她以后还需要再调整调整心态,既然已经做人媳妇,以后就要尽到孝道,不能心怀怨忿。
晚上谢雍与原宜之一起进餐,贵族礼仪讲究食补书寝不语,彼此没什么废话,用过晚饭休憩片刻后,夫妻二人分开沐浴,迟了的洞房花烛夜到了。
丫鬟们都退出去了,房间里静悄悄的,龙凤喜烛在静静地燃烧。
原宜之有点紧张。
她用力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平息自己胸口的怦怦乱跳,可是不仅不管用,连脑子都有点晕晕的。
原宜之现在才意识到,其实她比自己想像中更在乎这件婚事。
年龄越大越是能感受得到‘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压力,与她同龄的京城贵女,十之八九都早已嫁人,又的甚至已经有了两、三个孩子。昔日的闺中密友纷纷挽起了头发,梳起了妇人头,见面的话题怎么都离不开彼此的丈夫和子女,这让一直待字闺中的原宜之经常感到无所适从,没了共同话题,和她们就渐渐疏远,原宜之也越来越孤独。
与孤独寂寞相比,更让原宜之不能忍受的是人们同情、怜悯、好奇、审视甚至排斥的目光,好像她是个怪物。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质问上天,她连那三个‘未婚夫’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他们的去世就真的和她有关系?
可是时人信神信佛,把所有不可解的问题都归纳为命运,原宜之就只好背负起克夫的‘扫把星’恶名。
原宜之的生母周姨娘为了女儿嫁不出去,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嫡母郑氏也没少操心,为她相看了许多青年才俊,可惜不少人虽然贪恋原府权势,却更珍惜自己小命,不敢以身试险。
没想到谢雍竟然敢提亲,也没想到最后他们竟然真的顺利成亲了,让原宜之更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谢雍都没出什么意外,看起来身体良好。
一想到谢雍高挑挺拔的身材,玉树临风的气质,凤目修眉的容颜,原宜之的脸就忍不住烫了起来。
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心中三分紧张三分期待,还有三分忐忑一分畏惧。
她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听到了惟帐放下来的声音,听到床铺被压下的声响,然后被子被掀起来,一个温热的躯体靠着她躺进来。
原宜之的心跳停了一下,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手脚紧张到僵硬。
谢雍感受到了怀中女子的紧张,微微一笑,他已过而立之年,更是有过了妻妾,不是不懂风月,便耐下心从背后轻轻拥抱住小娇妻,大手在她的纤腰和翘臀上来回**,让她慢慢适应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
温热的气息落在原宜之修长洁白的后颈上,热热的,暖暖的,还带着清爽的草木气息,落在身上的手修长温润,并不急躁迫切,反而让她酥酥麻麻的很舒服,让她像只被摸顺了毛的小猫咪,喉咙甚至忍不住逸出舒爽的呻吟。
听到自己暧昧的声音,原宜之的脸更红了。
谢雍却像是得到了进攻的信号,将原宜之的身体翻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原宜之紧闭着双眼,宛如蝴蝶翼翅的长睫毛不停地扬动,昭显着主人的紧张与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