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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地行驶了一会儿,王小川问:“柱子哥,你的厂到底是加工葡萄干呢,还是加工葡萄呢?”王玉柱说:“把葡萄加工成葡萄千呀。”笑了笑,又说,“其实主要是把葡萄干包装一下,做成一袋一袋的,我哪里有本事做那些技术弥的行业呀。”王小川问:“你的葡萄干是什么牌子?”王玉柱嘿嘿地笑了笑,说:“老王葡萄干。”“老王?”王小川问,“是指我爸爸还是指你呀?”
王玉柱笑而不答,突然有所感触,将下巴侍在王小川的肩膀上,脸贴着王小川的耳朵,怔怔地望着车窗外这片沉默的大地,阳光和煦,微风习习。王小川问:“柱子哥,你现在还想我爸爸么?”王玉柱说:“你爸爸就在这里呀。”王小川不明白,问:“在哪里?”“就是这里”王玉柱笑道,“要不是你爸爸,湾子村不会是现在的样子,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分不清这句话的背后究竞是什么感清,王小川以为会是伤感,扭头看了一下,却看到王玉柱脸上的明朗的笑容。王小川又问:“到底想还是不想呀?”王玉柱问王小川:“你想不想你爸爸?”王小川说:“那是我爸爸,我当然想。”王玉柱就又笑了,说:“这不就是了,我和你一样。”王小川说:“不一样。”王干林说:“你不能把原因找得那么长,其实是一样的。王玉柱紧紧抱着王小川的身体,在王小川的肩上闭着眼睛,一只手在侧面轻轻地描画王小川的脸。王小川说什么他都听不到,王小川问:”柱子哥,你现在怎么不染头发了?“”柱子哥,你都有皱纹了。“后来王小川说:”我读博了,我想以后在大学教书,像我爸爸那样做个读书人好了。“王玉柱」比比愈虑地睁开眼睛,望着前方山坡上明亮的阳光,皱着眉头问:”小川你说什么?赌博?“送王小川走的时候,王玉柱跟到火车车厢里,把王小川的行李放好了,路上吃的食物挑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去到站台,隔着车窗和车厢里的王小川说话。王玉柱说:”读博好,不要羡慕那些只为挣钱而活的人,如果这辈子只为挣钱,那根本就不用读这么多书,还是要像你爸爸一样做个有知识有道德的人,这样的人才更能受到尊重。“王小川问:”柱子哥,我走之后,你做什么?“王玉柱说:”我回厂子里呀。“看到王小川有些难过,王玉柱笑道:”我真不明白你难过什么,生活就是这样的呀。“月的某一天,柱子娘有个亲戚去世了,她回了一趟娘家,回湾子村时背了一大袋锅碗瓢盆。王玉柱中午回家看到了,指责道:”妈,你就不能体面地回一趟娘家么?回去一次还顺手牵羊地拿回来这么多破烂儿,你自己拿的,你自己用吧。“柱子娘说:”你不是想找以前的工作队留下来的东西么?这些都是。我以前见过那些人,他们走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送给我们村里的人了。“王玉柱疑惑地提起袋子把那些锅碗瓢盆倒在地上,在院子里一件一件她检杏,突然震惊了一下,举着一个白色搪瓷茶缸激动不已地站起来,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这显然是那个年代的一件奖品,用红色的烤漆在一侧写着”先进工作者“,另一侧写着”王灌恩“,其他的地方斑斑驳驳,但是这八个字却保留得很清楚。
眼前的一切让王玉柱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证据又实实在在地握在他的手里,这件物品上凝聚了太多王芫泽一家人的故事,穿越了几十年人生的风烟,如此巧合地回到了他的身边仿佛这是一种冥冥的等待,他终于帮王儿泽找到了他忍不住眼睛要变湿润,仰头呼吸着,望着那些掠过树梢的风,心中感慨万千,那一刻明白自己其实井不了解这片西北的天空一月,青青生下一个男婴,王小川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玉柱。王干柱渐动不已,一定要去南京看看婴儿。柱子娘提醒王玉柱说,婴儿在满月之前是不能让外人看的。王玉柱就打电话问王小川是不是这样,王小川说也不是,不过婴儿刚刚出生是很难看的,满月之后才又胖又可爱。王小川让王玉柱满月之后再来南京,现在有青青的爸爸妈妈在帮忙照顾呢。
满月之后,王小川又打电话给王玉柱,说柱子哥你别来南京了,我和青青决定带着孩子去你那里过春节,你给我们准备个房间吧。王玉柱就动手给家里装土暖,买了摇帐和玩具放在家里,又要英子和张二虎回来过年一月的时候,王玉柱开车去县里火车站接王小川和青青,火车晚点了,他等得犯困,就歪在座位上,裹紧了大棉袄睡觉。后来听到手机响,睁开眼掏手机,却看到王小川和青青站在外面望着他笑。王小川大声说:”柱子哥,你打呼噜的声音真大。“王干杜急忙推开车门让他们进来,急切地说:”快进来,青青第一次来西北吧?瞧瞧这天寒地冻的。“又立刻笑着问婴儿在哪儿?让我看看。”
从青青的怀里接过用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小心地掀开盖在脸上的一兔棉被,车内温暖而明亮的空气里,婴儿仰着稚嫩的小脸,纯净无瑕的大眼睛生动地看着他。王玉柱激动得呵呵笑,用纸巾给婴儿擦掉嘴角的口水,对青青说:“一点儿都不怕我呀,就好像认识我似的”三个大人都不急着赶路,凑在一起幸福地望着婴儿的小脸。车里开着空调,没有外边那么冷,青青看王玉柱托着棉被过于小心,就解开外面的棉被,把穿着棉衣棉裤老虎头鞋、带着棉帽棉手套的婴儿交给王玉柱抱:“取了。”王玉柱呵呵笑着问王玉柱一边疼惜地逗弄,一边问:“取名字了没有?”青青说“什么名字呀?”
有那么一会儿短暂的沉默,青青推了推王小川让他说。王小川就认真地说:“叫王亢泽”“什么?”王玉柱以为听错了,一边小心地用手护着婴儿的头一边转过身来问,“叫王亢泽”王小川说:“是呀,我把我爸爸的名字给了他。”王玉柱觉得这太荒唐,说:“你二”
却不知道该如何责各王小川。王小川说:“反正我爸爸已经去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不用一用太浪费。”
王玉柱愣了半天,后来觉得怀中的婴儿在动,才回过神来这个名字让他有些慌乱了,一时间分不清怀中的这个婴儿究竞是准,一个名字,似乎拥有着一个灵魂的能量他只能试着接受,犹犹豫豫地把怀中的小“王芫泽”举高了,冬天的光亮中,那双天真的眼睛还不明白人生的烦恼与痛苦,正在好奇地张望着尘世上的一切,或许是因为这种俯瞰的角度让他感到了兴奋,张开小嘴笑了起来,手脚快乐地乱动,一只小脚腾地一下踢在王玉柱的脸上。王小川清不自禁地握着青青的手,说:“青青家的人都是大个子,我的儿子一定能长得和我爸爸一样高。”
王玉柱含着泪光笑了。
年的除夕夜,王玉柱的家里一派繁忙的气氛。柱子娘、柱子爹、英子、青青在厨房包饺子,王小川要和张二虎下棋,就让王玉柱照看摇帐里的小“王亢泽”。王玉柱和小辉坐在小“王亢泽”的旁边,拿着毛线玩具逗他玩。后来王玉柱站起来去给周秉昆和肖春莹打电话拜年,打完电话后看到小辉缩在张二虎的怀里看下棋,就把小“王芫泽”从摇帐里抱出来,裹在自己的棉大衣里,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望着窗外黑夜里簌簌飘落的雪花。小“王芫泽”在王玉柱的怀里安安静静地待着,睁着大眼睛望着外面。后来小“王亢泽”烦了,开始哭。王玉柱把他放在摇m里,还是哭个不停,王干柱冷有办法,赶紧喊王小川,王小川大声喊青青。青青进到堂屋来抱着小“王芫泽”哄,不让王小川下棋了。王小川不下棋了,张二虎带着小辉去院子里放鞭炮,鞭炮声吵得英子不高兴,就出来把张二虎和小辉赶到院门外去玩,英子进来和青青一起哄孩子。王小川去厨房看饺子包得怎样了,柱子娘和柱子爹看到王小川,又开始讲身体上有哪些不舒服。后来张二虎和小辉回来了,说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英子还要去帮柱子娘包饺子,让张二虎和小辉逗着小“王亢泽”玩,她和青青去厨房。到了厨房后,青青要王小川去堂屋里陪着张二虎,王小川说我正在帮柱子娘看病呢。英子要柱子爹去堂屋,说今天女人多,爹你不用帮忙了,去堂屋和二虎下棋吧。这时王小川问英子:“我柱子哥不是在陪着二虎么?”英子说:“没有呀。”
王小川出来找王玉柱,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又去院门外看了看,还是没有。柱子娘说不用找,可能串门去了,用电话拨了一个邻居,都没有看到王玉柱。英子说妈你别瞎说了,我哥很少去串门,可能去厂子里转去了包完了饺子,大家坐在堂屋里看春节晚会,眼看到11点了,王玉柱还没有回来。张二虎去厂子里找,半个小时后匆匆t1t地回来说没有。这时大家才担心了,王小川猜测道:“柱子哥会不会是去了一”英子说:“老鹰峡。”柱子娘怒道:“下这么大的雪,还敢去老鹰峡。”
扯下围裙,大步往外走。大家都着急了,不明白柱子娘要去做什么,撇下柱子爹和青青看孩子,王小川、英子和张二虎都跟着柱子娘往村口跑。
外面雪下得正v密,层层交织着往下落,将这个大年夜辉映得一片莹白,雪光从下往上地反射,映亮了半个夜空。大家赶到村口,可是哪里还有王玉柱的踪影,连一只脚印都没有。王小川、英子和张二虎都无可奈何。柱子娘走到光秃秃的桃树下,面对着西南方向肆虐的风。似乎有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在驱使,让她Mp.%约约地想起了那个八三年的春天。她突然间冲动起来,把双手拢在嘴上,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上高声呼唤她的儿子:“柱—子—”
这一刻的风声猛烈,在远方卷起地上的积雪,重新在夜空中挥洒成一片荧荧烁烁的雪雾在通往老鹰峡的路上,王玉柱似乎听到了柱子娘淹没在大地上的声音,他在大风大雪中回过头来,望着声音的来处坦然地笑。这是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了,不管四季如何变幻,都是一幅壮美的风景,天地之间远远近近的力量只落在他一个人的眼中他还能清晰地记起王芫泽在很久以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那一天,他怔怔地盯着王儿泽的脸,看到灯光垂直地泻落着,王儿泽的额头一片闪亮,像是去往未来的信念的闪光,而额下和鼻翼笼罩着浓浓的阴影,像是M约而}v重的记忆王亢泽说:“你将是一个不为名利诱惑,不被道德困扰,A从自己内心的感受,来去自由的人。有一天你会A脱所有的压力、烦恼、胆怯、怨R,你将会觉得人生很快乐。”
他问:“你怎么知道?”
王儿泽笑道:“因为我在梦里看见过你,你独自走在一片荒野上,大雪纷飞,天t地冻,可是你面带笑容,走得大步流星,毫不在乎环境有多恶劣。”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走不出王芫泽的灵魂了他笑着转过身去,心甘清愿地要在这新的时间里再走一次。他相信,他正走在王亢泽永远不醒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