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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浮水槛,檀麝透绣帷。
我独自坐在书房内怔忡、出神。
阿玉已经离开,临行前,他突然问一句:“后园深处是不是有间清晏居?”
我一听,发呆。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看着我,一笑,将我大力搂进怀里:“简非,你这表情太好玩了。”
说罢,不容我挣脱,已经吻上来。
我慌乱间,只得开咬。
他闷笑出声:“怎么?简非,你以为还能咬到我?”
说罢,一只手微抵了我下颚,这一来,我半分动弹不得。
无望的承受者。
他的舌追逐着我的,无论我如何闪避,他都不依不饶,一定要纠缠上来。
渐渐我下颔酸涨难忍,气息不稳中禁不住身体微颤。
他终于捕捉到我的,呼吸一热,紧接着就开始轻吮轻咬,辗转间,环着我的手臂寸寸收紧,令我更深更深地贴近了他。
急怒攻心下,我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不知消减去了哪儿。
他一滞,慢慢停了所有的动作。
“简非,”他在我耳边低语,“明白不?你逃不了的。”
清冷的气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执着。
“走开!”我狠狠地瞪向他。
“永无可能。”他微微一笑,轻松雍容回答。
我干瞪眼,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得别转了头,不再去看他。
身子一轻,已被他抱在手中。
“放我下来!阿玉……”我只觉头疼万分。
“这么轻?”他微皱皱眉头,随即又意味不明地低语,“清晏居,嗯?”
什么?
他朝我微微一笑,将我轻轻放在地上,转身,步履雍容闲淡,离去。
这临行前含义不清的一笑,直笑得我到现在心还在呯呯呯地跳。
明于远。
他为什么不来看我?真的很忙吗?
会不会是阿玉对他做了什么?
闷坐其间实在难受,我决定出门走走。
不知不觉却来到明于远的家中。
出来相迎的仍是那位温和而少语的管家。
他见到我,微怔,随即笑着将我引进东厅。
坐定,我问:“明国师近来安好?”
他躬身道:“国师数天前匆匆赶去锦城,临行,曾留书一封给简侍讲。小的刚要送去丞相府,碰巧董状元来访,说正要去探望简侍讲,将信从我手中抽去,转身就离开了。怎么,简侍讲没看到?”
说话间,他的眉头轻皱。
哦?
我微笑道:“没什么,估计董状元有事牵扯,一时忘了。回头见到他,我向他要。”
离开时,已近黄昏,我站在街头,临时起意,决定去宋言之家,估计他看到我突然出现,一定会吓一跳。
呵呵,那表情一定很好玩。
我越想越觉得有趣,刚出来时郁闷的心情就此消散不少。
正要迈步,却愣住。
他家,我并不认识。
转眼瞥见街边卖糖人的老人,走过去询问。
那老人正将糖稀搓捏成一尾小鱼,听到我的声音,手一抖,鱼尾就此断了。
他抬了头看我,又一愣,小鱼顿时变成两截。
这什么反应?
我笑着提高了声音:“老人家,宋将军府……”
那老人笑起来:“原来公子人比声音还要俊俏。听公子口音,是京城人……,公子莫非是简非?啊呀,这真人比传闻好看得远了去了……”
我笑起来。
这老人却从身后拖出张小凳子:“简公子如果不怕脏,就坐下来等片刻好不好?”
我左右无事,依言,一笑坐下来。
老人重取了一团糖稀,边看我,边动作,还絮叨不止:“你怎么会不认得宋将军府上呢?说起来,十年前,你不是……啊呀,老汉我人老嘴碎,简公子你别计较……来来来,别嫌弃,给——”
说吧,将一个糖人递到我手中。
我一看,又笑起来。
这分明是依了我的样子捏的糖人,眉目间十分传神,竟是栩栩如生。
我连连称赞,那老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直说:“公子喜欢就好。老汉今天遇到公子,也是缘分呐。”
我听着,心念一动,笑着说:“我替你写个招牌,好不?就不知老人家姓什么了?”
糖人苏的名号后来在京城越来越响,那老人靠了这手绝活终得小康。
此是后话,不谈。
我在宋府门前,等人通报。
楚管家出来见是我,意外之余,笑得十分热诚。
说话间,将我引进了宋言之的书房。
楚管家瞄瞄我手中的糖人,笑得那叫一个亲:“简公子仍是童朴心性,呵呵呵。”
我打趣道:“楚伯越来越精神,肯定要创造昊昂百年不老的神话。”
楚管家哈哈大笑起来。
说笑间我转身去打量这间充满阳刚与磊落之气的书房,不由暗道一声好。
“楚管家,什么事这么……简非?”随着这清亮的声音,宋言之笑着走了进来,却脚步一顿,站在了书房门口。
我笑着转过身来,朝他一眨眼:“嘿嘿,想不到吧,简非不请自来,大哥欢迎不?”
他微笑道:“欢迎之至。”
他坐定,打量着我,说:“嗯,气色好多了。原要去看你,只是回来的第二天为了边境屯兵之事,又赶去处理,昨天深夜才回来。”
我一听,到为自己对阿玉的无端猜疑生了几分愧疚之心;不过,谁让他老吓我的呢,我在心底嘀咕一句。
笑问:“这屯兵之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他微笑:“会越来越顺利的。简非,你这屯兵之计,大妙。不费国库一文钱财,既垦了良田,又得了精兵。”
我摇摇手:“让大哥见笑啦。”
他发现我手中的糖人,伸手取了去,低了头细看,嘴角笑纹越来越深。
并不抬眼,他随意地问:“门外并无车马,你一人走来的?”
我笑道:“怎么?大哥怕那哥舒阳跑到京城来?放心放心,我毫发无损,相反还多了一人。”
他抬头看我,立刻明白了我所指,微笑。
我说:“这个糖人就送给大哥吧。”
他笑道:“这礼物可难办。又不舍得吃了,又怕它化了……”
话未完,咳一声:“楚管家,吩咐厨子准备些清淡的饭菜,”转头对我说,“在这儿吃饭吧。”
楚管家正送了茶点进来,答应间,对宋言之说:“夫人听说简公子来访,已叫厨子备下菜式。”
我笑道:“说起来,我也该去叫一声大嫂。”
宋言之看我一眼,对楚管家说:“请夫人晚上同席吧。”
席间。
宋言之与我刚坐定,帘内走出来一位妇人。
她朝宋言之恭恭敬敬一敛身,道声:“将军。”
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徐,不燥不润。
宋言之朝她微一颔首,道:“见一见简非吧,我兄弟。”
我笑着站起来:“简非见过大嫂。”
她低眉敛目朝我标准一福:“小叔。”
我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太随意。
回过神来,又觉小叔这称谓太……别致。
我不尴不尬坐下去,抓起茶杯喝茶。
她静静地替宋言之盛了一小碗汤,双手端了,递过去。
宋言之亦是双手接过。
她又替我盛了一小碗,仍是双手端了,递过来。
我忙站起,双手接过,恭敬道:“谢大嫂。”
宋言之低了头,无声开吃。
最后,她替自己盛了,端坐,吃相斯斯文文。
席间,他二人并不交谈,莫不是遵了食不语的古训?
见他们这样,总不能我一人说吧,干脆亦作锯嘴葫芦。
终于吃完。
我才走出去,不禁微抬了头,长舒一口气。
一想宋言之正走在身边,这口气收敛不及,变成猛然咳嗽。
宋言之拍拍我的后背,微笑道:“拘了你了。”
我笑道:“哪儿的话,这才叫相敬如宾……”
想想,说不下去,就止顿住。
我微转头看宋言之,月光下,他素衫一袭,清朗难匹,不禁暗自为他抱屈,脱口低吟:“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转又想起那阿玉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明于远,烦恼不觉重上心头,轻叹一声。
宋言之停下来,微笑征询意见:“去我书房坐坐,还是……?”
我抬头看看天色,笑着对他说:“刚出来时,有些烦闷,没有知会管家。不如去我家坐坐吧。”
一路上,宋言之沉默时居多,与在青江时颇有不同,我看看他,再看看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却笑起来:“你古古怪怪尽看着我做什么?简非,你有心事?怎么会烦闷呢?”
我一听,就想把阿玉的那些话讲给他听,可是转念间已改变了主意,何必累他卷入事端?
于是,我朝他轻松一笑:“没什么,只是一人在家,有些无聊罢了。不过,现在好多了。”
他看看我,又继续向前:“明于远呢?”
我告诉他去了锦城。
他哦了一声,算作回答。
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间,已到我家。
宋言之与我正要上前,他朝门口看看,站定了,微笑着对我说:“进去吧,改日再聚。”
我正疑惑,转眼看到门口停辆马车,哈,明于远的马车,于是改口道:“好的,大哥,明天见。”
他一笑转身,背影清拔洒脱。
我在台阶上站了站,转身跑向自己的院落。
书房烛火光中,一人依窗而立,慵慵懒懒,不是明于远又是谁?
我一阵风似跑进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已扑过去,双手圈了他的腰,只笑道:“明于远,明于远……”
我贴在他的胸前,大力吸气,熟悉的檀香味传来,是这样的令我心安。
他反手将我抱在怀里,低笑道:“傻小子力气见长。”
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说罢,将我的脸轻轻抬起,狭长的凤眼温柔明亮:“嗯,气色不错。”
“那当然,”我微扬了下巴,正准备自夸,他却眉头一皱:“就是抱起来有些硌人,太瘦了。”
我的脸开始发烫,刚想挣脱,他闷笑出声:“没办法,我委屈一些好了。”
什么委屈?
他看我这样,目光一浓,深深吻上来。
他在我口中探索、深入,流连间,又引导我的进入他的口中。
我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瞬时流遍我的全身,而且越来越热。
不由一阵慌乱,忙往回退,他却轻咬了不放,舌尖过来,抵上我的,温柔地挑逗。
我浑身着火一般嗞嗞燃烧,头脑中一阵清明一阵迷糊。突然腰一软,整个上身向后仰去。
他忙双手一捞,重将我圈进怀里,我反抱了他的腰,兀自患了疟疾般。
他轻抚我的背,突然低笑:“非非,这,你就受不了了?”
声音暗哑,气息如酒。
我闻言睁开眼睛,朦胧中,依稀看到他的双眼中有两点火,幽幽地明亮。
“什么受不……”我猛然惊醒,忙住了口。
“嗯嗯,受得了受得了。”他圆转润滑的喉音,带着控制却又控制不了的笑意。
我羞恼万分,一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他一愣,刚想开口说话,已被我堵住。
我紧紧抱着他,不让他动弹,踮了脚,在他耳边威胁:“明于远,不准动,看看谁受不了……”
我吻上他的颈,轻咬。
他猛吸一口气,一用力,挣开我,又微用力将我拉离。
我吸附着,不放。
他气息凌乱:“傻小子,快松开,不然你今天跑不了……”
我闻言,慢慢放开,不敢看他,只小声说:“跑不了,就跑不了。”
他过电般一颤:“傻小子说什么?”
我看着他,看着他狭长的思想时总是喜欢微眯起来的眼睛,看着这张十年来朝朝相对的俊朗的脸庞,轻轻开口:“今天,留下来吧。”
说罢,只觉浑身冒烟,一双眼无处安放。
他轻轻将我的脸转向他,慵懒魅惑之态全无,只是沉静、温柔地注视着我:“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慕容毓?他……”
我垂下眼不看他,口中分辩:“哪有什么事发生了?算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他低笑:“刚才什么话?”
“明于远!”我一下子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低喝。
身子一轻,被他抱在手中,他在我耳边低问:“去哪儿?”
怕他知道了又要笑话我脸上惊人的温度,忙别转了头,挤出几个字:“清晏居。”
清晏居,四面环水,建在一座小小的绿洲上。
自小船上下来,走进去。我准备点上蜡烛,可是试了几次,手颤得厉害,没点着。最后还是明于远帮的忙。
清晏居内四面全是琉璃窗,烛火光中,我忙挑个靠墙的椅子坐下来。
我盯着窗外,说道:“今夜月色清亮,风也清爽,我们……我们,我们不如说说话吧。”
这说话声真够大的,我心中羞恼。
明于远在我身边站定,微笑道:“简非,你紧张什么?别勉强自己,行,我们就谈谈……”
我忙转回头,大声打断他:“谁紧张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话未完,我已懊恼得恨不得掐自己一下。
脸又开始冒烟。
明于远低笑起来。
“不许笑!”我吸一口气,微扬起下巴:“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不待他回答,我飞快窜进后面的淋浴房。
因为事出突然,这儿热水不多,我刚才来这儿之前,已在自己的卧房中冲了澡。
这会儿,放了水,也只是企图平静我跳得越来越快的心。
最终,拖到无法再拖,我慢吞吞走出去。
明于远正面向窗子静立。
太好了。
我飞快跳上床,拿被子裹了全身,只露出头颈。
明于远转身朝我走来,一步一步,转眼就到了床前,坐下。
我手心全是汗,喉咙干得着火。
他笑起来:“简非,你这样子真像待宰的小猪。”
我紧闭着嘴巴,只怕一说话心就要飞出来。
他伸手过来,才抚上我的眉眼,我就触电般一颤。
他低笑:“傻小子眼睛瞪这么大,真叫人不忍心碰。”
我一听,心一横,伸出手将他拉倒,说:“那我碰你好了。”
檀香味一下子变浓。
我更紧张起来,浑身僵如石头。
只要他稍有异动,我就……
可我实在不知道,不知道他如果有所动作,我当如何做。
他动起来。
将我搂进怀里,说:“睡吧。”
我说:“好的。”
接得飞快,声音奇大。
他闷笑。
我羞恼,暗暗深吸口气,转身将他覆在身下,咬住他的耳垂。
他一颤,我笑起来,在他耳边说:“怕了?”
他微用力,转眼已覆盖上我,轻声说:“非非,还是让我来教你吧。”
轻柔的吻刚落在我的颈侧,我就止不住大颤。
他低笑:“这么敏感……”
细细密密,一路向下。
“这肩真圆润小巧……”
“这锁骨真精致,……”
“明于远,不许说……”声音抖得风中柳枝似的。
我渐渐觉得身体起了极其异样的变化。
猛然挣扎着坐起,掀了被子,低头看,目瞪口呆。
明于远先一怔,后顺了我的目光向下,我猛醒,拉了被子,大叫:“不许看!”
他忍住笑,伸手将我搂进怀里,说:“不看,不看。”
我羞惭万分。
过了会儿,明于远声音响起:“简非,你以前从来没有过,嗯,欲望?”
我低得实在不能再低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会这样……”
“连睡梦中也不曾有过?醒来有没有发现……”
什么?
我抬了头看他,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初中就学到的生理卫生知识。
我不禁飞烫了脸:“没有没有没有……”
十年来,我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身体会有一天变成这样。
这回一定会被他笑死。
我僵坐着,不知所措。
蜡烛爆个灯花,熄了。
月色透过窗扉,流进,一床清光。
他要是敢笑我,我从此后不理他。
我在心里发狠。
“放松些,简非,每个男孩都会长大成人,这很正常。”明于远的声音传来。
沉静,安稳,温和。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慢慢地只觉得热、涨,体温飞升。
他在我耳边低语:“交给我吧,简非,无论我做什么,请你相信我。”
他的手轻轻抚上去,我猛然一颤,本能地阻止他。
“放松,简非,放松,就好了……”他温柔的声音。
可是我无法放松,在他的动作下,我只觉得整个人如一汪湖水,却被风卷了,无法自控。
风速越来越快,潮头越聚越高;前面的刚刚消减,后面的潮浪又至,被这无休止的风卷起,聚集,再聚集,最后直欲抵达云端,却受了礁石猛然一阻,潮山轰然崩塌,琼珠碎玉飞溅。
我忍不住叫起来:“不,明于远……”
他猛然低头吻住我,吻得大力而深入。
……
吻越来越轻,最后只是拥着我,轻抚我的背。
我崩紧的身体渐渐松弛,才发现自己汗水涔涔。
“简非?”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唔……”我实在无法抬头,身体的温度渐减,脸上的却在回升。
“没什么,简非,这谁都会经历……”声音温和。
我无法接口,只得鸵鸟般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他拍拍我,抱我走进淋浴间,然后走了出去,留我一人在里面。
在里面待了很久,我走出来,却站在屋子当中,发呆。
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他。
他倚在床头说:“简非,这清晏居环境真不错,白天看,一定也别有风致吧。”
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我一颗心渐渐落下来。
躺在他的身侧,他环住我的肩。
月华流转,一窗的修长的竹子随了风,发出沙沙的轻响。
竹的影子淡淡地印着雪白的透明的床帷,摇曳而清逸。
室内这样的静,静得能听到湖水撞击湖石的轻响,安宁,纯净,如同雪花的空芒。
他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拥着我,轻轻地吻触我的眼睛,如晨花的芬芳,在微风中游丝般轻颤。
我在这份宁静中,睡去。
梦里依稀是淡淡的檀香和如水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