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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白慕侠中箭倒地,武松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看着。
那名百夫长扭头看了一眼,一脸得意地扬长而去。若不是要赶回去向赛里术复命,他应该还会去镇子里逛逛,他的刀也好几日没开市了。
对他们来说,杀人有时候并没有什么目的。正如今日这般,对方并非宋军,自己也没时间劫掠,只是顺手杀个人而已,权当消遣了。
他甚至觉得这已经是对白慕侠的恩赐了,因为他还让这猎户多活了一刻。
在他眼里,这些宋民和牛羊没甚区别,唯一的区别应该就是,宋民有时候会反抗。这未必不是好事,这可以让很多新兵练习一下怎么杀人。
待金兵彻底没了踪影,武松连忙向镇中飞去。
“白兄弟。”武松一边叫着,一边俯身查看白慕侠,却发现白慕侠虽然趴在地上,身上却并无血迹。
“金贼走啦。”白慕侠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一支箭。
“白兄弟,你这是......”武松饶是江湖经验丰富,也是吃惊不小,他方才明明看见白慕侠中箭倒地了。
“嘿嘿,雕虫小技,让大侠见笑了。”白慕侠咧嘴一乐,“金贼这箭术也是平平而已。”
见武松犹是一脸疑惑,白慕侠连忙道:“大侠,我等还是先进林子吧。”
武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白慕侠钻进了竹林。
总算瞒过了金兵,众人也皆先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能耐心等待。
听说白慕侠上演了一出假装中箭的好戏,亥言也来了兴趣。他凑了过来,低声问道:“白兄弟,你是用手接的箭吗?听说还是背对来箭。这听风辨位的功夫着实了得!”
“嘿嘿,小师父过奖了。”白慕侠道,“其实小人也不会什么听风辨位,只是自小习箭,只要弓弦一响,小人就知道大概的距离和方位,再说,小人也知道那金贼没安好心,所以一直戒备着。”
“可这空手接箭也绝非易事。”柳如烟也在一旁道,“奴家自问也没这本事。”
“无它,唯手快尔。”白慕侠道,“我等习箭之人,自然知道箭快,小人只要比箭更快即可。”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武松心里暗道,果然是万变不离其宗。
赛里术的前锋部队已经渐渐远去。
静觉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他向南远眺,已经能看见第二队金军的队伍了。
他悄悄下令,让一直藏在山坳里的人马,慢慢移动到预设的伏击位置。
伏在山岭上,山下金军车马行进的声音清晰可闻,不时还夹杂着金兵的吆喝声和喝斥声。
静觉虽然身为出家人,但也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慢慢消失殆尽,金军队伍的长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但他必须等,等待第三队队尾的到来。
作为群雄之首,他深知自己责任重大,整个计划的成败与否,首先取决于自己发动的第一击。
从十二岁起入寺修行,静觉几乎一生都是在南少林度过的。倘若没有金兵来犯,山河破碎,他如今应该还在静谧的寺院中念经修武。虽然生活单调平淡,循规蹈矩,却也悠然平静,与世无争。
他自小在武学上天赋颇高,年纪轻轻就在僧众中脱颖而出,二十三岁就以试得入罗汉堂,刚过四十,他就成为罗汉堂首座,担负起寺内的传功重任。
在离开南少林之前,他虽然已是身负绝学,但却从未破过杀戒。所以临行之前,他曾请教静念师兄:若遇金兵,杀戒可破?
静念师兄当时只留给他一句话:降妖除魔,立地成佛。
此后一路北上,四处转战,他带出来的十八名弟子伤亡殆尽,如今只剩下了两人。而这两人也已经是各派唯一幸存的弟子了。
短短半年时间,静觉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这些生死不仅是自己的,还有别人的,对手的。他亦见证了太多不幸,妇孺、老幼,在金兵刀下没有区别。他逐渐明白了师兄彼时之言。
在二入相州之前,他每与金兵交战,只是用一条哨棒。但金兵的凶残并没有因为他的克制而有丝毫的改变,一条木棒也点化不了如此多的妖魔。
所以,再入相州之后,他曾特意寻到赵不封,请他让军中铁匠给自打造一条浑铁禅杖,给自己仅存的两名弟子打了两把戒刀。
两名弟子当时也有些诧异,而静觉也只给了他二人一句活:善对众生,恶向妖魔。
两日前的龙凤镇一战,静觉第一次使出了三十六路降魔杖法。那一战的静觉如金刚附体,禅杖飞舞间,金兵血肉横飞,就连和静觉一路的张怀步和钟立也不禁心惊:他们还未见过如此暴烈的静觉大师。
大师暴烈,只为妖魔横行。
自从群雄定下救人的计划之后,静觉就一直充满了期待。从他内心而言,他自己也更倾向救工匠而非救官家。
佛曰:众生平等,是指众生的法性平等,对众生的慈悲心平等。所以,以功德论,救出一位官家岂能和三千众生相比,而以本心论,一人即使是君,也不是需要普渡的众生。
静觉并非不知此战的凶险,但更知此战的意义。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救渡众生绝非只是靠手中木鱼,口中佛经,也需掌中这柄降魔禅杖。
工匠的队伍也开始慢慢进入了伏击之地,静觉连忙低声命令传令兵速报于武松。他知道,大战已经越来越近了。
“快点,快点!别磨蹭。”一名金军千夫长立在马上,用马鞭在空中挥舞着。
他很想将马鞭直接抽在那些工匠身上,但有将令在前,他只能拿空气撒气。
作为殿后的护卫,他率领一千人马走在第三队的最后,想快也快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工匠拖拖拉拉地前行。
官道两边的山岭越来越高,这名千夫长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初春的河东春寒料峭,可一身重甲的他却已经浑身是汗,甚至有汗水顺着兜鍪流进了脖子里。
这名千夫长摘下了兜鍪,擦拭着内衬里的汗水,嘴里不禁骂道:“披着几十斤重的盔甲行军,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出的主意。”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石土翻滚的声音,待他猛地抬头一看,山坡之上,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正翻滚而下,一时间尘烟滚滚。
“不好!”这名千夫长暗叫一声,连忙将兜鍪重新戴上。可刚刚戴好,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后心上。
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千夫长连人带马被砸倒在地,整个马身将他的左腿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他挣扎着抬头想呼救,却只看见山石正如雨点般落下,耳边尽是惨加声......
见响云箭腾空而起,武松一按崩簧,双刀出鞘,纵身一跃,率军冲出了竹林,直奔官道杀来。
官道上挤满了惊恐万分,不知所措的工匠。有一群正好走到路口,慌乱之中本能地想往岔道上跑去,却立即被押送的金兵砍倒数人。
武松眼中喷火,手中戒刀含不留情,双刀翻飞,瞬间就砍倒了数名金兵。他毫不迟疑,沿着官道一路向北杀去。
在武松身后,柳如烟等人业已杀到,而按照事先计划,上官令和普鸣凤则率另一队向南杀去。
群雄心里皆清楚,此战的关键在于速战速决,因此出手即是杀招。这种方式,上官令最是熟悉,出手就要命正是他的风格。
但战况的惨烈程度依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静觉大师那边的“断尾”其实很成功,一阵山石攻势之后,他们几乎将殿后的那一千金兵完全拦在了后面,还立时砸死砸伤了百余名。
跟着工匠过去的只有随行押送的金兵。但这些金兵却皆是带甲之士。如今眼见宋军突然杀到,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何前锋营的赛里术大王一定要让他们带甲行军了。
如何破甲,一直就是这些江湖好汉和金兵交战时的一个难题。除了武松因为天生神力,又手握镔铁宝刀之外,就算是静觉、令虚和上官令这样的绝顶高手,在面对金兵重甲时也颇感吃力。
所以,突然面对披甲的金兵,上官令和普鸣凤也一时陷入苦战。
上官令的银手刀已算是短刃中的利器,但想要直接刺穿重甲也犹显乏力,他只能专取对手的护甲薄弱之处。但如此打法,面对一两个对手尚能奏效,一旦陷入群斗,也难免左拙右支。
普鸣凤的情况则更张凶险,她一向擅使长鞭和暗器,但这两样兵刃对上重甲如同隔靴搔痒,很难一击致命。
万幸的是,上官令和普鸣凤今日所率的不仅仅是原先的人马,还有二百余名岳飞麾下的“背嵬军。”
因为怕误伤工匠,这些“背嵬军”皆未带弓弩,却是人手一把陌刀或长槊,腰间还挎着一把宽背单刀。
这陌刀和长槊皆是破甲的利器,加之这队宋军明显训练有素,三人一组,配合默契,刀槊联动,丝毫不惧金兵。
二百余人,竟然杀得金兵一时间节节败退,让上官令和普鸣凤压力顿减。
被截断在中间的这队人马,除了三千余名工匠之外,还有约千余金兵。被武松等人分隔在两边之后,南边也还有六七百人。
待顶住了宋军的第一阵攻势之后,人多势众的金兵又逐渐占据了上风。
此时,普鸣凤身边围着四五名金兵。为首的是一名百夫长,他手中一条狼牙棒,势大力沉,逼得普鸣凤不敢硬接,只能闪避。
眼见百夫长的狼牙棒又拦腰抡来,普鸣凤急忙纵身向后一跃,同时长鞭出手,卷向棒杆。
情急之中,她想缠住对方的狼牙棒棒杆,再借力甩出,以巧破千斤。
可未曾想到,激战多时,普鸣凤已是力怯,出手稍有偏差,长鞭竟然缠在对方狼牙棒的棒头之上,一时间抽鞭不能。
那百夫长见状,大喝一声,猛拉棒头,普鸣凤竟吃劲不住,被拽得脚下不稳,向前栽去。
其余金兵立时挺枪急刺,瞬间三支枪尖直奔普鸣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