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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的笑：“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怎么会不知道？”他走近我，眼神迫得我不得不同他直视，说，“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回来么？”
他呼吸的气息就喷在我的脸上，雨声淅沥，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像除了祭奠和哀痛做什么都是错的，可是一切已经错得这么离谱，我不知道如今什么是正确。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谢还反应过来，手隔着衣服在手机上按了一下，铃声顿时停歇，那是一首我熟悉的英文歌，还没有到□□部分，就这样被掐断，我心想，真可惜。
是的，真可惜，在这个不对的时刻，他就这么突兀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
黑暗里的冷笑，让我渐渐冷静，我说：“谢哥哥，如今已不是旧日时光，我很感激岁月厚待我的这些年，即使它夺走了我母亲的性命。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我能承受这么多，并不如我以为的那么脆弱。你说对不对？”
他的脸在瞬间变得惨白。
我继续看着他：“想必你也如是，过去只供人闲暇时偶尔一忆，像是你养了一池睡莲，也只有在心情温暖的一个人的午后坐下来静静观赏观赏。从前如何走过来的路，以后还继续走，不要影响了将来的生活。”
我在公园里，凉亭里除了我还有一对学生情侣，穿着校服依偎在一起，我眯眼看了看他们，女生好像在哭泣，男生在低声安慰她，外面雨声太大，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靠着柱子闭上眼睛，掐指一算，这一见，中间竟然隔了近十年的光阴。
对面的情侣似乎是哭完了，站了起来，男生替女生抹掉脸上的泪痕，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然后两人同撑一把雨伞，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起谢还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像是我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旧片子，后来有了许多新电影，脑海里剧情太多，不大容易想起来，可是偶尔在生活里碰上个曾在旧片子看过的场景，便会勾起旧时的心绪。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大约是你心中连着一根弦，是属于他的，他这么一出现，就拨动一下。
外面雨已经停了，我拍了拍脑袋站起来，一转身，谢还就站在凉亭外面，浑身湿透的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良久，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
他突然朝我咧开嘴笑了，那笑容还是我少时记忆里的样子，干净，阳光，像是一个大男孩，拍着我的脑袋，戏谑的说：“西西同学，再不好好学习，你就见不着我了。”
有雾水迷蒙了我的眼睛，视野里的东西渐渐模糊，只有一团影子，朝我逼近再逼近。
他的怀抱是冰凉的，我微微颤抖，可是唇上的触感是温暖的，他那样具有掠夺性，让我逃不开。
我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像是两首交错的曲子的旋律，乱得毫无章法。
我被动的承受这一切，直到他停下来，额头抵着我的，声音喑哑，说：“西西，你还爱我……”
我脑袋里有些眩晕，听不出来这话是个疑问句或是陈述句。
我没有想过要在这个城市待很久，除了回来看我母亲，已没有任何意义。而此刻，我身在小时候他经常带我来玩的公园，与他在这里接吻，一切，都太不可思议。
我垂下眼帘，脚下是一滩从他身上滴下来的水，我十指微微攥着，笑着说：“谢哥哥，莫说今天是你强迫我，便是我自愿的，不过一个吻，跟爱不爱有什么相干？我快三十了，不是十三岁。你既看了我的新闻，便该知道，如今我干的是什么营生。”
他的眼睛里有痛意，神情复杂，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就那么看着我，我毫不避讳的望向他，在心里恶毒的笑。
“我不相信。”他挤出这么四个字来，我却看出来了他眸子里的闪烁。
我故作轻松的耸耸肩，神秘的凑到他耳边说：“呐，我只跟你说实话，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哦，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我觉得我天生会演戏，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有多单纯，他没法不相信，他也万万想不到，我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他这个事实。
因为多年前，我也这样凑近他跟他告白过，我说：“呐，谢还，我喜欢你呀，这是一直藏在我心里的秘密。”
如今这一切，或多或少添加了讽刺的意味。
我就这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整个过程中他做过多少百曲千折的思想斗争，直到他过来拉我的手，把我拽到他怀里，他的力气可真大，像是要把我按进他身体里，他在我头顶说：“西西，对不起……”
在他莫名其妙对我不理不睬的时候，在他当初背叛我，带着别的女人到我面前来把我所有的尊严踩在脚下变成尘土的时候，在我大病一场奄奄一息的时候，甚至是在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他都从未对我说过那三个字。
可是此刻，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了。
我想，人的心，是不是其实就是在各种打击伤害失望之后，就这样逐渐变成棱角分明的坚硬的石头的？
“谢哥哥，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说，“这世上唯一对不起我的，只有我自己，不关你的事。即便你有任何歉意，还是放在心里吧，因为即使你说出了口，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是很艰难的一天。
后来，他不肯放开我的手，我也没有精力同他争论什么，他带我去吃了东西，在路上的时候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熟视无睹。
我说：“你还是去换上干净的衣裳吧。”
他揽着我的肩，拍了拍我的头，说：“别担心，我没事。”
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好像彼此达成了一个共识，我不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又有过多少女人，他也聪明的没有问我。
只是他看我的时候，显而易见的愧疚，让我很烦躁。
这不该是他现在出现的原因，也不是我希望他出现的原因，我最不希望给予我的同情，是来自他的。
他后来送我回家，家里空无一人，他给我倒了温水，递给我的时候，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我不说话，喝了水之后把杯子扔在一旁，然后歪歪斜斜的进了自己的屋，倒在床上。
大约是真的困了，我很快就睡着了，直到他把我弄醒。
谢还压在我身上，他解了我的衣服，黑暗里的这个男人像一头野兽，眼神里散发着幽幽的光，我还有些恍惚，仿佛是在别处，借着窗外的月光凝了他许久，才意识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