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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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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翎正在梳妆打扮。

    长发挽的是寻常姑娘挽的云髻,发上没有半点缀饰。穿上一袭桃花红交领宽袖衫,腰系长带,搭着素白绣紫莲的罗裙。

    站在镜前,不施脂粉的她,看起来稚气一些,气质恬静像个千金般,魅惑的眼变得无辜,我见犹怜。

    “小姐,时候差不多了。”

    就在她对镜中的自己挤眉弄眼时,紫蝶的唤声传来,让她无力地颓下双肩。

    “小姐?”

    “走吧。”她深吸口气,振作起精神,戴上搁在桌面的纱帽,才徐步出门。

    两人从寒烟阁的后门走出,连马车也不用,因为金如玉要她去的地方,是同在城南的大风茶肆,距离寒烟阁不过是两条街的距离。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她做什么。

    要她随传随到真是恶劣又可恶的混蛋。

    她们一到茶肆门口辆马车上立刻跳下一个小小人儿,冲向她再用力跳起,紧抱着她。

    “小乐?”凤翎双手紧托着他。

    她没想到来这里能够看到他。那个混蛋,居然没告诉她。

    “爹爹说,我可以喊你娘了耶,真的吗?”金之乐像是怕隔墙有耳,凑在她耳边小小声地问着。

    “爹爹还有告诉其他人吗?”她不禁也压低声音问。

    “没有,爹爹说,别让并也叔叔听到。”

    她看向坐在马车前座上的并也,果真瞧见他侧头像是要偷听些什么。

    皱起眉,她想不通金如玉到底在想什么。他先前不是说想要娶她为妻?那为何在确知她是小乐亲娘之后,反倒绝口不提,甚至不让并也知道?

    “那你爹爹可有告诉你,今天要娘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可是爹爹说,待会你可以带我进去,所以要我在这里等你。”

    “是吗?”她眉头皱得更紧了。金如玉的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将金之乐放下,牵起他的小手,跟紫蝶说了声,凤翎便徐步走进茶肆里头。

    “这位夫人两位吗?让小的为你带位。”茶肆小二立刻迎向前来。

    “不,我是来找人的。”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金如玉。

    “娘,爹爹说他在二楼。”

    “到二楼找人吗?请往这边走。”小二笑得和气,带着他们上楼。

    一上二楼,她就瞧见金如玉坐在临窗的位置,却也瞧见他对面有个面貌妓美的姑娘,身旁坐了个妇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眉飞色舞。

    这个难道是在说媒?

    但怎会约在这种地方?通常不是在女方家,就是在男方家挑在这有外人走动之处,难道不会觉得古怪吗?

    这说媒是富贵人家的做法,觉得哪家的少爷、千金不错,便找到家中一叙,要是对眼就拍板敲定,要是不中意便离席。因怕难堪,所以没人会挑在外头说媒的。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走过去时,金如玉适巧抬眼,朝她露齿而笑。

    “凤翎,之乐。”他喊着。

    金之乐一听见暗号,立刻放开娘的手,急步跑去,还大声喊着“爹爹!”

    一声爹爹,让二楼所有客官都回了头,却让对座的妇人和姑娘绿了脸口

    他扑进爹的怀里,再回头,又高声喊道:“娘,快来呀。”

    凤翎霎时瞪大眼,感觉所有视线似乎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让她很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茶肆里的客官有人听过她的名号,还是怎地个个窃窃私语起来,让她有股冲动想要掉头就走。

    打她进了寒烟阁后,她甚少有机会在外头走动,上次去到金府,那已经是篙别几年到外头走动之举,可那回也不像眼前,大伙都直盯着她看,仿佛对她指指点点。这让她局促不安,就算带着纱帽还是让她感到惶恐。

    他要她来这里,该不会是要给她难堪的吧

    此时抹阴影笼罩了她,温热的大手包覆着她的手,似乎透过了交喔的手,给予了她勇气般。

    “来。”金如玉笑道。

    他的笑,像是具有魔力,迷惑着她、诱导着她和他一起走。

    来到桌边,他笑容可掬地介绍着“凤翎,这位是巫大娘,是专为人说媒的媒婆,而眼前这一位是甘家布坊的千金。”

    她不解地看着他,再朝两个人点点头,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还真是在说媒呀他到底是想怎么样?要她来做什么?

    看着对面的姑娘脸色微变,却很快和她一样勉强挤出笑容,那笑容恬柔,纯净无垢,教她自惭形秽。

    可不是吗?金家大少要娶的姑娘,就得像甘姑娘这般可人娴雅忖着,心微微地疼着,唇角的笑化成苦笑。

    早知道的事,现在心里竟还发疼,真是傻呀!

    凤翎正暗骂自己傻的当下,却听见金如玉说:“甘姑娘、巫大娘,这位就是我尚未过门的妻子。”

    他话一出口,别说对面两人脸色大变、邻桌客人爆出阵阵抽气声,就连她也难以置信极了。

    这人是疯了不成?

    方才小乐对他们一个喊爹爹一个喊娘,就已经教她觉得头大了,如今他还大刺刺地说,她是他尚未过门的妻子等等,不是正有媒婆在跟他说媒吗?

    “所以很抱歉,今儿个白白浪费了两位的时间。”

    话落,金如玉一手牵着金之乐手牵着凤翎要离开。

    “等等,金大少,今儿个的媒可是金老爷允的,你这样从来没听说过你娶妻生子,怎么今儿个蹦了个儿子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

    巫大娘阻止着三人,然就见这一大一小横看竖看都觉得是对父子,教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出话说。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对不?”他笑着,朝在座两位微领首,便带着凤翎和金之乐下楼,顺便坐上了马车。

    “你这个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还在震愕之中,没想到他不按牌理做出这种事。

    “这样一来就可以永绝后患,而且,绝对没有人敢再动你。”金如玉笑眯眼,朝儿子比出大拇指。“之乐,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但能不能带娘回家,

    就看你的表现了。”

    “你在说什么?”

    金之乐用力点着头

    凤翎问他,却瞪着儿子。

    “爹爹,看我的。”话落,他随即扑进娘的怀里。“娘,你跟我二起回家好不好?”

    “你你居然听你爹爹的话,在娘面前作戏?!”她不敢置信地低骂。

    就说小乐怎会无端地在茶肆里大声喊着,原来—她抬眼瞪向金如玉。

    她真是太小看这个男人了,不但收买了小乐还骗了她!

    “并也,走了。”金如玉掀开车帘喊着。

    “是。”并也挥下马鞭,马车缓缓驶动。

    “等等,要去哪?”凤翎看向车窗外,见紫蝶在后头跑,忙摆手要她别再追。

    “去一个没有人会烦咱们的地方。”

    在流言传遍崆峒城时,他们一家三口当然要找个地方好好地培养感情。

    马车从崆峒城南出城路往南,经过瑞林镇,巡了矿场之后,用过午膳,又直接驱车一路往南走。

    就在夜色低垂时,抵达了一座城镇。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凤翎抱着早已熟睡的金之乐下马车。

    “这里是哪里?”

    “冷阇城。”金如玉一下马车便接手抱着儿子。

    “这里是冷阇城?”她有点讶异。

    因为她听闻过冷阇城这名号,也知道冷阇城矿产极为丰富,所以她以为这里大概就跟瑞林镇差不多,如今亲眼目睹才知道她的想法有多狭隘。

    进城之前,城门外的灯火就已亮起,当马车进城,所到之处皆是车水马龙,店铺门口的摊子几乎从城北门摆到城南门去,到处都是吃喝叫卖声,灯火将城镇映得像是初晨般朝气蓬勃。

    “你以为冷阇城像座废城吗?”他好笑地脱她一眼,腾出一只手牵着她。“走吧,先进客栈再说。”

    凤翎望着被他牵住的手,想甩开,却又有点舍不得这暖度。

    进了客栈,订了两间房之后,他问:“要在客栈吃,还是到外头走走?”

    “可是小乐睡着了”她是想到外头走走,毕竟她也很久没逛过市集。

    崆峒城自然也有市集,可是她却从没逛过。

    “把他叫醒就好。”话落,金如玉轻扯儿子睡得正香甜的脸。“小懒猪,你要是再不醒,爹爹就把你丢下跟你娘一起去逛市集。”

    “你”她红了脸。他口吻太亲昵,仿佛他们真是一家人,让她很难适应。

    “什么?”金之乐皱着眉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自然地偎向金如玉的颈项。

    “什么市集?”

    “冷阇城到了,我们要去逛市集,你去不去?”他好笑地掐着儿子的鼻子。

    金之乐皱了皱鼻,张口作势咬他的手。“我要去,不准丢下我!”

    “那就下来吧。”

    一将他放到地上,他开始四下打量着,兴奋地牵起她的手。

    “娘,你有没有来过这里?”

    “没有。”

    “爹爹,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到外头瞧瞧,不就知道了?”

    “那就走啊,爹、娘!”金之乐兴匆匆地拉着两人。

    凤翎哭笑不得地看着儿子很想纠正他别这么叫。

    可是小乐叫的也没错,他们一个是他的爹个是他的娘但他们却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走吧。”金如玉笑眯眼道。

    她只能叹气。谁教她道行没他那么深,没料想到他会拿小乐来牵制她。

    走到外头,金如玉向并也交代了凡句之后,便带着他俩到外头走动。

    摊贩绵延一整条路,卖的东西有各式各样的种类,吃喝玩乐皆有,让金之乐大开眼界,兴奋得哇哇叫。

    “爹爹,这是什么?”他指着摆在路边的小桌。

    小桌上摆了数十来样菜,全都是以小钵盛装,色香味俱全,教人食指大动。

    “客官,这边坐。”贩子见状,赶忙高声吃喝着,顺便张罗菜色。

    “这是冷阇城非常闻名的茶饭,尝尝吧?”金如玉说着,问向凤翎。

    “这菜色不会太多吗?”她看着摆上一张小圆桌的各种菜色。

    “这不算多,正规茶饭要是在食堂或客栈食用的话,大约要摆上五十道菜。”他解释,拉着她在一张圆桌旁坐下。

    “茶饭是因为在冷阇城附近有太多任务人,为了应付一大票同时上门的工人,摊贩会先把菜给做好,摆在圆桌上,看吃了几样就算几样的钱,现在则演变成一种特别的吃法。”

    “既然客栈也有,倒不如回客栈吃吧,你这样坐在路旁”凤翎看着周围熙来攘往的人群,有不少人目光不断地投向他。

    他可是金府大少,坐在路旁摊贩吃茶饭,实在是与身分不符,要是被商场上往来的人给撞见了,肯定会遭人汕笑的。

    “怎么,我就不能坐在路旁吃东西?”

    “毕竟你是金府大少。”

    “金府大少也不过是个人,没多了不起。”他掀唇自嘲着。

    “可是”

    “娘,你可不可以等一下再跟爹聊?我饿了。”金之乐扁起小嘴,瞧着满桌菜忍不住直吞口水。

    “好了,开动吧。”金如玉把筷子递给他。

    他欢呼了下,动手夹的都是没看过没吃过的,尝了一口,惊呼连连,赶忙和娘分享。“娘、娘,这个很好吃,我夹给你吃。”

    凤翎一张嘴,东西便已经送进了口。

    “很好吃对不对?”

    她用力点头,便听金如玉道:“那道是脆筋巴子,我现在夹的是旋索粉。”

    瞪着他夹的菜,她怎么也不开口。

    “孩子的娘,待遇差很多呀,儿子夹的你就吃,老子夹的你就不赏脸了?”金如玉摇头叹气着,手中夹着的菜还不断地晁着。

    她不自觉地羞红脸。孩子的娘听起来很寻常的话,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这样唤着自己。

    “娘,这道也很好吃。”金之乐又赶紧夹了一口要和她分享,但金如玉动作飞快,拉过他的手口吃掉。“爹爹,我是要给娘吃的。”他不禁叫着。

    “小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刚刚你已经喂了你娘一口,现在轮到我了,你必须等到我喂完才行口”金如玉说着看向凤翎却是笑眯眼道:“这叫做公平,对吧。”

    凤翎抿了抿嘴,终究还是张口吃了。

    “好吃吗?”

    “嗯。”她娇羞地垂下脸。

    被喂食这种事在寒烟阁里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在夜色里和客人假扮夫妻逢场作戏态来帘去也是有的。

    可是不知怎地,此刻被他喂就是教她很羞跟,有种令人说不出话的羞怯。

    “娘,轮到我了。”

    “你急什么?你娘嘴里还嚼着。”金如玉随便夹了块白肉往儿子嘴里塞。“这叫礼尚往来,你喂我,我也喂你。”

    金之乐边嚼着边偏着头想礼尚往来、先来后到嗯,好像有道理。

    “所以,你是不是也该喂我了?”

    凤翎瞪着他。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凑到他的唇边,她才惊觉自己的手微颤着。

    金如玉张口吃着,随即勾弯唇,那笑意像是无形的丝,缠上了她的心,缠得她心慌意乱。

    “爹爹,那是什么?”

    突地,金之乐指着几个穿梭在摊贩间,手里捧着小木盘的小男孩。

    “要不要尝尝冷阇城的干果?”

    “什么干果?”

    金如玉拍了拍手,随即有凡个小男孩端着木盘走了过来。

    “之乐,你瞧瞧你要哪几样。”

    每个木盘上,都搁着一小碟一小碟他叫不出名的干果。“爹爹,我可以全部都要吗?”

    “不行。小乐,你吃那么多,肯定又会闹肚子疼。”凤翎闻言,板起脸来。

    “有什么关系?难得出一趟远门,况且这里有的还是崆峒城吃不到的干果。”金如玉自己拿主意,挑了些崆峒城吃不到的在地干果,便立刻付上一锭银子。

    “谢谢爷、谢谢爷。”小男孩见状,不断地哈腰道谢溜烟就跑开了。

    “这里怎么会让那么小的孩子外出工作?”她不禁回头望去,这才发现端着木盘的孩子不少,而且是男孩女孩都有。

    “那些通常都是居住在冷阇城的孩子,冷阇城算是通往崆峒城的过境城镇,来往的商旅不少,而这里不只有矿产,也有农产,很多农家农产过多时,就会做成干果,再叫孩子端着木盘到外头叫卖,算是帮家里添点收入。”金如玉摸了摸金之乐的头。“改天我也让之乐到店里走走,让他从伙计学起,不过得先帮他找几个夫子教教。”

    “你想得很长远了。”

    “我是他爹,当然要替他着想,而且他得好好地教,否则把他养出骄性,那就麻烦了。”他说着,不禁轻叹“不过,我待在府里的时间不多,就连这趟也是为了巡矿场才来的,要是把他丢在府里,早晚被他爷爷奶奶给宠坏。”

    “小乐不会,小乐的性子像我。”

    “那是因为他是你带大的。”事实上,他认为之乐根本就像极了自己。

    凤翎微皱起眉,这下子总算搞懂他的意思。他根本就是拐着弯要她到金府是因为他真想要迎娶她为妻?

    “在大风茶肆那位甘姑娘,感觉上性子挺好的。”她暗示着。

    金如玉笑得眉眼弯弯。“难道你不知道,后娘最会欺负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就算她能够疼之乐,但要是有天她也有了自个儿的孩子呢?”

    她无力地闭上眼。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说些让她担忧的话。

    “况且,金家财大势大,后娘有了自个儿的孩子,就会开始计较得失,甚至替自己的孩子铺路,然后演变成权谋心计”

    “你想太远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凤翎没好气道,懒得理他,把注意力放回金之乐身上,才发现那几碟干果,儿子几乎快吃完了。

    “小乐,我不是跟你说,不可以吃那么多吗?你忘记你以前也是这样肚子疼的?”

    “我”他一脸委屈,赶紧向爹求救。

    金如玉撇嘴哼笑。这小家伙,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向他撒娇。“好了,听见娘说的了吧,就只纵容这一回,下不为例。”

    “我知道了。”

    “这样可以吧?”他笑问着。

    凤翎叹口气。“你都发话了,我又能如何?”

    “别这么说,孩子的娘。”

    “你不要这样唤我。”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垂着脸,不想看他那双炽热的眼。

    瞧她羞得连耳根子都红通通了,金如玉便不再强迫她。

    “小乐,不准再吃了。”她转移目光看着儿子,就见他还偷偷地抓起干果吃。

    “可是很好吃耶”

    “不准,娘要生气了。”她板着脸警告。

    金之乐可怜兮兮地扯着金如玉的袖角。“爹爹”

    “娘说了算。”他毫不留情地说,转向她时却笑得满脸讨好。“孩子的娘,我这么处理可好?”

    那模样教她不由得抿嘴低笑,羞怯地垂下长睫,像是喜悦,但又不敢张扬。

    金如玉瞧了让他好心动。

    “不要一直看着我。”凤翎羞红了脸。

    “这么厉害,没抬眼也知道我一直看着你。”

    “不要闹了。”她不需要抬眼,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那么直接的注视,让她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

    “没闹,只是要喂你吃东西,张口。”

    他夹起菜,凑在她嘴边,动也不动地等着。

    怕让人侧目,所以逼不得已她张口吃了,抬眼对上他笑眯的黑眸

    “凤翎,我听见了我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是里头装了什么,不再空了。”金如玉笑着喃道,轻轻地喔住她的手。“你说,是什么溜进我的心底了?”

    “我怎么会知道?”

    “你可以发现我的心是空的,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心快满了?”

    她这才意会,原来他是暗喻着他把她装进心底了他真把她放在心底了?

    “这天地如此宽广,还有许多有趣的地方,等我得闲咱们就一处一处地去玩,让你们尝尝不同的美食,欣赏奇特的美景。”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就是一家人,可以那么天经地义的一块计划往后的日子,待在一起她动容了,微垂着眼,余光却瞥见儿子竟偷偷躲到桌底——

    “金之乐,你在做什么?”她骂道,不敢相信他竟端着干果躲到桌底下吃。

    “爹爹!”他立刻钻出来扑进爹怀里。

    “给我过来!”

    “爹爹!”他死巴着不放口

    金如玉瞧这对母子在他身边蹭着扯着,不禁双臂一拢并将他们拥进怀里。

    这就是一家人的滋味,属于他的一家人好鲜好让人悸动。

    他想,这滋味,他一辈子都不会腻。

    “爹爹,那是什么?”

    吃过茶饭之后,金之乐一手牵着爹、一手牵着娘,好奇兴奋地逛着市集,每每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便忍不住扯着喉咙问着。

    “啊对了,这时候来还真是时候。”金如玉牵着他到摊前,就连凤翎也玩兴大起地打量着摊上奇特的物品。“这是七夕时节冷阇城特有的应节物

    品,这个是谷板。”

    “谷板?”凤翎打量着摊上,打造得分外精细的农舍缩景。

    “瞧,这底头是块木板,铺了一层土,有的会在土里种下粲或棵,上头再搭建小茅屋和花木,象征着一家和乐,衣食无虞。”金如玉解说着:“而旁

    边这个则是种生。”

    “种生?”

    “我听说是先将绿豆、小豆之类的装在器皿中用水浸泡,把发出的寸芽,用不同的彩带捆起,再移植到小花盆里,就是人家说的生花盆。”

    “这位爷儿懂得可真不少。”摊贩老板正卖出了一座谷板,赶忙过来招呼。“以前到冷阇城时听人解释过。”

    “不过爷儿可知道这生花盆,还有其他的用意?”

    “喔?”

    “人家都说,这种生得要在七夕前十日便动手,还得要勤换水,等到芽发五六寸再移种到花盆里,要是到了七夕那日可以长过一尺高,也意味着重生。”

    “是吗?”

    “这重生指的可不是人的重生而是感情重生,也有的夫妻会特地选两种彩带束起,届时再瞧谁的长得较高,谁就能使唤谁,也象征着夫妻间的闺房乐趣。”老板朝他直眨着眼。“要不要买一些回去和夫人一起斗斗法,看谁棋高一着?”

    凤翎闻言想要解释时,金之乐已经高喊着“娘,我要买谷板”

    “不可以,你屋里还有其他玩意儿可以玩。”

    “可是”他好可怜地扁起小嘴,见风转舵地劲到爹身旁,扯着爹的袍角。“爹爹,娘不给我买”

    “好,娘不买,爹爹买。”金如玉摸了摸他的头。“老板,这谷板和种生,就分别都给我一样吧。”

    “好,马上就好。”老板动作飞快地将谷板和装着种生的瓷皿并谨慎地装进木盒里头,绑上了麻绳。“七夕就快到了,祝爷和夫人百年好合。”

    这话说得中听,让金如玉银子给得毫不手软。

    “听见人家怎么说了没有?”他暗示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凤翎羞红脸地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

    “怎会不懂?回崆峒我就日日勤换水,到时候哪方长得高,谁就得听谁的。”

    “你真无耻,谁要跟你玩这个?”

    “我有说要跟你玩吗?”

    她瞬间涨红脸,瞪着笑得坏心的男人,真不知道要巴他一巴掌,还是干脆挖个坑埋了自己算了。

    “爹爹、爹爹!”金之乐的唤声又传来。

    “又怎么了儿子?”金如玉没好气道。

    虽说带着儿子,可以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结果,但是太脂噪的之乐,也容易在关键之时坏他好事。

    毕竟,他还没逗她逗过瘾呢。

    “好可爱的娃娃。”金之乐指着另一摊的泥塑娃娃。

    “你这小子眼光真好。”金如玉牵着凤翎要过去,却发现她动也不动。“怎么了?”

    “你们俩自个儿去看。”她别开脸。

    这儿陷阱这么多,天晓得待会儿他又要怎么戏弄她?

    “好吧。”他松开手。

    这手一松开,反倒教她一愣。这么干脆?

    抬眼望去,见他牵着儿子去逛摊子,真把她给丢下了。

    这人到底是怎样?老教人捉摸不定下是风一下是雨,没个准。

    望着他的背影,她才发现有不少路过的姑娘家,不断地偷瞧他,甚至一和他对上眼便立刻羞红脸。

    凤翎缓缓垂下眼。可不是吗?当初的她,不也是如此?

    就算他的笑脸客套藏带着冷漠,但那时的她,哪怕只是躲在门边偷觑一眼都足以让她开怀数天,而曾经遥不可及的人,竟说要娶她为妻她除了震愕,更是不敢奢望。

    太迟了一旦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没有回头的机会。

    就算她的身子只给了他,但也抹灭不了她曾身为花娘的事实他不在乎、他的娘亲不在乎,可是终有一日他不可能只要她一个妻,他需要的是门户相当、能带得出厅堂的妻。

    而她无法给予他那些,更不想与人分享他,与其分享,她宁可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怎么了?”

    金如玉的嗓音突现,教她怔忡了下才抬眼。

    面容如冠玉,黑眸如星耀,如今他注视着她的眼神,像把烧得正烈的火。

    她选择漠视,垂眼却发现他的手上又多了个木匣,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说什么小乐会有骄病,就算他有也肯定是被你给宠出来的。”她微恼道。

    “这个是”

    “我累了,想逛的话,你们自己去。”话落,凤翎转身就走。

    金如玉微扬眉,怀疑是自己逗过头,垂眼看着儿子问:“之乐,你娘生气了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是你惹娘生气的,你要自个儿想办法。”

    这兔崽子金如玉悻悻然地哼了声。

    需要的时候就一脸可怜兮兮,不需要的时候就翻脸无情他到底是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