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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铁匠打磨好了刀头,张太岳把他们三个重新叫到一起,开始讲解起钻枪管的各要素和注意事项,三人都是做老了活计的熟手,一点就透,分工协作当场开钻,一个负责水力钻头做主钻手,一个要手动转动钢料,最后那人负责喷冷却油兼清理管壁。
第一次钻,如何把钢料跟刀头行进方向固定在同一直线上稍微费了点劲儿,不过这些工匠都有些土办法,耗费点时间总能弄好,再有就是手动转管料的转速要尽量与刀头同步,也需要适应。
至于别的就没什么难度了,低碳钢本身偏软很容易切削加工,这边的简易水力钻床和工具都还算给力,看着三个工匠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摸索着钻枪管,而那六角形的钢料正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被钻出光滑的圆管来,张太岳也逐渐把心放了下来。
本身他给自己定的标准就不高,只要能达到19世纪美国同款枪械的工艺水准并略有超出即可。他后世在美国收藏的那两把古董枪的做工就很一般,只要自己这边把好关,实现这个目标应该没有压力。
原版的温切斯特1873标准型步枪的枪管长度为30英寸,也就是76.2厘米,张太岳在芜湖定的棍料长度为77厘米,留出一公分左右的余量用于打磨找齐。
第一根枪管从上架开钻到完成,一共花去了两个半时辰,后半段天已经黑了点了好几盏马灯照明,到钻完都快到熄灯睡觉的时间了。
考虑到第一次不熟练钻得比较慢,张太岳估计正常情况下应该一个半到两个时辰可以钻一个枪管,一台水力钻床一天一个台班大概可以钻三根,再增加一台钻床的话,每天六根,一年两千一百根,应该够用了。
钻好的枪管还未经过打磨处理,但效果已经令他相当满意,其他工匠虽然到了下工吃饭的时间,但张太岳没走他们也不好意思先走,就都围过来陪着看热闹,完事后每个人都拿过枪管欣赏了一番,不免对这钢棍钻枪管的法子惊叹不已,两个铁匠本身以前就做过鸟铳很懂行,更是对这根自己亲手钻出来的作品爱不释手,一个铁匠道:
“好家伙,这钢口是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最好的软钢,这般钻出来的铳管,比起平常铁片子卷出来的铳管可是好太多了!怕是装多少药也不会炸膛了吧,”
“就是造价太也贵了,钻起来也费劲,估计光这根钢料就比咱们以前打的鸟铳值钱。”另外一个接道,
两个铁匠之前没参与胡沁43和叶湖43的定型准备工作,还以为这只是做鸟铳,都没用张太岳出言解释,众人已经七嘴八舌地给两人扫盲,添油加醋越吹越玄乎,弄得那两个铁匠明显有点懵了,还有点难以置信的疑惑。
正好这边胡沁又跑过来催吃饭,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了,张太岳就招呼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
有张太岳在,唐七娘跟几个厨娘也一直守着,见人来了赶紧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众人忙活了一下午又累又饿,聚在一起痛快吃晚饭然后回去睡觉自是不表。
且说张太岳吃完饭回到小院,在胡沁的伺候下洗了脚,也是又累又困,直接脱衣服上床睡觉。
只是这一晚张太岳睡得并不好,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自己的后世的女儿妞妞。
梦境极其真实活灵活现,甚至是从张丽香挺着大肚子怀她的时候开始的。
在梦里,张太岳回到18年前妻子临产那天,在医院产房门口焦急等待备受煎熬的两个小时,心中既满怀期待又忐忑不安的那一幕。
接着画面就像快进的录像带一样急速划过,从襁褓到蹒跚学步,再到牙牙学语,女儿妞妞的样子和形象一直在不断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充满灵气乌溜溜的黑眼睛,到妞妞第一次跌跌撞撞扑到他怀里,吐字清晰地叫了他第一声爸爸时,他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还有妞妞第一上幼儿园时背着可爱的小书包,大哭着被幼儿园老师牵手走进去,他和张丽香同样万分不舍,把着幼儿园外墙的铁栏杆流着眼泪好半天不忍离去……
妞妞再大些开始上小学了,蹦蹦跳跳跑到学校门口,画风在此徒然一变,妞妞扭过头来,哭得很伤心,扯着嗓子冲他喊道——爸爸,你是不是不爱妞妞了?
不!爸爸爱你,永远爱你!张太岳想大声回应她,在梦里却只能干嘎巴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旁的张丽香也面带寒霜的斥责他,你爸他变心了!他不爱我们娘俩了!
画面再次恢复,还是他们这个温馨的三口之家忙里偷闲的各种点点滴滴,主要是妞妞成长的各个时期潜藏在他记忆里那些难忘的片段。每每一到最美好最温情的一刻,不同时段不同打扮的妞妞都会用同样的表情哭着喊同样的那句爸爸你是不是不爱妞妞了,梦里的张太岳始终发不出声音无法回应,憋屈得难以复加伤心欲绝。
栩栩如生仿若触手可得的梦境有条不紊接连不断上演,等于把他心底里深藏着的爱女的生平一切,几乎完整地演绎了一次,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九月的首都机场航站楼,他和张丽香一起送已经长大了,比她妈妈还高一点的妞妞去西安上大学,女儿青春靓丽的面容再回首——爸爸!你是不是不爱妞妞了……
不!张太岳就在这一刻猛然从梦中惊醒。却说什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地大哭起来!
正是夜来幽梦忽还乡!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被张太岳的哭声惊醒的胡沁见到眼前的一幕也吓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心爱的公子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连忙把他搂在怀里,带着哭腔急问道,公子你咋啦?你快说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太岳终于明白刚才那可怕至极的一切都是梦,不禁双手掩面哽咽抽泣,只是心绪依然被缠绕在之前的梦境中,羞愧自责,一时无法自拔。
是啊,爸爸都离开我的宝贝女儿四个月了,每天忙忙碌碌一呼百应,又有美女相伴乐不思蜀,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想你和你妈,几乎都快把你们娘俩给忘了!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你啊我的好闺女!
“公子你别吓我呀,你到底怎么了嘛?快说呀!”胡沁惊慌失措使劲的摇晃着张太岳,终于也开始要哭了,
原谅爸爸,我的好妞妞,爸爸也是万不得已被逼无奈,爸爸一直爱着你和你妈妈,只是不敢多去想你们,不然这剩下的十九年另八个月就没办法过了,真的求你原谅爸爸……
张太岳心里面万分难过的默念道,
“公子你等着我去找六叔!”
这边彻底慌神的胡沁突然松开了他,快速往身上套着衣衫就要下地去喊人。
“回来!我……没事,就是刚做了个噩梦,”张太岳不想胡沁把事情闹大,连忙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你可吓死我啦,”胡沁把手放在自己胸前使劲呼了口气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张太岳喝了杯凉茶水,又被胡沁用冰凉的湿手巾擦了把脸,总算恢复过来,只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哭肿了,望了眼窗外,此时外面更深露重天还是黑着的,但屋里有盏马灯每晚长明,此时却有点觉得晃得刺眼了,胡沁重新上床把他搂在怀里给他盖好被,问道,
“公子究竟梦到何事?可否告诉沁儿,”
“没啥,梦到以前的一些事和一些人,”
“公子从不跟沁儿说起以前的事还有家里面的亲人,我其实……也很想知道呢,”胡沁说道后面,声音一下子变得小了,
“我真的不能说,并非有意瞒你,这里面很复杂,我跟老神仙发过最毒的誓,要再过十几年后才可以告诉你,”
“那沁儿就不问了,唉……”胡沁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或许是妾身愚钝,没有伺奉好公子,才让你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没有不好的事,你别胡思乱想,你已经很好了,真的,”
“可是想起叶湖姐姐那般的亲人了?”胡沁嘴上说不问,可还是没忍住试探了句,
张太岳知道她这是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察觉到了点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要不忙过了这段日子,我们去广德府游玩可好?”善解人意的胡沁提议道,
张太岳闻言一怔,还真有那么一点动心,随即又在心里否决掉,先不说广德府离这里四五百里的路程,就是去了又能怎样呢?徒增烦恼恐怕也难解相思之苦。
“睡吧宝贝,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重新睡着就没再做梦,一觉到天光,直到营地里响起悠扬的竹笛声《西湖春晓》,这相当于后世解放军的起床号,营地里有从南京买来的自鸣钟,可以看时间,会吹竹笛的也有不少人,轮流司笛,中午休息吹《喜相逢》,下午上工吹《小放牛》,晚饭《牧笛》,熄灯《五梆子》,曲谱都是张太岳哼几句,胡沁再谱出来教给那几个司笛兵。
吃过了早饭,张太岳先去了趟火药化工区,几个烟花爆竹工匠已经开始按照张太岳给出的最佳比例制作黑火药,这批南京物资中也包括了制作黑火药的硝石等材料,制作中空带形状的颗粒火药铜筛一早就准备好了,张太岳看了会,见大家都能按照最新的安全生产操作流程来做,也就放心下来,叮嘱了几句又去了机械加工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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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的任务也非常关键,教几个工匠刻枪管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