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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就传言满天了。教务处咆哮事件像漫天散花似的铺洒开来,绘声绘色的宣扬后,流传了很多版本。
有的说教导员被某位学生给暴打了,原因不明;有的说某位学生被教导员抓奸了,原因待查;有的则说教导员暗示学生贿赂,学生装疯卖傻,教导员恼羞成怒,关上门后……
众说纷纭,却是谁也猜不透起因和结果。不过,有句话说得对,谣言止于智者,这种流弹满天飞的日子我早习惯了,心境平静得起不了一丝波澜。
人,活着其实可以很简单,就算被异样的眼光瞅着,就算背后被指指点点,饭,总得吃的,不是窝起来就不用见人的,所以饭点我准时出现在饭堂。
吃饭除了填饱肚子外,其实还有一个真正原因,那就是我一直没等到他的质问……
他为什么不问?
别说打电话了,他连条短信都吝啬的不发,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想法吗?还是已经想多了?
脑子乱哄哄的,我下意识地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今天是周日,饭堂用餐的人比平日少,可是就这么些人里却找不着他的身影。
或许因为他不主动向我询问,我也别扭地不给他电话,就这样拗了起来。面对现在的局面,我脑子不知怎地就冒出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这么一句,明明我们已经聚在这么近的一个距离里,又不是隔着两座城的距离,我还真的找不着啊……
寻望了无数次进出的大堂门口,还是无果,我只好蔫蔫地打了平时爱吃的番茄炒蛋,然后找了个对向门口的角落,坐下来慢吞吞地吃起来。
小鸡啄米的速度挑了几口饭,我的心思全在那人身上,嘴里也咀嚼不出平日的美味。旁边有人搭桌坐了下来,我只顾着专注门口,也没去管旁边的人,直到被旁边的人给撞了下手肘,我才回过神。
“我都坐这里这么久了,你怎就能无视我啊?”崔心怡微微嘟嘴,几分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睨着我。
“呃……呵呵,我这不是吃得太专心了么。”我赶紧赔笑脸解释,不过视线还是没离开大门。
“专心?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饭?”
“呵呵,咦,怎么就你自己一个?”我尴尬地笑笑,立即转移了话题。
“怎么就不能我自己一个了?”崔心怡带着几分挪揄的语气反问,眉眼梢里的笑意拉了下来,刚才还在调笑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顿了顿,左右张望了下,没见着平日和她形影不离的身影,心里头不由地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那个,苏泽师兄……”
“别和我提他!”
“……”冷不丁的一声暴吼,我懵了,完全想不到崔心怡会突然发飙。
莫名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我屏着呼吸也不敢说话了,揣付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或者做错事了?
而后,她就一直垂着头不再看我,如羽翅般的长长睫毛不停扑扇着,终于,眼角溢出一滴可疑的液体。
“你……你怎么了?”我怯怯地轻拉了下她的衣袖,就算再迟钝,我也知道发生大事了。
不问本没事,一问竟大件事,一句话就像触及了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似的,眼角那疑似眼泪的液体,突然涌溢了起来,实实在在的泪珠就像开了水闸般流得更汹涌了,加上她紧抿着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我一惊,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不知是先安慰她,还是先慰问,场面有些失控了。看着崔心怡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就往面前的饭菜里投,无声无息地滴落在白花花的米饭上,看着都觉得咸。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无比郁闷地看着崔心怡哭得梨花带泪的,估计在外人看来都会觉得是我在欺负人家吧?可这个时候,我又不敢再问些什么有的没的,就怕再触及她的底线,等下更不好收场。
想到自个早上才大战老妖婆,我还特自强地站出来,都还没找人哭诉,她这倒是先向我砸泪弹来了。
艰难地度过了几分锺,崔心怡这一哭让我感觉时间过得特别的漫长,我一直抿嘴默不作声地专注着她。不是不会安慰人,只是真的觉得有时候说得再多,再好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通通都是废话,还不如不说。
有时候,情绪压抑得过久,无法宣泄的情况下,还不如就这样大哭一场,虽然哭泣并不是解决事情的行为。
可我也哭过了,歇斯底里的,痛痛快快的,然后我释然了,也坦然了,她呢……
好像真应了那句女人是水做的,崔心怡的泪水仿佛永远也流不完似的,一直滴滴答答,真不知道她会哭到什么时候。
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饭也吃不下了,就这样静默地等着崔心怡宣泄完情绪,一边还不忘关注着出入大门的动静。
眼巴巴的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让我等来了那一道曙光。
姗姗来迟的高挑身影总算出现在视线里,我恍惚的有种等了半辈子的感觉。他一个眼神望了过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就径直地朝我这边走来,一并走来竟还有和颜悦目的邵逸。
只不过,很快的我就发现这时的情况不对,旁边还有个沈溺在泪海无法自拔的崔心怡啊!他们要是过来发现崔心怡哭成这样,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更别说我等着这一刻是为了向游星辰坦白。
现在这种纷扰的情况下,我怎么说啊?!
眼看他们就要走过来了,我赶忙用手肘撞崔心怡的肩膀,状似慵懒地撑着额头,朝崔心怡侧目看去,声音从牙缝挤出来,“邵逸老师他们快要走过来了!”
话声刚落,他们的脚步声就到了面前,我抬头傻眼地望着他们,一时没了反应。
倒是邵逸先是对我笑笑,张嘴准备打招呼的当儿,突然旁边的崔心怡猛地一个起身,低着头,哑声极快道;“我吃饱了,先走。”
根本不等我们反应,她人就像一阵风似地疾步而去。我愣了那么一下,用了一瞬间的时间深深地看了游星辰一眼,随后也快速收拾餐具,急冲冲朝崔心怡追去,临走前还不忘和他们打招呼,“我也吃饱了,老师慢吃。”
当时我什么都没想,也来不及想,就这样下意识地追着崔心怡出了饭堂。虽说我等了游星辰大半天,也总算等到他了,可刚才那种情况并不适合交流,更因为崔心怡的样子让我很不安。
怎么说呢?我和崔心怡的关系并没好到那种可以交心的程度,比普通朋友热络一点,却又比好朋友少那么点亲密,可是在这个校园里她却是唯一一个和我合群的人。
所以,我觉得我不该丢下她一个人。
“心怡……”
前面的人依旧一阵风,却又像是在漫无目的地走着。
“心怡……你就不能等等我么?”我迈着小腿追。
“……”她连头都没回,只是脚步稍稍的有那么点慢下来。
“你知道么?”
“……”
“我的番茄炒蛋没吃完。”
“……”
“我才吃了几口。”
“……”
“唉,就这样浪费了。”我沮丧地砸吧砸吧嘴,小声嘟囔,“那甜甜酸酸的番茄啊,那吸收了浓郁番茄汁的鸡蛋啊,还有几块啊,就差几口了……啊唔……就几口了啊。”
“……好了,说得我都酸了,下回请你吃个够啦。”终于,无动于衷的崔心怡回头了,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瞥着我,嘴角微微带着点笑意,“谁叫你不吃完,跟我出来干嘛?”
“你还好说呢,看着你哭,我吃不下饭。”
“……”
“你认了吧,你注定要赔我一顿饭的。”
崔心怡愣怔地看着我,忽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真是服了你!”
──A学院的西林小湖很出名,这个小湖又有个俗名,叫‘情侣湖’,敢情被情侣们流连的地方都会被套上类似‘情侣路’‘情侣园’‘情侣林’这些带俗气的名头。
我和崔心怡慢步在西林小湖边,谁都没有出声,任由心思静下来……
走到一处空石椅前,崔心怡带头坐了下来,我才放目观赏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徐徐迎风摇摆的垂柳拂过水面,荡起圈圈涟漪。不知怎的,心里头随着那一圈圈蕴开的涟漪,忽起了千丝万缕的莫名思绪。
刚才看着游星辰的那一瞬间,他只是淡淡地回视了我一眼,那一眼就像一面平静的湖面,云淡风轻,无波无浪,看不出任何喜怒。
可是,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态度,似曾相识的姿态才最让我惶恐,暴风雨前夕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
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第一次看到我那样凶悍的样子,目无尊长的行为,会不会觉得我很虚伪?
“莫默……”
“嗯?”
崔心怡突然出声,打破了我阴霾的思绪。
“你相信爱情吗?”她双手往后舒张,人慵懒地朝椅背靠去,明眸直视着小湖,语气闲淡的就好像在问着你吃饭了没?
“……”我也学着她那个样子,懒散地靠向椅背,蹭下脚上的鞋,光着脚丫舒服地踏在绿油的草芽地上,仰头望着天,“不知道啊,怎么说呢?半信半疑?又或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呵,你这算什么答案,说了等于没说。”
“所以不知道呗,纯属敷衍你。”
“……”
“……”
静默了几分锺,她也学我那样脱了鞋,赤脚踏在草地上,一派惬意。
“哎哎,臭脚丫,随意践踏小草,可不好。”我斜瞥了她一眼,禁不住调侃。
“去,说你自己啊,你带的头。”
我们又相互挤兑了几句,才静下来享受此时的安然,身心放得开开的,胸腔的所有郁闷好像随着呼吸吐散到了空气里,化无影。
“我和苏泽分手了。”
崔心怡这句话很平静地叙述了出来,我无声地看了她一眼,没去接话,静静的过了很久,她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可能眼泪在刚才就已经流光了吧。
“说真的,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可是这次怎么就感觉这么受伤啊?”她叹了口气,声音低哑地自嘲起来。
因为你认真了。
脑子一下子蹦出这么一句话,不过我没说出口,其实我很想问她为什么分手的,纠结来纠结去,终是忍不住,“……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他有个前女友。”
这个,我开学的时候好像见识过。
“所以呢?难道他们一直藕断丝连没分手?”
“那女的有了。”
“噗──什、什么?”
“有了。”
“真的假的?不会吧?”仿佛有十万个原子弹在脑子里炸开了花,我被震惊了。所以在我眼中那个阳光开朗,热情体贴的苏泽竟是这样浪荡的人吗?
呵,爱情是什么?我突然有种冲动,很想去问问他爱情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可我却有种感同身受的愤然,这种不贞不忠的爱情,是儿戏吗?难道男人就真的是用下半身思考,一热血沸腾就不顾一切地冲动?!
我气得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才回视一脸平静的崔心怡,“他怎么说?”
“……”崔心怡眨了眨眼睛,而后闷闷地吁了口气,“他能怎么说?他一开始还打算不告诉我,那女的找上门来我才知道的,然后我说分手的。”
“这种渣,没什么舍不得的。”从今天起,我对苏泽是嫉恶如仇了。
“对啊,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嗯,早扔早舒坦。”
“呵呵,看你比我还气。”
“我讨厌不是处男的男生。”
“噗,哈哈哈……”崔心怡支起脑袋笑靥如花地看着我,“你喜欢处男?”
“对!”我锵然地直言自己的处男情结。
“可是,现在的处男少之又少,更别说好条件的处男,怕都快绝种了,你怎么找?”
“我说真的啦,我就是要处男!”虽说我的‘人生阅历’只有游星辰,游星辰说他是处的,我就一直信他是处的,他肯定就是处的!
“哈哈哈,你真可爱。”
“不是处男我不要!”
“嗯嗯,我知道。”
“就是要处男!”
“好好,你加油。”
“你以后也找处男吧!”
“噗……这个可以考虑。”
谈心的最后,我才温温吞吞地问了崔心怡,一个搁在心里很久的问题──现在的她还和高中那时一样,喜欢着游星辰吗?
她的答案是没有,那时的感情只能说是青春少年无知的一种盲目感觉,懵懂的喜欢,却不算爱,她对游星辰早就没有那种少年情怀了。最后,崔心怡回想自己说过要向游星辰表白的胡话,直喊羞愧。
至此,我一直纠结的那个疙瘩终于解开了──崔心怡不是情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