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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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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皱眉,改为二十四小时营业,水电人事算下来,他根本赚不回所投入的巨额资本,生意再好,也不过维持收支平衡,明显是个亏本的买卖。

    这也是他的补偿吗?

    他没停车的意思,估计她看清楚了,又加快车速去另一个地点,她没要求下车,她其实并不意外,他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么多,歉意、钱、承诺在一起一辈子,她看着灯光下漫步在街道上的人群,她真贪心,他给她的已经很多很多,多得在她算计着要嫁给他之前,都难以想像。

    可是她无法坦然接受这一切。

    见她还是一语不发,柯以勋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她不表现出高兴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这么无动于衷?“其他四家都依照统一的风格装修过了。”他忍耐地解释。“但这都不是我要给你看的。”

    她垂下头,没回答他。

    她的反应让他烦躁地咽了下唾沫,她到底还要他怎么做!还好,他还有最后一搏。

    当他的车停在和熙路边时,她吓傻了,几乎忘记下车,美佳的分店已经结束营业,店里一片黑暗,还拉下了铁门,因此更显得隔壁的正华馄饨总店灯火辉煌,客人川流不息,因为毗邻商业区的关系,这家已经被改成两层小楼的店铺,生意将别好,透过巨大的玻璃墙,她甚至看见有客人在排队等位子。

    柯以勋没有下车,伏在方向盘上看她的侧脸,她的反应让他终于感到欣慰,微微笑了出来,尽管这笑里掺杂着莫名的苦涩,连他都讶异,这一切的付出竟然会只因为她惊诧而激动的表情,就让他感到如此满足。

    “你知道吗?我决定把这里盖成正华的总店”他原本不想解释,也不屑解释,可他不得不说出来。对她,他已经计算失误太多次,竟然失去了信心。“是在你哭着看老房子被拆除的时候。”

    叶染的乒紧紧握住,感觉胳膊上的筋都抽紧了。

    “这不是我给你的补偿,是我早就决定要送你的礼物。”他下车,把已经愣住的她也拖下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店里。她没挣扎,沉默而乖巧地被他拉着。

    感觉到她的变化,柯以勋笑了,心安稳下来,他顺势揽住她的肩头,向一进店面就能看见的文化墙一指。“看,这才是我今天要给你看的。”

    叶染依偎着他,微微发着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呆呆地看着,那面装饰得极具品味的墙面,挂了几帧精心制作过的翻印照片,是许多年前政要来正华馄饨视察的场面,当时的省长跟爷爷握了手,众多工作人员品尝着馄饨,满面笑容,那是十几年前的事,那年她五岁,她记得!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见十几年前正华馄饨店的照片,那时候周围没这么多高楼,街道不宽,店前还有一棵茂密的梧桐树。

    她的奶奶带着她笑眯眯地看着什么,这张照片是从省长和爷爷握手的照片里截出来放大的,当时奶奶是拉着她的手,站在角落里看爷爷风光的时刻。

    “这些”她轻声问,有些哽咽。

    “都是我拜托人从政府资料室里找出来的。”他笑着说,有些邀功的意味。“你小时候长得比现在可爱。”

    见她呐呐不语,他更紧地搂住她“爸妈说要把馄饨店还给你,我送你全套装修,连员工都是经过美佳专业培训的。”

    他感觉她抖得更厉害,领班发现了他们,走出来问候,他粗略地点了下头就拉她往车上走,在为她开车门的一瞬间,她却挣脱了他的手。

    他意外地回头看她,她竟然已经恢复成一径的漠然,双手在身体两侧握成小小的拳头。

    他皱起眉,用力地瞪她。

    “分手礼物很贵重。”

    “你!”他顿时勃然大怒,胸口剧烈起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已经到了极限。”他终于又说出活,没有怒意,却全是无奈,他已经努力了很多次,如果连这都不能让她重拾笑容,重新用满是爱恋的眼神看他,他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柯以勋,”她看着他,一刻也不敢转开眼神,怕只要一点点的心软,就会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淡然再次溃散。“谢谢你。”

    他闭了下限,再睁开时炯炯发亮。“还是要走?”

    无奈过后,他只剩愤怒!就算他曾经伤害了她,他对她的补偿、他对她的承诺,他的用心都不足以让她原谅他?

    他无法再为她做得更多,就如同他对她说的,他已经到了极限。

    “嗯。”她说出如此决绝的一个字时,其至连眼睛都没眨。

    “好!明天我的律师会去找你!”他快步绕到另一边,他让她走!这样的她,他也无力再挽留。

    他甩上车门的声音,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仍让她听得如此清晰,那一声就好像敲在她的心口上。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车流里,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一步、两步她的腿一软,只好颓然坐在路边。

    泪水终于汹涌地流淌下来,她紧紧地抱住双膝,坐在灯光幽暗的一角,路过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她。注意到她又怎么样,她还是想哭,只要不被他看见,在所有人面前痛哭失声她都不在乎。

    从刚刚,她就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她能为柯以勋做什么?

    她不能让他爱上她,不能帮他,如果她的付出能让他快乐幸福的生活,就此刻的感激也足以让她心甘情愿的坚持一辈子。可是,她的爱,有时候却是他的负担,她懂他的,他也想回报她,可他不能,然后他就会自责。

    柯以勋,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她要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她不知道该如何爱他。

    她把头紧贴在膝盖上,刚才在他怀里的时候,她无比希望自己是个公主,像费欧娜一样的公主,在甩开他温柔的手时,她终于让自己清醒。

    柯以勋,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不让他错过配得上他的好女人。

    如果她再贪心下去,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寂寞地默默发呆思念心上人时,她会如何的自责和東手无策,她什么都帮不上他!

    生活上她帮不了他,事业上也是,即使她宁愿成为他的陪衬,她也没有照亮他的光彩。

    夜风从她耳边轻柔地拂过,发丝飘飞,弄得她的脖子有些痒。

    今夜,她终于彻底地失去了他。

    可是不同于以往的哀伤,她是如此感激。很多人在有生之年,未必有机会遇见这样的柔情,虽然他的温柔不是爱情,也让她刻骨铭心。

    柯以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会后悔爱上他。虽然他给了她那么深刻的痛苦和遗憾,他,还是上天送给她的最好礼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染终于觉得眼泪可以停下了。

    她捂紧自己的脸抹了抹,好了,她不要再哭了,至少以后在他面前不要再哭了,她宁愿他认为她是个铁石心肠、不识好歹的女人。

    她抬起头,眼前一阵发黑,她不动,默默等待这阵晕眩过去,她真的哭太久了。

    当她再次凝聚视线,竟愕然发现,马路对面的路灯下,柯以勋挺拔的身影不知道伫立了多长时间。他看着她,即使对上了她的视线,表情也没任何变化。

    她呆住,所有的理智化为乌有,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没想到他会站在街道对面一直看着她。

    他突然直直地穿过马路走向她,把她从路边揪了起来。

    “我离不开。”他看着她说,口气是那么的凄凉和无奈。

    她仰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孔,一直压在她心上的问题终于问出口“柯以勋我能为你做什么?”泪水就要流出来,她想忍住,但是失败了“我只能当你的女佣,帮你做饭,我不会说英语、法语,我不能陪你去各种宴会,让别人因为我而夸奖你、羡慕你。”

    他看着她在橙黄灯光下闪烁的泪珠。“对,你不能。”他赞同地说。

    肯定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的心再次被剧烈扯痛。

    “可是,叶染,我问你,在我不缺女伴、不缺佣人和厨师的时候,我仍然需要你,是为什么?”

    她哽咽地噎住。

    “是,我答应娶你,是因为你和辰辰属于同一类型的女孩,你孝顺,胡盈说得对,即便我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也不可能比你更让我父母满意,可是,面对费欧娜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想着你。你也看见了,她比你更傢辰辰,比你更适合我。可是我,还是想来找你!”

    他叹息般地点了点头。“你问能为我做什么,好,你可以做的,就是留在我身边。”

    “柯以勋,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将来的目的地也不同,迟早要走上岔路的。”这是她一直告诫自己,也是一直心怀恐惧的。

    他不屑地哼笑一声。“不同世界的人?目的地不同?所有的人,部只会有同一个结局,就是死!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打算?”

    被逼到绝处,她不想说的、最卑微的话,还是说了出来。“我配不上你。”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看她。

    “叶染,你一而再地拒绝我、把费欧娜塞给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问,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些。

    她竟然无力再次肯定,他难道不知道,要她面对面把这句话说出来,她的心有多痛?

    他又很久没说话,不知道是在等她的答案,还是在想些什么。

    “嗯,我知道了。”他说,声调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明天上午等我的律师吧。”

    把头点下去的时候,叶染发现,经历了那么多伤痛,以为不可能会更疼的现在,她的心却更痛了。她紧握拳头,命令自己要熬过去,忍过失去他的疼痛后,她就会无比坚强,再也没有任何一种心痛能超越此刻。

    当他的车再次在她面前钻入奔腾的车海,她没动,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直没挪开一步。她知道她作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她仍旧希望他能再次回来。

    如果他回来了,即使是错,她也要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自私也好、无耻也罢,她都不管了。

    可是没有他没有再回来。

    她回到父母家,第一次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在父母的惊骇恐慌之中,跑进自己的房间,任他们怎么敲门追问,都没回应。

    这一次,她真的痛到什么都顾不了了。

    太阳是怎么升起来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她竟然毫无印象,直到听见妈妈在门外说律师来了,她才恢复了意识。

    她从一直蜷缩的角落里站起身,不得不扶住墙壁,她看了眼镜子,她的头发蓬乱,脸色苍白,一夜没睡,眼睛下浮着淡青,她缓慢地走到她的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打理自己。

    她把剩余的力气全都凝聚起来,比仅仅只够就这么蓬头垢面地走出房门,在律师拿出的各种文件上不停的签字,她甚至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具体的文件内容她没看,只大略知道她和他离婚了,他把馄饨店给了她。

    她昏沉地睡了两天,不是生病,是又一次的筋疲力尽,先是失去孩子,再是失去他,她一次比一次更虚弱,还好,她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