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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风赶来的村长正听着这句,忙问说:“小肃,你说的是真的?”
沈肃颔首:“自然。你们怕是假的,不妨多等两日,看看白落梅会不会回来不就好了。不过我受人之托,这房子是黑豆腐的,谁也不能动。”
村长点头:“是的,是的。”
转而对白三叔说,“白三,这是你家婆娘说落梅去了,按理,这房子本该是归村里公中的,但你们家说三叔公是落梅他爷,三叔公开了口,到底是长辈,我这个村长也不好说什么。可人还在,你们就不能占人家房子。”
村长也是个厉害人,几句话就把责任都推了,在旁人听来,那就是三叔公借着辈分压迫村长,他没办法。也是三叔公平时这种事情没少做,大家伙也都信。这样一来,万一真闹到里正那里,村长是半点责任也不用担着,最多被里正嘴上训斥几句。
王三婶急了:“村长,那可不是我说的,镇上到处都在传白落梅遇着劫匪被杀了。再说了,我昨日就去了镇上,落梅不在,我与沈肃说过了,不是占人房子,就是借块地方办个亲事。这通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要抢别人房子。”
李春花说:“可不就是抢么。落梅不在,你与谁说了?不要赖我家肃儿身上,我家肃儿就是不答应借房子的,这不怕你们自作主张,特意从镇上回来,不曾想你们还就自说自话要翻了人家房子了。”
沈肃点头正色说:“昨日我与王三婶你说过,白杨怎么都是外人,届时成了亲,带着一个女的,跟黑豆腐住不像话。”
王三婶说:“落梅他左右要住镇上,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杨子住住怎么了。”
李春花顿时呵呵呵地笑起来。看热闹的村民也是看他们一家的眼神都跟看什么似地,尽是鄙夷。
有人忍不住说:“王三婶,可不是这么说的,一般亲戚说一声住了也就住了,谁不知道落梅最瞧不上你们家,莫说你还没问人家,自顾自搬进去,要翻修人家房子。”
白三叔素来不愿自家在村里太难看,开腔说:“沈肃,说白落梅死了,那是镇上大家伙说的。说白落梅没死,还带口信回来,那是你一个人说的。你护着白落梅,不肯让出房子,我可以理解,但你要拿出证据来,证明白落梅还活着才行。你早不来晚不来,房子我们翻新得差不多了,让我们离开,这不合适。”
“我说了,再过两日,黑豆腐就回来了,你们要证据,那就等两日。”沈肃半点面子也不给。
“不行,不能等。”
有跟白三叔一家交好的,得了白三叔眼色,赶紧去把三叔公请了过来,正赶上这一出,三叔公绝口拒绝了,“定好的吉日,怎么能说改就改。我是白落梅他爷,我说了,就用他的房子给杨子办亲事。我不管他是死是活,除非他马上站到我面前,不然我就听大家的,他白落梅是死了。这房子我说了算。”
白杨屁颠屁颠过去扶着三叔公过来,得意地冲沈肃扬了扬下巴。
三叔公看着沈肃,倨傲得很:“谁要是不答应,就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跨过去。”
沈肃哼笑出声,冲着村长说:“村长,劳烦您找个人去刘家村请里正过来,就说有人仗着辈分占了我的房子,我要里正来帮我主持公道。”
他看着三叔公像在看一个死人,“既然三叔公要按照黑豆腐死了算,那我就这么算。我这有份里正开的证明,盖过章的,黑豆腐走之前特意办的,说要是他意外身亡,那么他的房子、地还有银钱以及家里一应东西全都是我的。”
对这三叔公,沈肃是恨得牙痒。前世他没少仗着辈分,磋磨白落梅,数落自己。即便是日后白落梅成了皇商,自己成了帝师,回乡一路都是风光无限,只有这个三叔公,塞了一堆草包过来,指手画脚,要自己和白落梅帮衬。但凡做得不合他心意,就吵着闹着要去告他们,彼时正是朝中言官一心扳倒沈肃之际,三叔公伙同白村上下认准了这一点,没少“挟持”自己和白落梅。
今日就给他一个教训,叫他学个乖!
第23章23
“你一个姓沈的外人,要抢我们白家的东西,还有没有天理啊,你不怕天打雷劈吗!”三叔公被沈肃的话气得一把拐杖狠戳地面,咚咚咚响。
看热闹的村民里还真有被三叔公说动的,以前沈老在的时候,或是沈肃还在村里学堂教书的是时候,那是先生,可不得多敬上几分。但如今沈肃可不是白村的先生了,没道理还让他占了白村东西去。
“沈肃啊,这是你不对了。落梅怎么说都姓白,三叔公是他爷,这是他们家里的事,你闹出来就算了,还叫里正过来,那是要把咱们村的事都闹大了,丢的是咱们村的脸。这可说不过去。”
白村有那头脑清楚的,也有那看热闹的,自然就有这等倚老卖老,跟着三叔公做狗腿子的,说这话的,就是一个三叔公的狗腿子。
“是啊是啊。”有人出头说话,自然有人帮衬,于是很快就引起了好些附和声。
“那是人家白家的,怎么说都是孙子的东西,你一个外姓人,哄着人家孙子,拿人家的东西,这太难看了。”
“就是,还是先生嘞。就这样的,我可不敢让我家娃儿再读书了。”
李春花见大家伙这么埋汰沈肃,立马不乐意了,护犊子说:“何谓断亲?断亲就是没那劳什子关系了。三叔公不出来闹,自然不需要请里正,怎地三叔公就不是闹,我家肃儿就是闹了?你们不就是仗着一个村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沈家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出头那人被李春花这么一说,有些讪讪的。
王三婶可没那顾忌,破口大骂:“断亲?身上流的血是能断的?李春花,你就是眼红落梅那点东西,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今儿我把话放这儿了,谁要是让我儿子成不了亲,我就吊死在祠堂里,让白家祖宗看看,这个村子白家人就是这么帮着外人欺负白家人的。”
她一个婆娘,也不怕什么豁不出去,直接就往地上那么一趟,可劲儿打滚。
白村人都被震慑住了。提到祠堂了,那不是小事。
闹成这样,村长一时也真不好叫人去请里正。毕竟那里正是刘家村的,村里的事一向是能在自己村里解决,绝对不传出去。毕竟传出什么不好的,实在是村里的姑娘、小子,亲事难成,总不能都自个儿村里嫁娶。
沈肃理直气壮:“三叔公都不怕天打雷劈,我为何要怕?三叔公别忘了,黑豆腐爹娘去的时候,他才八、九岁,屋里连稻草都没一把,难听点说,黑豆腐是吃着我沈家米长大的,他也就占了一个白姓罢了。他的东西,三叔公真有脸拿!”
太激动了,沈肃死死盯着三叔公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前世他多想这样不给三叔公面子,狠狠训上一顿,但长辈二字压得他喘不过气了。这世,他左右不会再做官,不怕什么言官弹劾,想说什么自然就说什么。他们要跟自己说孝,自己就跟他们说理,说法,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完三叔公,也不管那老头气成什么样,沈肃扫了眼周遭看热闹的白村村民,都是同一拨人,唯恐天下不乱的白眼狼!他干脆一撩衣摆,转身寻了两张椅子,扶着李春花坐下,然后自己施施然落座。
他说:“我回村里前,雇了人,只要我明儿一早不出现在镇上,他马上就会去报官,说你们谋夺举人家财,殴打举人。我有功名在身,到时追究起来,也不知大人是相信谁的话呢?莫说你们人多,人再多,我也还有个学生刚中了榜眼,如今未派官,还在京中,大人总要考量的。何况我那学生,从前的老师在京中是大官,他的师兄弟也在朝中做官,要保我一个小小先生,岂是很难之事?”
李春花一听得意起来,拿起帕子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在外头,她是时刻注意端庄的,咧嘴笑实在不好看。
“村长,我知你做不得主,毕竟三叔公辈分大,你这个村长做得没什么意思。”
沈肃笑得云淡风轻,口中却做得是挑拨村长之事。随即又故作叹息说,“说实在的,我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请先生来村里,却不想孩子正经读书,只让他们认认字,偶尔有几个想瞎猫撞见死耗子,万一考中个功名。你们却不知,穷山出恶民,有此等恶民之地,即便是真有那等百年一遇的神童,朝廷也不会选中你们家,给你们家半个功名。而你们却赶走我这先生,保那等恶民!”
这一番话,沈肃开头说得云淡风轻,后来又骤然质问,再后来又是摇头晃脑惋惜,配他那张脱尘的脸,白村村民终于脑子忽然就那么通了下。对啊,他们干嘛帮着三叔公得罪沈肃,沈肃自己是穷,但他靠山大啊,得罪了他自家可能倒霉不说,三叔公占的便宜自己又是一点没得,所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村长儿子白不荣,站在村民外头,瞧瞧凑进来,含糊着说:“爹,请里正。”
然后不露痕迹地绕开来。他其实早就对他爹明明是村长却被三叔公压着这一点不满了,事儿最多,没半点权,如今正是扳倒三叔公的机会,他肯定要让他爹赶紧抓住的。
村长狠狠心说:“请里正吧,我这个村长,做不了主,只能请里正了。”
沈肃但笑不语。
白三叔清楚沈肃敢说出请里正的话,那说明沈肃说得都是真的,请了里正,反倒是他们家丢脸,一点便宜都没,还不如要点好处,于是喊住村长说:“村长,等等。”
三叔公怒训白三叔道:“等什么等,让他去请里正,我倒要看看,里正是不是要帮着他们沈家欺负咱们白村人。”
白村村民下意识地挪开了些,不愿意做三叔公口中的白村人。连白杨脸色都白了,他心里也开始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