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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以明点点屏幕上的表格:“确定区间就好,不要太过精确。”
沈多意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的职业习惯,我会注意的。”
万花丛中过,恨不得每片叶子都沾上身的章以明微微走神,不太优雅地揣测片刻,探寻道:“你升总精算师不难,为什么不做了?”
怎么都好奇这个问题,沈多意夹着笔,他知道这样问的都不想听寻常那套说词,比如更多样的发展、更高的薪水。可他不太擅长应付上级,此时考虑半天也给不出合适的答案。
“我随便问问的。”章以明展颜一笑,“徐先生是大客户,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技术范围上的可以问戚先生。”
沈多意点点头:“谢谢章先生。”
说归说,层级分明的话,最忌讳的就是越级报告,哪怕请教问题也是一样。章以明走后,他继续完成之前的计划,预计在三天内再约见一次徐先生。
作息规律非常难办到,沈多意只能达到一半,就是按时起床工作,但休息时间可以无限延后。连续几个晨昏忙碌无休,每天比豆浆机起得还早,计划书改了又改,数据图都能装订成册。
由于太忙,他这几日都很少离开办公室,也没机会碰到戚时安。他自作多情地想,自己工作这么努力,不管是戚时安还是八时安,谁知晓了都觉得欣慰。
实际上,三十层毫无欣慰的气氛可言,安妮觉得老板每天都不怎么高兴,说话也越来越冲。这会儿难得老板不在,她才稍微放松了些。
戚时安扎进了期货部的操盘室,比起窗明几净又舒适宽敞的办公室,他更喜欢这个“非请勿入”的重要地盘。贵金属都是夜盘开通,他此时不那么忙,便问手底下的二级操盘手:“最近在玩哪支股?”
对方老实回答:“春城股份,您帮我看看?”
“还用看么?”戚时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德行特别气人,“我早上瞄了一眼,指数已经破位下跌了。”
他说完看着对方无奈又心疼的表情,估计人家赔了不小一笔。但他没动恻隐之心,反而异常理性地批评道:“你会开奔驰,难道换辆宝马就不会开了?同样,你懂操作期货,换成股票就犯错误了?”
“技术是基础,经验积累学会摸索概率,根据走势果断止损。”戚时安叹口气,“一共就这三点,你哪条容易忘就写下来,每天念叨几遍。”
主管开玩笑般插话道:“概率摸不准就请教请教咨询部的沈组长,人家学那个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戚时安好不容易忘了,此时又被迫想起。他以为沈多意故意躲了他好几天,还纠结他那句话是不是严重到老死不相往来了。
手机蹦进来一条信息,章以明发的:“之前给你的资料看了吗?”
戚时安回道:“没空。”
不急着处理的文件都用黑色夹子,所以他没及时看,后来事忙就搁忘了。此时章以明主动询问,于是他立刻起身回了三十层,不打算继续耽误。
夹子打开,第一张是某咨询公司的基本资料,翻过这页,内容是罗列出的高级顾问姓名和照片,其中最年轻最好看的那张证件照下面,写着沈多意的名字。
再回看公司注册人,是沈多意原先的上司。
保险那行,尤其到了沈多意的上司那个职位,都和保监会的人非常熟稔,因此单独办个小公司不是什么问题。何况咨询公司和保险公司的性质不同,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关于挂靠执照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赚个外快。
但现在的问题是,沈多意已经在明安工作了,并且咨询公司的老板是他原来的上司。那他会不会把在明安获得的信息透露给他的上司?或者共享明安的数据?
沈多意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抽回与徐先生握着的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如果计划没问题,等最终方案做完后,就可以签合同了,我会把企业账户和您个人账户的两份方案一并做出来。”
把徐先生送出了门口,他在忙碌多日后总算完全放松下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想起来孟良拜托他的事情。
沈多意打过去说:“晚上有空吗,说说你的产品。”
孟良应道:“必须有空啊,我请客,把地址发给你。”
“好,下班见。”沈多意握着手机回办公室,终于可以更新下一阶段的工作概要了。刚拿起笔,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没看来电显示,接起后说:“您好,我是沈多意。”
那边顿了片刻,自我介绍似的:“我是戚时安。”
笔尖戳在便签纸上,形成一个黑色圆点,沈多意拿着听筒,分辨不出对方心情如何,毕竟短短一句话太过单薄。
他询问道:“戚先生,有事吗?”
戚时安觉得文件上的事三两句说不清楚,便反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沈多意如实回答:“抱歉,我约了朋友。”
戚时安不知道对方是真的约了朋友,还是在躲他,可他是真的有事要问,“到三十层来一趟。”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本就临近下班,沈多意到三十层的时候安妮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打过招呼便把手机调了静音,然后叩了叩办公室厚重的门。
“进来。”
他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入,径直走到戚时安的桌前停下,看对方的架势似乎一时半刻无法结束,于是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几日未见,好像那晚的事情已经变得久远,戚时安看着对方行若无事的模样,又回想起那天在餐厅瞥见的背影,于是一开口就问跑了:“你躲着我呢?”
沈多意否认:“没有。”
“那你在餐厅看见我就走?”戚时安咄咄逼人,“办公室也不待,怕我找你?”
沈多意微怔,有点迷茫,回答道:“我这几天忙徐先生的事,真的没有顾及其他的。”
这答案并不能让戚时安满意,他甚至跳到了更刁难人的角度,问:“压根儿对我都不管不顾了?”随即想起文件内容,心情愈发的难以言喻,问出口的句子纠缠着一丝无可奈何,“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沈多意被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无话可答,细数下来没有一句与工作相关,在电梯里的时候他还以为戚时安是问他与徐先生的合作。
没期望过表扬与肯定,但也绝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他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对方,也问:“我在你眼里,又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有的话不问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只要问出口半句,那所有情绪就如同开闸泄洪了,再说谁不会翻旧账?
沈多意没等戚时安回答,继续道:“你无非是觉得我为那晚的话生气,甚至躲避。实话实说,我的确很郁闷,我是在夜总会端过盘子,还为了两千块钱喝得直不起腰,但不至于和夜场混的人一并比较吧,所以我当时很不舒服。”
戚时安反击道:“你在背后说我乱搞,难道我就很舒服?”
那就互相扯平,又提起干什么?沈多意冷眼瞪着对方,有些迟疑地说:“你自己花名在外,连保险公司的人都知道。”
“你还主动提保险公司?”戚时安火气顿生,以为沈多意还在嘴硬,不然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花名在外。把黑色文件夹摔过去,嘲弄道:“保险公司的上司比我好多了吧?一条消息孟平给你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