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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刺骨,冬日凛冽。
王有乐一身红格子厚棉袄、灰色绒布裤,头上戴了顶摇着颗红绒球的毛线帽,脚上穿了双咖啡色雪靴,窝在淡水老家的客厅里,抱着一锅红枣桂圆枸杞汤,幸福满足地一口又一口喝着。
开什么玩笑?减肥?现在正是囤积热量好过冬的时候,减哪门子肥啊?
又逢周休二日,她怕杜医师又不知会哪根筋不对劲地跑去她的住处敲门,硬是要当“食物纠察队”所以她很聪明的在昨天下班后,便急急跳上捷运溜回淡水老家,先去老街嗑了两碗鱼丸汤加三颗大阿给,再悠哉悠哉地拎了一袋烧烤回家。
“阿嬷,你会觉得我很胖吗?”喝着喝着,她忍不住问了坐在旁边猛转遥控器的阿嬷。
“今天都没有父与子,电视真难看”胖胖的阿嬷叹了一口气,这才恍然大悟地回过头来。“乖孙仔,你在跟阿嬷讲话喔?”
“阿嬷,今天礼拜六,那个八点档没有回放啦。”她嘴里咬着甜甜的红枣,不忘再重复问了一次:“阿嬷,你觉得我很胖吗?”
“哎哟,女孩子要胖胖的才有福气,才好看,阿嬷还觉得你太瘦了呢!”阿嬷慈爱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阿乐啊,女孩子家漂亮无用,要就要生得有人缘,整日眉开眼笑的,这样以后婆家才会疼,知道吗?”
“我也这么觉得。”王有乐沾沾自喜,自言自语“我就说那些男人都不懂得欣赏。杜医师也是,还说什么为了他的视力和诊所的门面着想屁啦,男人都一样!肤浅!”
“杜医师不是你头家吗?”阿嬷突然问。
“对啊哎哟,阿嬷,你干嘛巴我的头呀?”她捂着有些疼的后脑勺,哀怨地瞄了阿嬷一眼。
“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头家无礼呢?”阿嬷翻脸跟翻书似的,板起了面孔。“你也不想想看,是头家给你薪水,给你一口饭吃,我们做人要懂得心存感恩,要知礼数,要懂得报答恩人”
“什么恩人,他连一口饭都不给我吃了。”她这一个礼拜也过得很苦情好不好!“说我就是高热量的淀粉和油炸食品、垃圾食物吃太多,所以从礼拜一开始就叫我跟他一起吃生菜色拉——就是给牛吃的那种,草啦!阿嬷,你说我有没有苦命?人活在世上,辛辛苦苦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吗?可是我现在阿嬷,你干嘛又巴我?”
“人家是医生,叫你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是为了你好。”阿嬷立场超不坚定的,一遇上“权威人士”就临阵倒戈。
“是为我好吗?”她忍不住本哝“那是因为他有强迫症吧!”
“而且你那个头家杜医师,他可是个大好人,这少年仔长得英俊飘撇又有礼貌,上次还亲自帮阿嬷量血压,还叫阿嬷早上记得先喝一大杯开水清肠胃,再泡热麦片牛奶来喝,阿嬷就是听了他的话,现在每天排便不知道有多顺畅啊!”“阿嬷,你几时见过我老板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他还帮你量血压?”王有乐愣了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阿嬷“阿嬷是不是认错了,你是记到卫生所的吴医生去了吧?”
“阿嬷又没有痴呆,怎么会记错人?”阿嬷有些不高兴。“你头家长得那么高,又缘投又有男子气概,穿起西装来绅士得不得了,阿嬷是年纪大了,可是遇到帅哥还是认得出来的。”
“咦?耶?”她还是满眼迷惑,一头雾水。“可是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有一次你突然晚上八点回来,然后躲在阁楼里面,阿嬷怎么叫你都不应,门也不开,吓得阿嬷还以为你卡到阴了,差点就跑去请庙公来帮你收惊。”阿嬷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拍抚着胸口道:“憨阿孙仔,失恋就失恋,想当年阿嬷不知失恋过几百次,还不是越战越勇”
“稍等耶!”她一手搭上阿嬷的手臂,急急地问:“阿嬷,你是说,杜医师就是那次——来了我们家?”
“对啊,阿嬷本来很紧张,后来那个很高很帅的斯文少年仔就来了,他说他姓杜,是你们诊所的医生,也就是你头家啊”阿嬷回想着,不由得笑眯了眼。“他安慰阿嬷说,你只是因为感情不顺,所以心情不好回家静一静的,他还叫阿嬷放心,有他在,你一定不会有事,你会好起来的。”
“杜医师他他真的这么说?”
“阿嬷记得很清楚,他是这么说的。他要阿嬷不用为你操心,他还说我的阿孙仔是个好女孩,以后一定会遇到真正的好男人来疼惜的。”阿嬷笑咪咪的,现在想来还是备感窝心。“阿乐啊,像杜医师这么好的头家,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你要认真工作,要好好报答人家,知道吗?”
王有乐魂不守舍地点着头,整个人依旧陷在一片模糊混沌的震撼中。
谁会想得到,那个一向高傲完美机车的杜医师,竟然也会说出这么温暖、熨贴人心的话来?
记忆回到四个月前,高大伟残酷无情地和她提分手的那天——
那天她从河滨公园一路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淡水老家的,只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在她头上崩裂坍塌了下来,把她深深埋在一堆痛苦受伤的瓦砾堆中,到处都黑压压的一片,完全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
可是杜医师是怎么知道她那天失恋?还回了淡水的?
难道他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陪着她一路从河滨公园走回淡水?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啊?”她用力摇摇头,摇得头都快掉下来了。“王有乐,你是吃撑了吧,怎么连这么荒谬离奇的事情都想得出来?”
她不敢再深思细想,赶紧捧起还剩半锅的红枣桂圆枸杞汤,仰头咕噜咕噜灌下肚。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有美食,只有味蕾品尝到的酸甜苦辣咸,只有把肚子填饱饱的满足感,才是她生命里最幸福真实的味道。
所以不管是高大伟,还是杜医师,统统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阿乐啊,阿嬷在说你到底是有没有在听啊?”阿嬷被她的牛饮吓到了“哎哟喂呀,按捏会哽到啦,喝慢一点,喝慢一点”
*****
饭店落地窗畔的咖啡座里,一身白色套头羊毛衣、铁灰色长裤,戴着阅读用眼镜的杜醇,全神贯注在眼前笔电屏幕上的英文论文上。
尽管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和纵然戴了眼镜依然显得深邃明亮的双眼,还是吸引了众多女人惊艳的目光。
铁了心不去理会那些热切的目光,可是杜醇就这样一直被盯着盯着,最后还是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像是全身有小虫在爬似的。
被了没?!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摆在点心柜里的最后一块美味巧克力蛋糕,被一群饿了三天三夜的饥民包围着——是怎样?单身男人就该死吗?自己一个人坐在咖啡座里犯法吗?
杜醇越想越呕,又不想这样不战而降,草草收给笔电回家去,蓦然,脑中灵光一闪!
向来爱用国货的他从口袋里掏出htc手机,拨打那一组早已倒背如流的号码。
“喂?”一个大大的呵欠伴随着模糊的“喂”字而来。
“一没有盯你就变得这么颓废,都几点了还在睡?”他看了看腕表,浓眉皱了皱。
“老板,今天是礼拜日,是员工放假在家睡大头觉的日子耶!”王有乐嗓音睡意浓厚,软软糯糯得像香甜的桂花酿汤圆。
如果不认识她本人,肯定会被这样引人遐思的甜软嗓音误导,还以为电话那端是个多么窈窕娇小迷人的女人。
谁会知道这个温暖柔软声音的主人,原来是个因为失恋就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猪不像猪的天字第一号大傻蛋?
杜醇揉揉隐隐作疼的鬓边,一脸没好气的说:“别睡了,限你一个小时内到花园酒店的咖啡厅来。”
“为什么?”
“我是老板,叫你来就来。”这小胖妹,竟然还敢反抗老板?难道她宁愿在家一路睡成猪,也不愿意出门做点有意义的事?
“杜医师,不要闹了,如果你真的很闲的话,我帮你找找乔医生的电话,要不然那位眼科之花汪医生应该也很乐意陪你共享美好的星期天”王有乐努力想打起精神,却还是爱困得打了第二个呵欠。
这家伙以为她是妈妈桑,而他是她旗下的牛郎吗?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算你加班费。来,还是不来?”
电话那头的呵欠声戛然而止,安静了几秒钟,起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反问:“加班费?加多少?”
他桃眉。“今天一整天,两千五。”
“三千,包三餐加宵夜。”不敲白不敲嘛!
“小姐,你以为我包山包海还包你吃到饱啊?”他有些咬牙切齿。
找长期饭票也没那么嚣张。
“不要拉倒。”王有乐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呵欠,不在意地补了句:“反正我也还没睡饱”
“行行行。”他一手捂着额,懊恼地低喊。
“我马上到!”
杜醇摇了摇头,把手机搁回笔电旁,自言自语“这家伙,以后嫁得出去才有鬼。”
话说回来,她选男人的眼光真是有够差劲,所以终归一句,问题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不过尽管私人感情一塌胡涂,她在工作上确实是耐操拼第一,自他开业以来,还没请过比她更好用的员工了;就是因为舍不得炒她鱿鱼,所以他才注定被迫接受每天的视力荼毒。
四十五分钟后,就见到那个熟悉的、披头散发,只套了顶花花绿绿毛线帽,素净着一张小圆脸,还穿着件厚棉袄和休闲裤、帆布鞋就匆匆跑近他跟前的“员工”——
杜醇满意地环服着四周仕女名媛们不敢置信的眼光,几乎可以听见眼镜碎了一地的乒哩乓啷声。
“嗯,这样好多了。”他自言自语,神情愉快。
“老板,我来了。”王有乐跑得气喘如牛,一眼瞥见他桌上的水杯,二话不说就拿起来咕嘟咕嘟地一仰而尽。“呼渴死我了,公车站牌离这里有三条街远,是怎样?摆明了坐公交车的人就住不起饭店吗?”
“嘿,那是我——”他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巧得不能再巧的就着他喝过的地方,把水喝个精光。
“你什么?你的水?”她如久旱逢甘霖,无比满足地吁了一口长气,随手用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水渍。“杜医师,干嘛那么小气,不就是一杯水,等一下再请服务生来倒就好了。”
“算了。”对上这种没神经的迟钝家伙,他要事事认真只会气死自己。“坐。”
王有乐乖乖在他对面坐下,把大包包往沙发角落一扔,就对他绽放了一朵灿烂的笑容。
“肚子饿了?”他浓眉一扬,太了解她的德行了。
“杜医师真不愧是深谙人心的大师,果然对人类的肢体语言所能传达出的心理意涵有非常精准的判断和解读啊!”她一脸崇拜的道。
“少拍马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一下服务生来,早餐还是由我来帮你点。”
王有乐闻言,堆满小圆脸上的崇拜之色瞬间消失,沮丧地道:“杜医师,今天是礼拜天,减肥也应该有假日才对。”
“对你就不必了。”他一招手,女服务生立刻殷勤前来。“麻烦给我们一份menu,谢谢。”
“不客气,马上来。”女服务生嫣然一笑,好不心花怒放。
“哈啰,请先给我一杯水”毫无存在感的王有乐还得靠举手发言,才勉强引起女服务生的注意。
“好的。”女服务生只瞥了她一眼,连个笑脸也不给就离开了。
她忍不住小小声地嘀咕抱怨。“胖子就没人权吗?”
“你终于肯面对这个事实了?”杜醇双眸一亮,兴致勃勃地倾身向前道:“怎么样?还是接受我的建设,从明天开始进行一个中程的心理治疗——”
“才不要。”现在的杜医师就已经够啰唆了,要是当真接受他的提议,那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他眯起双眼,提醒道:“你考虑清楚,我在美国一个小时收的心理治疗费用起码一千五美金起跳,就算回到台湾开业,价码也是最顶尖的。”
“那你就多赚一点,上可缴税贡献国家,下可施恩犒赏员工。”说到这里,她也兴匆匆地倾向前靠近他。“杜医师,快过年了,年终奖金包大包一点,我会感谢你一生一世的。”
“这样吧,我们条件交换。”他一脸精明地盯着她,嘴角微微上勾。“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你接受我的中程心理疗程,你体重减几公斤,我就包几个月的年终给你,怎么样?我这个老板很慷慨吧?够意思吧?”
“老板!你还真够阴险的,居然出这一招——”王有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就看你是要年终还是要肥油了。”杜醇接过女服务生递来的menu,修长手指翻过了一页页的菜单内容。“小姐,麻烦给我们两份西泽色拉,不要烤面包丁,上头的酸黄瓜芥末子酱改成意大利酒醋,谢谢。”
她还在思考“年终?肥油?孰轻孰重”这个艰难的设题,没料想他居然擅自点完餐后就让女服务生离开了。
“杜、医、师”她都快哭了。“不然你最少也给我一个水波蛋加两片奶油烤吐司吧?”
“不要再抱怨了。”他满脸愉悦地轻敲键盘,唤醒了笔电屏幕。“右手边有书报杂志,自己去挑几本来看。”
“当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举人,还要有陪读的小书僮咧”王有乐满肚子都是鸟气,又不敢跟老板和钱过不去,只得嘟嘟嚷嚷地站起来,认分地去拿了报纸和杂志回来坐下。
“乖乖坐,中午请你吃大餐。”
“骗人。”她咕哝。
杜醇自计算机屏幕前抬头瞥了她一眼,嘴角笑意更深了。
老实说,杜医师真的是个很成功、很了不起,而且帮助人无数的好医师。
同时他也是个很豪爽大方的老板,给的薪水优渥,福利又好,工作环境又很舒适,就是太爱对她管东管西了。
害她只有晚上下班回家,才能够尽情地和她的“情人们”私会——
“咸酥鸡,香鸡排,披萨,洋芋片,巧克力蛋糕,奶茶和可乐我的爱呀!”
今天杜醇因为要参加大学同学会,所以没有办法亲自“押送”王有乐回家,更不能假借老板要慰劳辛苦员工的名义,硬是把她拖去吃清淡无味的养生蔬菜锅,用一堆菜叶子和汤先把她灌饱。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逃过老板的眼皮子的王有乐,当然一下了公交车,就迫不及待往她久违了的巷口咸酥鸡摊快乐地奔去——
“老板,我要一百块咸酥鸡,五十块鱿鱼脚,炸一根玉米,一条银丝小辣,快快快!”她兴奋地猛搓双手,同时深深吸了一口那销魂的香气。
“有乐?”
王有乐浑身一僵,全身血液彷佛统统自脚底流得涓滴不剩。
这辈子,她永远、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声音!
“有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缓缓转过身。
“邹静。”
可才一回头,她就后悔了。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不只是一身雪白洋装、长发飘逸,显得格外纤秀动人的邹静,还有她身旁高高瘦瘦,穿西装打领带,状若斯文的高大伟。
好像嫌还不够刺激她似的,高大伟的手揽着邹静的柳腰,脸上竟然还能对她露出无比关心、怜悯的表情。
和邹静娇小脸蛋上所流露的是一模一样。
火辣辣的痛苦和羞辱感,像成吨的砖头对着王有乐当头砸了下来,在这一瞬间,她几乎能听见他们心底的同情:可怜的有乐,难道她还没走出来吗?怎么把自己吃成这副肥猪样?
明明知道应该感到羞愧的是他们,可为什么此刻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洞钻,甚至拨腿就进的却是她?
阵阵飘进算端的咸酥鸡香味,却莫名地令她感到胃翻腾作呕起来。
邹静雪白贝齿轻咬了咬下唇,满眼关怀的看着她,柔声问:“有乐,你买晚餐吗?”
“对。”她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只是低头数着小钱包里的零钱。“真巧,你们怎么会路过这?”
“静静的姑妈也住这条巷子,你忘了吗?”高大伟说完,亲昵地对怀里的邹静一笑。
王有乐不会在乎他们的任何举动,尽管那样毫不掩饰的亲密像把刀,活生生地插进了她心口。
她不知道最痛、最受伤是感情还是尊严,但她知道自己再继续待下去,只会更想吞下全世界的食物来填平胸口那越裂越大的洞。
“老板,多少钱?”她拿出两百块递给老板,冰冷的手指接过那一袋热腾腾的咸酥鸡,随即抬头强笑道:“我先回家了,再见。”
“等等!”邹静唤住她,歉然的眼神里还有着浓浓的同情。“有乐,不如这样吧,你跟我们一道去吃晚餐好吗?大伟要带我去一家法国餐厅,他说那儿的餐点真的很美味,我们一起吧?”
法国餐厅?
王有乐桃高眉毛,冷冷瞥了高大伟一眼。
斑大伟脸上掠过一抹既尴尬又肉痛之色,忍了几秒,终于还是妥协地挤出了笑容“是、是啊你就跟我们一起吃个晚餐嘛!”
小气鬼高大伟居然要请她吃法国菜?天要下红雨了。
“不用了。”她冷着声道,努力不去看高大伟松了一口气的伤人表情。
“可是”
“静静,我们就不要勉强有乐了,她习惯了回家舒舒服服的吃咸酥鸡喝可乐,要她打扮得那么正式坐在法国餐厅里用餐,她会觉得很别扭的。”
看着高大伟笑着哄诱他“善良好心又美丽”的女朋友,王有乐仿佛麻痹般地直挺挺站立在原地。
是啊,反正她王有乐就是个带不出场的大婶、土包子,从以前到现在都只会丢他高大伟的脸。
和气质淑女邹静相比之下,人家是小姐,而她只配当提鞋的胖婢女
“可是这样有乐好可怜”邹静眼圈儿红了。“我总觉得我好对不起有乐”
“傻瓜,感情的事哪有谁对谁错的?”高大伟忙低头安慰她“你忘了犀利人妻里有句经典台词——在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不是吗?”
“大伟”泪珠儿在眼眶里滚动,邹静一副我见犹怜。
王有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前男朋友,好似对待稀世珍宝般的怜爱着她以前最好的朋友,所有遭受重创的痛苦与背叛感,再度铺天盖地而来。
她脸色惨白,拳头握得死紧。
他们怎么还敢在她面前这样?这世界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有乐,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一个低沉富磁性的男声蓦然在她头顶响起,瞬间击溃了她冰封凝结的痛楚。
他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愕然抬头,呆呆地望向突如其来出现的高大挺拔男人,其中尤以王有乐最错愕!
杜醇如模特儿的修长身般上,穿着订制的合身黑色西装,搭配丝质银灰色名牌衬衫和宝蓝领带,黑色笔挺长裤,英俊若贵族般的脸庞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深邃黑眸宠溺地凝视着王有乐。
“不是说好了在家里等我来接你吗?”他主动接过她手上的皮包和咸酥鸡,并占有欲强烈地揽住她的肩头,拥进自己怀里,接着才“恍然大悟”地发觉现场还有别人在,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扬“抱歉,请问你们两位是?”
邹静看傻眼了,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俊美如天神的男人,竟亲密怜宠地拥着王有乐,怎、怎么会有这种事?
斑大伟却是既嫉妒又自惭形秽地有些不自在,好半晌才勉强开口:“呃,我是”
“你是?”杜醇嘴角在笑,锐利眸光却升起了一抹杀气。
斑大伟不禁吞了一口口水。“我”
杜醇当然知道面前这家伙,就是和他的助理小胖妹自交往以来,连一次都懒得亲自去诊所接她下班的男性耻辱、人间败类。
也就只有他家傻蛋王有乐,才会把这种混球认作宝,在他身上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青春和金钱——
他越想越火大。
“算了,也不重要。”杜醇微笑,低头专注地凝视着犹呈现人形立牌、呆滞状态的她“有乐,我知道你气我今天没有送你回家,所以故意买咸酥鸡当晚餐,假装不陪我去参加大学同学会以示抗议。对不起,因为x大院长临时要我去帮他分析一份医学报告,可是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搭公交车回家了。这次就原谅我,好吗?”
王有乐终于回过神来,拼命压抑下心头不应该出现的怦然狂跳,渐渐找回和他在工作时的理解与默契,还有更多更多大仇得报的快乐和雀跃感
杜医师,我爱你,万事!
“你说的,以后,绝对,不可以再丢下我了!”她大着胆子,指尖戳了戳他强壮结实的胸瞠。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靠在左边心口处。“是,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哈哈!这种“打情骂俏”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
王有乐整个人晕陶陶的,不禁傻呵呵地咧嘴笑了起来。
斑大伟和邹静惊讶地看着他们俩。
这怎么可能?
“抱歉,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两位请自便。”杜醇拥着王有乐,对他们尔雅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王有乐临去前投去最后的一瞥,见到了她毕生永难忘怀的两张表情——
妈呀,真是太爽了!
她索性炫耀地将杜醇的腰环得更紧,脑袋瓜撒娇地捱进了他怀里。
哇哈哈哈哈哈“小胖妹,做人不要得寸进尺啊。”杜醇面上笑意温柔迷人,话却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进出。
“杜医师,送佛送到西嘛。”她难得尝到这种“报复”的甜美果实,还难得能“调戏”这么性感伟岸结实的青春肉体,怎能不趁机会多享受片刻?
也何况杜医师浑身肌肉紧绷,咬牙切齿,笑容僵硬的样子,真的是太有趣了。
“话说回来,杜医师,你心机真的很重耶!”她唇角越扬越高,笑容荡漾开来,怎么也止不住。
“我心机很重,你第一天才知道的?”他低头睨了她一眼。
“杜医师果然聪明盖世,宇宙第一。”她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别拍马屁了,你欠我一次。”他似笑非笑的提醒她。
“知道了。”
“还有——”
“嗯?”她笑着抬头询问。
“你的手还要放在我胸口多久?”
“啊,拍谢!”她吐了吐舌,赶紧缩回手。
杜醇掏出放在西服内袋的蓝色方帕,煞有介事地擦了擦西装领边,然后塞进她手里“喏!”
“干嘛?”她一怔。
“洗干净,熨好了再还给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洗——”剩下的话全噎在喉头,她眨了眨眼“呃,好啦!”
“这还差不多。”他满意地道。
王有乐嘴里嘀咕了句,猛然想起“杜医师,你今天不是要参加大学同学会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杜醇眼底闪过一丝光芒,随即不怀好意地道:“想想没意思,不去了,还是监督你减肥有意思一点。”
她那张小圆脸瞬间垮了下来。“杜、医、师说了几百次,我没有要减肥啦!”
“快过年了,你要是再不减肥,年假窝在家里成天啃瓜子、吃年菜,到时候体重爆表,信不信我炒你鱿鱼?”他浓眉一挑,威胁道。
她闻言缩了缩脖子。
突地,他随手把那包咸酥鸡给了一路闻香尾随而来的流浪狗。
“嘿!那是我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王有乐。”
“干嘛?”她眼巴巴看着狗狗欢天喜地的大快朵颐起来。
“刚才你还好吗?”
王有乐一震,迅速抬起眸光,望入他真挚的眼底,心,不知怎的甜甜地、暖暖了起来。
“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
杜醇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们俩就这样沉默地走在巷子里,冬季的寒冷气温降临,晚风却吹得很轻,像是有种什么正悄悄地在空气中滋长。
前方,万家灯火暖暖地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