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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见身着正式御赐蟒袍打扮得跟唱戏的差不多的金忠,神情萎靡的走了进来,看这表情,张太岳估摸着太祖爷八成是显灵了,这肯定会把金忠那心存侥幸妄想置身事外的小心思给无情粉碎,不然他绝不会是这副丧气模样。
金忠进来后二话不说,走上来用一把精致的匕首直接割断绳子给张太岳松绑,过程中目光始终有点躲闪,不肯与他对视,
“见到太祖爷了?”张太岳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轻描淡写的问了句,
嗯,金忠嘟囔着应了句,在见识过太祖显灵之后,他是真的有点懵,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太祖爷派遣来的少年,当大神供起来吧,心有不甘,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现任皇帝的心腹,不是普通白丁;可不当大神来供吧,似乎也不妥,这一桩桩诡异而又神奇之处,他一个凡夫俗子,怎能不惊呢?
“让我来猜猜啊,太祖就说了一个字,然,对不对?”张太岳知道太祖爷目前应是法力耗尽,一个给自己守陵的太监,充其量也就值得他老人家说一个字,也只能是个这个然字,
金忠这回连嘟囔都不嘟囔了,干脆仰脖用手来回搓脸,算默认了。
“金公公,”张太岳正了正衣服,理了理半束半披的头发,无比正式的冲金忠单膝跪倒,施了一礼,然后道:
“小子朱盛葑,年方15,虽于芸芸众生中,独得太祖爷青睐,委以重任,但毕竟初出茅庐根基全无,日后还需公公您提携指教,于情于理,公公都是前辈和长辈,所以小子想拜公公为义父,”
“这……这可如何使得,”金忠立刻手忙脚乱,想要过来扶,他是真有点怕,却被已经起身的张太岳伸手按住,这边张太岳又倒了杯茶,双手奉着高举过头,重新双膝跪倒,道:
“小子父母双亡,放眼大明,除六叔外,更是举目无亲,而且这件事情与太祖爷无关,是小子真心纳孝,愿伺奉父亲终老,还请义父收留!”
这回金忠反而真正平静放松下来,望着眼前这一脸朝气又器宇轩昂的少年,不由得越看越爱看,关键之前张太岳表现实在太好了,金忠在宫内位高权重,干儿子干孙子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个,但真正能跟眼前少年比的,却一个都没有,太监宦官身体残疾无法生育,反而对子嗣和亲情格外看重,只是稍微犹豫了下,就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这回是真的老怀甚慰的咧开嘴笑了,然后正色道:
“吾儿快快请起,那为父就收了你这儿子,你且听好,为父金忠,字恕敏,号葵庵,北直隶固安人士,生于隆庆二十七年三月初五,”
张太岳又恭恭敬敬了磕了三个头,才面带微笑坐到了下首,说道:
“义父,孩儿记下了,另外,关于太祖爷的事,您老还请放宽心,匡扶大明绝非朝夕之功,太祖爷给了孩儿二十年时间,一切自有儿子出面,非万不得已,不用义父出马,更不会让义父违心做任何事,您老就在幕后看着好了,”
“好,好,吾儿天降大才,且撒漫去做,真遇上什么不开眼的人或是过不去的坎,为父定不会袖手旁观。”
张太岳这番话,算真把金忠所有芥蒂都解开了,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夹在神神道道的太祖爷与自己所效忠的神宗皇帝中间,里外不是人。而且自己虽然位高权重,但毕竟只是个内宫太监,连神宗皇帝都给大臣们给逼的不上朝了,这要是让他去冲锋陷阵,粉身碎骨那都算轻的,所以才百般不情愿,现在听义子的意思,所有的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而且自己这义子是谁啊,那可是太祖爷神选之人,一日间从目不识丁的两劳释放少年犯,到机智百出的宿慧少年,知天机晓未来,还有自己躲在幕后把关,闪转腾挪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
金忠一高兴,就把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递了过来,高兴的道:
“今日初见我儿,就送你个见面礼,这块和田玉佩乃是万岁爷当年最喜欢的一件古物,为父伺奉他老人家几十年,才赐给我的,”
“这可如何使得,”张太岳待要推辞,这边金忠不由分说干脆亲自给他戴上,
“你就收下吧,为父今儿高兴,且待我叫人备上酒席,我父子二人好好喝上两盅,”
“那孩儿就不客气了,对了义父,孩儿化名雷风,代号粗人,我会用全新的身份行走大明,我们父子的关系还有太祖爷所托,都不能让外人知晓,日后联系也要使些手段,用代号和暗语。”
“好,就依我儿,这代号么……”金忠沉吟片刻突然眼前一亮,道,“这个代号好,我的代号就叫家翁吧,如何?”
张太岳本以为金忠迟疑是对此有异议,没想到只是给自己想代号,再联想这个义父的身份可是东厂大档,本身就是干谍报出身的,也就释然了。
“粗人的义父自然叫家翁,这代号取得自是再妥帖不过了,”
随后金忠高叫一声来人啊!立刻有门口伺候的小太监推门进来,躬身行礼,问老祖宗有何吩咐,
“摆酒!咱家要和我……这故人之子喝上一杯,另外去把宋习给我叫来,”
没过多一会,一桌子酒席就整治摆好,之前抓捕张太岳的高瘦太监也跟着进来了,
“干爹您找我,”
“小习子你现在就带人去哪哪哪,往东数第三家院子接一个叫刘呼蓝的伙计,然后再把院子里的银子也装车带回来,记住喽,对人客客气气的,那人要问起来就说是董六叔让你来的,银子一分一毫也不能给我动,回来就先入到我的私库里单独存放。”金忠直接吩咐道,并没有给宋习介绍张太岳的意思,
“好,我这就去,”宋习一边转身要走,一边有点疑惑的用眼睛瞄了大大方方坐在桌前的张太岳,尤其看到他身上的玉佩更是眼角一立,这边金忠想起了什么又补了句,
“还有,之前抓的那个人叫董六叔,也一起放了,把他和刘呼蓝安排到客房,好吃好喝好招待,就一条,不能让人和他们俩接触,说话也不许,更不能让他们俩出去,他们要问起就说是峰哥让的。”
“干爹……”宋习瞅了瞅张太岳欲言又止,明显有话想问,
“啥也别说,不该知道的就别问,今日的事你也告诉下面的人,谁都不许乱说,谁敢乱传仔细我剥了他的皮!”金忠恶狠狠的道,一改慈父形象,又变回了那个做事果决干练的守备太监。
宋习爽快地应了转身出去,只是心里满是疑惑,明明几个毛贼,怎么让干爹这么大阵仗,又焚香又大张旗鼓全套仪仗去祭祖拜神的不说,还一脸开心的样子,连素来当成宝贝的古玉都说送就送,这几个人尤其是那个满嘴莫名其妙之言的少年人究竟是何人啊?他提到过的某人又是谁?
平日干爹可是万岁爷的贴心人,等闲人哪怕是内阁首辅次辅见了也不至于这般失态。
宋习百撕不得骑姐的出去办事自不用说,
这边金忠张太岳这对新晋父子,一边唠嗑一边喝酒,却是越唠越贴心,越喝越高兴,闲聊许久,才进入正题,
“我儿准备如何开始,从何处入手?”
张太岳也不隐瞒,将自己之前想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准备先猥琐发育,低调从事,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打基础,做好应世之变的准备,”
“猥琐发育?”金忠砸吧砸吧琢磨了下,觉得这个新鲜词汇倒有点意思,“应世之变必然出现吗?”
以时下万历年间大明的中兴安泰之气象,金忠很难相信大明朝会有亡国之虞,
“必然出现,而且为时不远矣,”
“何故?”
“义父你久在宫中,可知太祖爷开国时,我华夏之地有人口几何?耕地几何?岁入几何?”
“这……我得去查查才知,”
“洪武年,有人口六千万,耕地三万万七千万亩,岁入折银近三千万两,而现在呢我大明算上逃户和不在册的,实际人口应在一万万两千万左右,耕地因为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土地已经增加到七万万六千万亩,但整个朝廷一年的岁入又有多少?义父应该比我更知道吧,”
“只有区区六百万两,根本不够,每每都要万岁爷出内帑支应,可万岁爷的内帑又从哪里来啊,这边一派矿监税使,朝堂上就弹章四起,说我等中官……唉,不说也罢。”
“照啊!现在大明人口多了,耕地也多了,可为何财政收入却减少了呢,而且还会越来越少,本来钱就不够花,要是万一遇到大的灾祸和兵乱呢?”
金忠之前还轻松的表情也登时变得凝重起来,语气也变得不如之前那么自信了,
“即使有灾祸和兵乱,也……不至于吧,”
“要是多省多地,比如陕西河南,打个比方,连续数年滴雨未下,义父您觉得会怎样?”
“怎可能?”金忠有些难以置信,他深知大明是以农耕为主的,农税占比接近八成,真要发生这样的事情,天下不大乱才怪呢,但看义子的神情又不像只是打个比方,不由得后脊梁骨开始发凉,
“建州女真会在晚些时候宣布成立满八旗,估计再有一两个月,义父就该收到消息了。”
“建奴么?不过疥癣之疾耳,”
也不怪金忠会这样说,这个时候整个大明朝堂主流的看法都是如此,根本就没把建州女真当一回事。
“再过三年,辽东就会大部分失陷,转过年,建奴会在一个萨尔许的地方,大败我大明,辽东精锐几乎一战尽失,”张太岳本来没想太早剧透,可事到临头,还是没忍住,
金忠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对这义子他现在是极为信服,但内心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要是真的,那可真危险了,毕竟他本身在宫中就是执掌禁军的御马监出身,现在手底下还管着八个卫,刨掉空饷缺额还有实兵两万余人,太了解现在大明的军力情况了,三大征之后,辽东精锐和边军已是大明最后能拿得出手的武装力量了,京营、卫所早就糜烂不堪难当重任了。
“这其实只是冰山一角,后面还会发生许许多多更让人悲观绝望的事,但孩儿不会再随意告知父亲,”
“葑儿有何良策?改变你说的这些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