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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面情绪的累积,是邪恶的根源。
展言安从来不肯相信自己是一个容易被情绪操控的人,她冷情冷静,能在任何场面保持最理智的一面,不是她无所畏惧,大智大勇……而是因为她心上的荒芜——因为她上一世的遭遇,她已经开始不再相信感情。
连感情都不相信……也就不用指望她去相信别人了。
但是当她看到出现在自己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像个木乃伊一样的颜长明的时候,展言安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非常的情绪化。
情绪化到她想冲出去问问这个世界对她是不是有恶意。
但最终展言安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问了颜长明一句还能不能走,就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颜长明暗自松了口气,但他困惑的是,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类似于松口气的感觉,真的被展言安问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又会怎么样呢?
和她说说自己干了蠢事,被搅到了翟海东和温景轩的斗争之中,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过来找她又能怎么样呢?
即使颜长明知道自己以前就像茅坑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坚决地走在破坏社会安全稳定的第一战线上,并且毫无悔改之意,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在内心深处,在这么多年义务与非义务的教育下,在社会主流文化和强大的是非观的影响下,他还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是有罪的。
走私有罪,毒品有罪,杀人和伤人……更是将让他背负到死的东西。
可是年轻的时候,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悔悟,对于自己的手干净不干净,没有那么强烈的意识。
为了反叛他心目中一无是处的父亲以及自己那个阴险狡诈六亲不认的哥哥,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这样走下去了,并且带着某种类似于复仇似的快意。
报复的是谁呢?其实这道理本来是一想就透的。
后来展言安告诉他,其实生活中的道理,比那些数理化上绕来绕去的公式定理要简单得多,只要心平气和,没有想不通的。想不通的,是感情。
是因为不当的家庭教育和扭曲的亲子关系造成的,也是因为他自身的狭隘。展言安一针见血地告诉颜长明:“你是个心胸和眼界都狭隘的人,这么下去,再聪明也不过是小聪明。”
最近一段时间,颜长明不知道展言安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对他的态度慢慢的好了起来。
当然,她态度好起来,对于颜长明来说,是另一场灾难。
因为年轻人发现有的时候,荷尔蒙这种东西,是不以主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特别是在它的主人在对付这方面还没什么经验的情况下。
理智告诉颜长明,他这样时常走神,有意无意地去观察展言安在干什么的行为是不好的,属于被外表迷惑的非理性行为,因为这个女孩子的到底要干什么他全都不明不白,而且她的身份也摆在那里,是他动不了的人——可是如果这个时候理智说话还算数的话,那他也就不用为以上行为困扰了。
这种感觉……非常的诡异。
其实展言安没事的时候,她也是愿意坐下来和这个明显有迷途知返意愿的失足少……呃,青年聊一聊的。两个人的心理年龄、成长背景相差得很远,但是这不妨碍这种谈话能使双方都很愉快。
颜长明这个人的锐利,私下里展言安是欣赏的。他好像天生有种明察秋毫的本能,只要不被他自己的情绪和激素水平控制,颜长明就总能看到事情的根结,并且有极快、极效率的解决方式。
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能够一个人屹立于澳城各大势力之间的原因。
对于展言安来说,这是某种全新的思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不小了,很多事情上都带着某种得过且过的、厌倦的感觉,宁肯周旋于麻烦中,也不肯真的拔出刀来砍断症结所在。
比如她懊恼地想,如果刚刚翟海东和温景轩在下面的时候,她不是弯弯绕绕地去权衡那些势力,而是一枪了结了眼前这个麻烦,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做法,反正所有的秘密都在C?顾那里,和翟海东那两个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颜长明的精神,则处于更诡异的状态中,他觉得脑子里乱哄哄地出现了两个阵营,彼此泾渭分明并且争吵不休。一方不断地诱惑他,去看从他这个角度能够看到的展言安露在外面的脖子,以及她美丽到张扬地步的容貌。
然后另一方唾沫横飞地提醒他:你喜欢居家的、小鸟依人的,喜欢简单善良温柔体贴的……不要这种披着羊皮的狼……咳,以前怎么没发现,展言安的眼神甚至比她的眼睛更好看?
哦不,又想歪了。
所以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就喊青春万岁的,那很可能是个已经度过了这个时期、并且抱着一定程度看热闹心态的老男人和老女人。
颜长明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定了定神,伸手敲敲敞开着的书房的门以示礼貌。
正窝在里面打发时间的展言安应了一声,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上的一个有当地照片的地图册——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去不成的缘故,她对阿富汗的执念相当的深。
“嗯……我想借一下书打发打发时间。”颜长明指指书架,微微皱皱眉。
展言安站起来抽出来给他,脸上居然带了点笑意:“那你恐怕失望了,我这没有言情小说。”
颜长明接过来一看也无奈了,居然是一本附着战例的白话文版本的《三十六计》。
展言安在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坐下来,坐姿优雅的有点让颜离墨看傻了眼,慢吞吞地说:“我建议你好好看看这个,我现在虽然在这里有了个立足之地,可是我不想平白无故地损失一个有能力的下属。”
顿了顿之后,展言安继续补充道:“当然,对于你莫名其妙的搅和进了翟海东和温景轩斗争里的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查查的。”
颜长明叹了口气,把书放在一边:“我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真性情的人——在你救我的时候。”
“性情……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被自己的情绪控制,颜长明,”展言安的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居高临下的教训的口气,“但是如果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你最好摆脱这些——有的人天生能任情任性,因为他们纯粹,但是你不是。”
颜长明从心眼里反感展言安这样的眼神和口气,这给他一种非常不平等的感觉,那个人就像是端着个架子,刻意地拉开与人的距离。说这人装,那真是再精确不过的一句评论,他皱皱眉,下意识地挑衅回去:“那你觉得你呢?”
“我?”展言安被他咄咄逼人的反问问得一愣,忽然耸耸肩,“我是个残次品。”
又来这套,颜长明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展言安,在你的职业生涯里,你看见过几块水坑化成田地了?”
展言安的目光飘到书架最上边的一层,上面放着一本《基督山伯爵》,和在那个小书店里她拿起来的那本一模一样,这是后来白霖汐送给她的,展言安半真不假地对他笑了笑:“要是我稍微任性一点的话,说不定现在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更别提如果我不是那么罔顾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有多少次没对毒狼他们动手了。”
她撇撇嘴,好像对自己的这些意识有些不屑一顾。
颜长明微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肩膀,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他脸上尽可能地不动声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微微的紧张。
展言安愣了一下,没想到颜长明这么个“务正业”的人也有这么“不务正业”的八卦细胞,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恍惚间就想起了白霖汐来,展言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回过神来:“这个……没什么标准吧?又不是买东西,还非得按着型号来,有感觉有感情的就行。”
颜长明呆呆地在心里重复着她这句话,有感觉有感情的就行……
却听见展言安又补充了一句:“要非得说比较偏爱的么,也没什么标准,基本上男的,活的,我看着顺眼,不妨碍我做我该做的事情就行。”
颜长明第一个感想是,这人的品味居然和自己还挺像的。
第二个感想是,原来展言安那不多的几个要求,他就只符合两个……活的,男的。
人间路漫漫,各种多舛处,啧……
就在这个时候,展言安家的门被人大力拍响了,一般来说,来访者都习惯于按门铃,比较礼貌,屋里人也比较容易听见。
这人却像十万火急一样,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颜长明迅速回到了卧室里,展言安打开了门。
一开门,展言安自己也愣住了,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阿墨……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好嘛,展言安内心默默地想着,有句古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她只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要找他打探打探消息,这就上门来了?
要不要这么灵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