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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亮之际,夜莲坞的寝房门被打开。
凤翎穿着绣金边的马甲,外头罩了件纱衫,遮掩不了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和不盈一喔的柳腰。
并也一听到声响,就在拱门外探了一眼,脸皮很薄地垂下眼,不敢直视她。
但瞧她直往这拱门走来,不禁有些疑惑。
“凤姑娘一大早的要去哪?”他问着。
大少吩咐过了,不管凤姑娘要去哪,都要问得一清二楚。
“你说呢?”她故意走近他。
他吓得连退数步。“要用早膳了吗?要不要我去帮凤姑娘把丫鬟找来?”要说吃早膳嘛,时间实在太早。
而通往外头的通道,就唯有这里。凤姑娘会直往这走,不就是要外出?
“不用了,我想要去厨房准备一些你家大少爱吃的。”
“喔。”并也想了下,似乎有道理。
要是凤姑娘打算亲手作羹汤的话,现在准备也是时候,但是穿这样?
“凤姑娘可知道我家大少喜欢吃什么?”他不禁试探性地问。
凤翎想也没想地回道:“他喜欢带点微辣微酸的羹粥。”这一点,是去冷阇城吃茶饭时,她注意到的。
“喔”既然人家都答得这么精准了,那应该就是如此了吧。“那要不要小的陪你一道去厨房?”
大少交代的,能跟着凤姑娘自然是最好。
她不禁勾笑。“在寒烟阁里能出什么事?到处都有护院口”她指着另一个拱门边,那里就站着一个护院。
并也想想,也对,这寒烟阁里本就戒备颇严,能出什么乱子?
“还有,别太早去打扰大少,他昨儿个累了,让他多睡一会。”
闻言,他羞红了俊秀脸庞。“我我我知道了。”
昨晚的事,他多少听到一丁点的声响,可单那细微声响就教他脸红心跳而且还很想死。
因为大少肯定发现他听见了,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的耳朵给削掉呀。
所以,基本上,他也不怎么想要去唤醒大少,最好是凤姑娘弄好了早膳再将大少唤醒就好。
是说怎么会这么久?
恭送凤翎离开后,并也依然待在拱门前,只是等了又等,等到他在拱门前团走着,眼看着天色已经大亮,浓雾都退散了,却还不见凤姑娘回来,教他忍不住朝前庭走去,刚好遇到一个迎面走来的丫鬟,他抓着她便问:“有没有看到凤姑娘?”
“凤姑娘出去了。”那“‘鬟道。“刚刚她和絮姨搭着马车走了。”
并也闻言,眉毛皱得都快要打结了。
这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还有絮姨同行,可是凤姑娘明明跟他说要去厨房准备早膳的!
想也没想的,他反身回夜莲坞。
一进寝房,就见里头一片狼藉,床边的花架倒了,地上一堆瓷器碎片。
再看向放下床帐的大床,边缘似乎沾着血,他立刻掀开,就见大少和衣而睡,而紧喔的手中染着猩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销魂夜不是这么玩的吧?“大少、大少!”
并也轻唤着,却发现金如玉没有反应。
这种状况就更不寻常了,大少向来浅眠丁点声音都会将他扰醒的,怎么可能让他唤上这么多声,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假思索地,他拉开大少的衣襟,往他的胸口一记狠掐。
金如玉眉头一皱,浓密长睫颤了下,微张开眼。
“太好了”并也轻呼了口气。
眯眼看向四周,金如玉虚弱地问:“凤翎呢?”
“她”他抿了抿唇,还是将刚刚的事说过一遍。“不过,她既然是跟絮姨在一块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扶我起来。”
“是。”
并也将他扶起,金如玉虽然清醒,但身子还是发麻无力,眯眼瞪向五斗柜上的香炉,香炉还散着烟雾。
“把香炉给砸了。”他道。
“嘎?”
“快!”
“是。”并也立刻抓起香炉一摔。“然后呢?”
金如玉抓着床柱,撑起自己,踉跄了下,想起凤翎昨晚留下的紫玉。
回头一望,果真就在枕间,拾起一看,雕工极为精细,那是出自宫内的雕法,而底下确实雕着御雕师的姓。
这是唯一的证物,而她将成为唯一的证人,而且可以在饶亦骅身上再添一条血案,就不信这样要不了他的命。
“大少?”
“先到外头确定她到底和絮姨去了哪里。”金如玉将镂凤玉佩紧抓在手中。
“好。”
并也搀着他到外头,来到已经打烽的寒烟阁大厅,却见絮柳从门外走来,三人打了照面,她不禁愣了下。
“絮姨,凤翎呢?”
“她上画舫了。”犹豫了下,她终究还是道出。
“和谁?”
“府尹大人。”
“该死!”金如玉暗咒了声,将紫玉交给并也。“听好了,并也,将这块玉佩交给晁爷,告诉他,立刻带兵,沿旧金河追缉。”
昨日,他跟献乙提过凤家血案,献乙也说了,那件灭门血案早已成了悬案,就算凤翎要申冤也没有足够证据,但是眼前加上这块玉佩他已能猜想出当初凤家为何会被陷害。
起因,就是那一批紫玉!
八成是户部侍郎得知了什么消息,查到了紫玉流向,打算揭发时,却反被饶亦骅以贪污之罪抄家。
“大少呢?”并也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他。
金如玉看向絮柳。“絮姨,可以借我一匹马吗?”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阻止,否则就来不及了!
画舫顺着旧金河路由东往西而去。
没有丝竹声更没有吟唱声,只有凤翎独自一人作陪。
但,她唯一错估的是,饶亦骅竟然会带着十几名随侍上画舫。
一个人行事要是光明磊落,又何需让一大票的随侍凡乎形影不离地跟着?她不禁撇唇哼笑。
“凤翎,你在笑什么?”一旁的饶亦骅问着。
“当然是开心今天终于可以独占大人了。”她偎在他的怀里,笑得勾魂生媚。
“是吗?”他也笑得好不得意。
“再陪奴家喝一杯。”凤翎斟了酒,瞧他举杯要饮却赶忙阻止。
“怎么着?”
“奴家想和大人喝交杯。”抹上大红胭脂的菱唇,笑容风情万种。
“喔。”饶亦华瞧她举杯绕过自个儿的手臂,两人交臂对饮杯饮尽后,将她扯进怀里。“你可知道喝过交杯酒后,要做的事是什么?”
“大人好坏”她勾笑,却没有抗拒,娇声低吟着“可是人家好像醉了,走不动了呢。”
言下之意,像是应允,直教他心旌动摇。“那就由本府抱着你入洞房了。”
凤翎娇羞地倚靠着他,忍着恶心,任由他抱起,饶亦骅踉跄着脚步要进舱房。
“大人,怎么不是到底下的舱房?”她意外他竟是把自己抱入在甲板上充当观景房的小舱房,只要将两面的窗拉开,便可以待在里头欣赏河面景致。
“本府等不及了。”
“大人,外头那么多人”凤翎娇羞地指着外头的随侍。
“退下,全都给本府退下。”
饶亦骅吃喝着,随侍关上舱房门后,立刻全都绕到船头去。
将凤翎搁在软榻上,他猴急地脱着身上的衣袍,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她。昨儿个她提议今日陪他游河,就代表她根本是有心勾引,想要得到他的宠爱,他自然是从善如流。
“大人,咱们时间这么多,你又何必着急?”凤翎爬起身,莲步款移来到他面前,小手抚上他的胸膛。“让奴家服侍可好?”
“好当然好。”饶亦骅一双眼直盯着她,就见她的小手,利落地解着他衣袍上的结扣,由胸口直往下而去,小脸几乎要贴上他敞开衣襟的胸膛,教他呼吸急促起来。
突地,船身震动了下,外头似乎有动静。
饶亦骅神色一敛,正要开口问怎么一回事时道椎心的痛楚,从胸口爆开,他仿佛还听见了锐刃切开肉、剐过骨的声响。
他膛目瞪着凤翎,看着她小手正喔着一把短匕,匕身几乎隐没进他的身体。
“混帐来!来人啊!”他一脚将她瑞开。
她吃痛地跌坐在地,却毫不畏惧地扬唇笑着。“痛吗?饶亦骅!”
终于她替家人和紫蝶报仇了。
报复的快意凌驾在杀人的恐惧之上,因为她不会后悔,绝不会后悔。
“是谁派你来的?”饶亦骅捣着胸口,血缓缓流出,他不敢拔出匕首就怕失血过多,只能喘着气,想要打开舱门,手却颤得怎么也打不开。
“可j冷,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凤翎冷笑地站起。
刚见面时,她害怕他会想起她是谁,岂料他根本不记得凤翎这个闺名,也许他本就不知道,但八年前,他意图轻薄的小姑娘长相,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到底是他年纪大了,还是这种事他一犯再犯,才根本记不得每一张脸?!
“你”饶亦骅十分心急,身体却愈来愈无力,他手按着门板,身体更是无力地贴上。“来人啊!快来人!”
瞧他脸色逐渐苍白,她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因为当初他也是这么做的不将人当人看,而是当成猎物在猎捕。
“八年前,你带着官兵踏进了京城户部凤侍郎府中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天的下场?”
饶亦骅听着,想起什么,难以置信地抬眼望着她。
“你”当初他一把火烧了户部凤侍郎府,以为所有的人都死在那把火之中了,他还上奏户部凤侍郎畏罪自焚而死,想不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我是凤家的小千金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凤翎走近他,喔住那匕首,转动着。
啊——”饶亦骅痛得猛颤,紧抓住她的手。“放手本府绝对会杀了你,还还要整个寒烟阁陪葬!”
大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她笑眯了眼,转不动匕首,就换将匕首刺得更深。
“谁教你害死了紫蝶,我本来是想要放过你的,让你受律法制裁的,可是这仇恨,我如果不报,我也没办法活,是你逼我的。”
她想要忘却仇恨,嫁入金家,但是他色胆包天,逼得她不得不这么做!
灭门之恨,时经八年,她可以用爱来遗忘,可是紫蝶才因她惨死要她怎么忘?不报,她不能活,报了,她也活不了既然都不能活,她至少要拖一个当垫背!
“啊!”饶亦骅痛喊的当头,口中不断地溢出血来,他一把推开她,喔住了门把,用力一扳,拉开门,连滚带爬地逃出——
“来人、救命啊”凤翎也不阻止,因为她笃定他活不了了,而她也没打算要活。
她看着他逃窜的背影,等着他的随侍到来,可随侍没瞧见半个,反倒瞧见——
“大人要去哪?”金如玉从船头的方向跑来,白玉般的脸庞染上点点血渍,笑容如地狱罗刹,教她看了心口一惊。
“金大少快、快救本府快”饶亦骅朝他伸出手。
“好。”金如玉笑得眼眸眯起,但快剑落下竟砍去他的双手。
饶亦骅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大少!”凤翎惊喊着要阻止。
“本大少忍你够久了!”
话落剑从饶亦骅头上劈下,霎时血花四溅,几乎被斩成一半的他,应声而倒。
凤翎怔住,然后听见不远处发出阵阵的惊叫声。
她跑到舱房外,发现画舫离河岸极近,而河岸边的百姓都看见了这一幕。
“你”金如玉面容冷凛地睇着她。“说的也是,这方法,省事多了。”
她无力地跪坐在舱房内,不敢相信他竟然为她杀人。
没一会,晁献乙带着官兵到来,不料,迎接他的竟是染血的画舫,不但饶亦骅死状奇惨无比,就连船上的随侍也无一幸存。
在河岸百姓的指证历历之下,他只好将金如玉给押进了府衙大牢。
“那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
凤翎跟着到府衙,却没想到连跟金如玉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已经被押进了大牢,她只能心急如焚地向晁献乙解释。
“证据呢?”
“船”她突地顿住,想起画舫上的随侍全都死了。
“所以”晁献乙一脸无奈地摆手。
她跟在他的身后,瞥见染在衣衫上的血。“我身上有血,这是我杀饶亦骅时喷在我身上的血。”
“唉,如玉动手杀人,你就在后头,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饶亦骅的血一定会喷到你身上。”他坐在在府衙大厅,头痛地托着额。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也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问题是,饶亦骅致命的那一剑,河岸上几百个百姓都看见了!”
她无力地往后踉跄两步。
“他故意的他故意的”凤翎嘴一扯,低声哭着。
“他明知道我要做什么,阻止不了,就干脆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要让大家误以为是他做的他怎么可以?我就是不想给他添麻烦才这么做的!”
他让她的心血白费,报仇的快意全都消失不见!
杀了官员那是死罪!
晁献乙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叹口气。“你真的是给他添麻烦了。”
凤翎愣愣抬眼,瞧见他从怀里取出她的镂凤玉佩。“这玉佩怎会在你手上?”
“如玉跟我说过你的出身,那时我告诉如玉,没有实质罪证,就算明知饶亦骅有罪,我也办不了他,而这块玉是关键。”
“我不懂你的意思”
“八年前,冷阇城有一批紫玉上贡,饶亦骅的父亲那时还是户部尚书,看见这一批百年来才挖出这么一丁点的稀世紫玉,就想占为己有,于是买通了内务监,以户部名义买了一批羊脂玉补入,换取了紫玉,那批紫玉大部分皆卖往日穆国,赚得大笔财富。”
凤翎听得一愣一愣,不解其义。
“当时皇上正要彻查紫玉被贪污的事,但没过几天,就传出户部凤侍郎畏罪自杀的消息,饶亦骅甚至上缴了一枚紫玉佩,说是在侍郎府中找到的,但火都烧了,根本无法对质,当然也只能如此结案。”
晁献乙愤恨咬牙道:“当初那种状况,线索都断了,根本无法再追查,所以就算如玉跟我说,你是凤家小千金,我也没想到你身上可能会有证物!”
想到此,他不禁气自己,竟然没将所有的事都兜在一块。
“可是这玉佩,是我大哥交给我,他跟我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典当,因为那是”
她顿了下,颤着唇说:“因为那是可以洗刷我凤家冤屈的证物!这紫玉,是当年我姊姊和娘去礼佛,返家时在马车上发现的所以,这是饶亦骅要
拿来栽赃的东西”
啊!怎会如此?!
大哥虽是如此交代,但她一直想不通,为何这块紫玉会是洗刷冤屈的证物?如今从晁爷口中得知所有事情,才惊觉它真的是唯一证物。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如玉连系饶家,就是要找到紫玉吗?因为只有这罪名才能将饶亦骅彻底严办,我也笃信紫玉这般稀有,饶家人绝对不可能全数卖出,肯定会留下一两件首饰才是。”
“大少没有告诉我,他在找紫玉”她颤着声道。
“这”晁献乙又是重重一叹。“谁会猜到呢?”
凤翎无力地跪坐在地,神色震愕得无法再开口。
她作梦也没想到,竟会是自己主导了这一切她原以为根本没法子制裁饶亦骅,也以为要是无法复仇,金如玉会为了她做傻事,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地策划这次的刺杀。
然而,她却自以为聪明地打乱了一盘棋。
明明只要交出她身上的玉佩,就能够改变一切的,可是她却
“大人,金家老爷、夫人和三小姐,还有饶家千金都到了。”门外的官差入内通报。
晁献乙没劲地抹了抹脸。“让他们进来吧。”
“是。”
官差走出去,没一会,于观贞和金秀外带着金如宝前来,而饶珠仪则是在家中”‘鬟陪伴之下踏进大厅里。
“肯定是你对不对?是你唆使金大少行凶的,对不对?你这贱蹄子!”饶珠仪冲向前,不由分说地打了凤翎一巴掌。
她被打得往后倾倒了下,却没有反抗。
她的魂魄像是被抽离了般,再也不能动活着,却像是死的。
“放肆,饶千金以为这是哪里?!”晁献乙起身低喝着。
“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内阁小绑员,巴着我爹的大腿想要升官的小辟,凭什么喝令我!”
他取出身上的令牌。“大胆,本官可是皇上任命,代天巡狩的巡抚,胆敢再无礼的话,本官先赏你十个大板!”
饶珠仪看见那令牌,不禁一愣。
于观贞和金秀外对看一眼,也不知道晁献乙何时成了巡抚。
“还有,饶府尹虽是被杀,但是本官已经掌喔了他贪污的证据,他本就是死罪难逃。”
“你就算我爹死罪难逃,但杀人者无罪吗?而她这个唆使者又无罪吗?”
“本官自有定夺,退下!”他怒斤着,低喊道:“来人,带着饶千金到硷房认尸。”
“是。”厅外的官差应答着。
饶珠仪尽管心有不满,却不敢造次,忍着悲伤,跟着官差上硷房。
晁献乙叹口气,走到于观贞面前。“伯母,这次的事”
“如玉怎会犯下杀了府尹的大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真是她唆使的吧?”金秀外心急地问着,又看看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凤翎。
“伯父,这说来一言难尽。”晁献乙将事情的经过,包括凤家的血海深仇都说了一遍。“所以,如玉他是”
“说到底,如玉还是为了她?!”金秀外怒瞪着凤翎。
“爹。”金如宝轻扯他说:“这也不能怪大嫂,这事情根本就是阴错阳差谁猜得到?”
“根本就是如玉冲动行事!这事明明可以缓的,他却偏要这么做,这感觉简直像是”话到最后,于观贞看向晁献乙“大人,这事可有办法解决?”
“这事真的是如玉杀的是府尹,又有上百个百姓亲眼目睹,我没有办法掩护他,而且这事情我已经差人回报,所以如玉他”
“如何?”
“依律立斩。”
闻言,金家人全都倒抽口气,而凤翎听闻“立斩”两字,像是突地清醒,瞪着晁献乙大喊——
“你不能这么做,你明知道如玉是替我顶罪,怎能斩他?”
“晁献乙,你敢砍我大哥试试看!”金如宝则火大地推他一把。“你当的是什么官?如果要是非不分、曲直不管,你干脆别当官!”
“如宝,我”
“我就不信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也不是没有”
“说呀,怎么做!”金如宝咄咄逼人,手指直戳着他的胸口。
因为金、晁两家是世交,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仗着有凡分交情,再加上确定他心仪自己,她对他一点都不客气。
“告御状!”
金如宝一顿,恼火地往他头上巴下去。“你疯啦,告御状是要拿命抵的!况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可就只剩下这个法子了嘛”晁献乙被巴得好委屈,官威被巴得掉满地,却又不敢反抗。
“你!”
“我去!”凤翎突道。
众人无不看着她。“大嫂,那要拿命抵的。”金如宝不舍地将她扶起。
“那就拿我的命抵吧。”凤翎泪流满面,双手紧抓着她。“我不能让他因我而死,绝对不能”
在旁沉默良久的于观贞,微扬起眉问:“可有期限?”
晁献乙估算了下。“五天吧,五天之内,告御状,拿回皇上的信物重新开审,如此一来,也许就能够救如玉一命。”
“五天来得及吗?”凤翎颤声问。
崆峒城到聚禄城,快马一日半到,要是搭马车的话,约莫三日只要能够拿到皇上的信物,教待在聚禄城的如秀带着东西快马赶回,应该是来得及的。”于观贞算着,再抬眼。“能不能让我们见如玉一面?”
“这个嘛好吧。”
大牢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金如玉却泰然自若地闭目养神,盘腿坐在牢房角落里,听闻脚步声才微张眼,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瞧见他的家人就站在牢房外。
“爹、娘如宝。”他低唤着。
“大哥”金如宝抿起嘴,红着眼眶,双手紧喔着牢房的铁栅。
“怎么连你也来了?”金如玉叹口气起身。
“我能不来?大哥,你行事向来谨慎,这回怎会如此失了理智?”
“可不是吗?你还真是不鸣则已鸣惊人啊。”金秀外恼火又心疼地说。
“我”
“他不是失了理智,而是一切照着他的计划进行着。”于观贞冷声道。
“娘?”金如宝不解地看着她。
金秀外瞅着亲亲娘子,不由得暗暗思忖起来。
“金如玉,你不把我这个当娘的给吓出病来,你心里很不舒坦就是了。”她始终冷着脸。要不是隔着铁条,她肯定要用拳头赏他一顿粗饱。
“娘”金如玉勾笑。“娘,我吓不到你的,因为你向来懂我。”
“哼,要不是献乙露了破锭,我还猜不透呢。”
金秀外闻言,蓦地击掌。“啊,我明白了,难怪你交代不见凤翎。”原以为儿子是被她牵累而生怒,所以不想见她,如今才知道儿子真的心机好重。
“等等,到底是明白了什么?”金如宝听得一头雾水。
“这事回去再跟你说。”于观贞轻拍着女儿的手,瞪着金如玉。“我跟你说,你妹妹的眼泪很珍贵的,今天你让她哭,改天我就让你哭上好几倍。”
“对,没错,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啊,观贞,你为什么打我?”金秀外鬼叫起来。
“什么叫做那个女人?她是我未来的媳妇、是小乐的娘,七夕夜可是要用八人大轿给抬进金府的,你要是敢再叫凤翎那个女人,我就跟你翻脸。”
“女良,多谢你。”金如玉由衷的说。
他何其有幸,有如此明理大度的母亲,可以让他择其所爱,成为他最有力的后盾,让他无后顾之忧。
“不用谢,谁教我是你娘。”于观贞哼了声,深吸口气,敛眼道:“接下来,你到底要怎么做?”
“这个嘛”金如玉沉吟着。
凤翎和晁献乙在大厅等待,她无力地坐在椅上,眼巴巴地等着金家人探视完,带回他的消息。
她也想见他的,可是他不想见她
他一剑杀了饶亦骅时,神色阴鸳得教她打从心底发颤。
“伯父、伯母、如宝。”
听见晁献乙的声音,她抬眼望去,瞧见金家人正缓步走来,她赶忙站起身。
“凤翎,如玉不见你,你还要替他告御状吗?”于观贞劈头就问。
“当然。”她想也没想地回答。
“那就先跟我回去吧,好好休息一晚和小乐聚一聚,明早再出发。”
“金夫人,如玉可有说什么?”
“没,他什么都没说。”
“是吗”他不想见她,更没有话对她说她都要去告御状了,这一去,注定没有回来的日子,而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