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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镜可揽,凤仙只能胡乱了事,以十指梳齐长发。
牢壁间,涓涓流泉,沁凉洁净,源源不绝地汇积于一处凹洼,供她饮用、净身。
“好冰”凤仙舀水泼脸,颤了哆嗦。
她洗净手脸,拂去衣裙尘土,步出牢门,不敢让凤主久候。
凤族支系庞大,拥有人形变化的“奇凤系”、仅有鸟类原样的“纯凤系”皆属同族,散居各处。
栖凤谷中,所居住的一支,不过是数十族之一。
族有族长,族长之上,则为统御全族之主。
凤主鲜少亲临支族,今日不但来了,还领着尊荣贵客,连袂同至。
那名贵客气度非凡,步履生威,与纤雅精致的凤主并肩而行,更显魁高雄伟。
“那就是四海龙主,好威严哪”
瞧他的面容,眉浓目深,挺鼻薄唇,果真尊王之姿。
“凤主带着四海龙主前来栖凤谷,不知所为何事?”
“还提讯凤仙”
凤族人议论纷纷。
任凭如何猜,也猜不中来意,只能睁大眼,静观后续。
凤仙攀爬了好久,长梯的阶数,数也数不清,爬得她手酸腿累。
“每日为我送饭的凤云,我觉得好内疚要是三日送一次,我也不会有怨言的”她发自内心,很真诚地感激且抱歉。
终于,头顶上方,日芒透下。
暖暖的阳光,对她而言,异常刺眼,她无法顺利张开双眼,仅能细瞇着,光是如此,已教她泪水直址
好不容易渐渐适应光亮,她那一脸的涕泪,狼藉不堪。
“擦擦。”等在一旁的凤云,递给她草纸。
“谢谢”眼睛好痛,好亮
凤云见她仍是双眼无法全张的模样,干脆好心拉她一把,将她半提半牵,带进林中广厅,顺便按跪在地。
“凤主,人带到。”凤云完成任务,揖身退下。
凤仙听见凤云说,头不敢抬,脸上的泪也来不及擦,俯低身行礼。
“凤主,是不是凤仙之前逃狱,在外头惹上什么麻烦,才劳您亲驾而来?”是族长的声音,诚惶诚恐。
“没错,她惹出非常大的麻烦。”
凤主之嗓,年轻温润,又不失威严,此刻的沉吟,带着不悦。
我、我惹出大麻烦?!
凤仙一惊,脑门犹似遭遇狠击,轰隆巨响,她连忙仰首,话还没说出口,却先被凤主身旁那位贵客的存在,重重一怔。
“龙、龙主大人”
太意外在此地看见四海龙主,所以她呆住,一时半刻都傻乎乎的。
“是怎样的麻烦?”族长很担心,怕全族受她牵连。
凤主与龙主交换一记眼神,龙主拈须不语,凤主回答:“她去海底龙城时,盗走了东西。”
“呀?”
能让四海龙主亲自上门,想必是万分珍稀之物。
这凤仙丫头怎敢犯下这种蠢事?!
“龙主的意思是,希望你们将凤仙交由龙骸城,以龙骸城律法来处置她。”
凤主转达龙主之求,不待族长回答,以一族尊主之威,再道:“本主已同意龙主要求,反正她在这儿,日日幽禁,不事生产,还得劳你们送饭送菜,等同累赘一只何妨卖龙主个面子,交由龙骸城全权处理,好生责罚她的窃盗之罪,尽情凌虐,按三顿料理”
凤主都已经答应人了,此趟前来,不过是“告知”族长,要他们照办。
“凤主所言甚是”族长毫无异议。
“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
凤仙正欲捍卫清白,双手使劲摇晃,猛然被人扣牢,身子遭拎,由地上拉起。
握在她腕上的大掌,力道强劲,霸气不容挣脱。
“狴”
狴犴?!
若说龙主的到来,教她意外,连狴犴都在此,就真的令她惊吓了!
他头也不回,拉着她往广厅外走,无视任何一只凤族人。
“凤仙要被带走了好可怜”
几位凤族小丫头,发出同情喟叹。
先听见凤主那番言论——交由龙骸城全权处理,好生责罚她的窃盗之罪,尽情凌虐,按三顿料理。
再瞧见拉走凤仙的男人,面容沉绷,不苟言笑,由踏入开始,神色凛然,大片龙鳞覆满,一脸“忍无可忍,不想再忍”的阴狰。
凤仙落入他之手,下场堪怜,不被虐死,也难有好日子。
凤主这责罚,太狠了
“敢问龙主大人,凤仙她是盗走什么?”族长对此仍存探知之心。
四海龙主抚须的手,稍顿。
她把我儿子的心,给盗走了呀呀呀呀!
她把我儿子的整颗心,全给掏清占走了呀呀呀!
是能这样回答吗?
思及那段日子的狴犴,沉默、失神,对任何事皆感无趣,虽不至于犯傻或冲动——那是老四才会做的事——但人在眼前,魂,却不在。
再想起儿子当时对他提出请托,求他出面帮忙,将凤仙带离凤族深牢,他怕自己不答应,这小崽子不知会不会去劫人家的牢,把区区小事,搞大到难以收拾。
于是,他想出这一招,光明正大呃,似乎也没多光明,能让凤族人双手奉上凤仙,让他们带回龙骸城去。
至于,要不要凌虐?要怎么凌虐?陆路上的凤凰们潜不到海里,自然看不到结果,随便他们去假想
“嗯是我们龙骸城相当珍贵之物,攸关性命,本王不便明说。”
龙主没撒谎,心耶,当然是攸关性命。
“不过,凤仙算是无意间取走,待她回去龙骸城,交付归还后,我们再行惩处。按龙骸城律法,盗取那样东西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偷心,大概就是判终身与他儿子相伴。
“身为同族人,我们备觉羞愧”族长惭愧无比。
龙主立刻出言驳道:“不,别这么说!本王提过了,凤仙会取走,纯属无意,她不存任何恶念,只是那样东西,不能说拿走就拿走,得给个交代,你们千万别把她当偷儿”
毕竟,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
心被偷走的人,也要负泰半责任。
“是,多谢龙主大人宽宏大量。”
龙的胸襟真是宽阔呀!竟反过来安慰他们。
“既然人已交至我们手上,那么本王便先行离开。凤老弟,有空到龙骸城来喝一杯。”龙主与凤主一副熟稔样。
“没问题。”去,当然一定去,去看看他们是打算如何“凌虐”凤仙。
凌虐,疼爱到极致,也是凌虐的一种
便厅里的后续,疾行甚远的凤仙没有听见。
她被狴犴拉着,他步伐坚定,没有迟疑或停顿,片刻间,两人已走出栖凤谷园。
“狴、狴犴”她喘着气,急于解释:“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拿走任何一件,不属于我的东西”
一口气来不及深吸,又忙要吐话:“我只与雯鳐换、换了颗海明珠”
凤仙倏地停顿,言语中断,思及自己身上曾发生之事,不敢再如此笃定,口气转为怯嗫:“是不是我睡着后,又、又爬起来,去做了我不记得的事”
像半夜梦游,险些杀害雯鳐那样?
狴犴停步,她差点撞上他的背,睁大泪雾迷蒙的眼,努力要看清他,视野突然被遮盖。
狴犴的手掌宽而大,掩住她视物能力,以及叶梢间落下的,明亮却伤眼的光。
“闭起眼。”他沉声吩咐。
“狴”他要做什么?
“闭上。”声音,不重,反轻。
凤仙听话,乖乖照办。
刺痛的眼,泪水停不住,她在深牢太久,一时之间的明亮,适应不及。
合起眼,感觉他的掌心,暖暖的落在眼皮上。
那些酸软刺痛,随其掌温逐渐消褪。
“龙骸城里,不见了什么吗?”不适稍缓,凤仙便急欲知道。
眼上覆着掌,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他不开口,她无从得知他是怒,抑或是恼。
“狴犴,是很值钱的东西吗?是——”
她的唇,被擒捕、被深吮、被恣意尝躏,几乎要吞噬她那般的力道、那样的饥渴。
喂入口中,是柔软且火烫的舌,还有狴犴炙热的气息,鸷猛、霸道,又甜美。
纠缠着、舔舐着、**着,彷佛强取豪夺,不给她反抗空间,却也更似寻找安慰。
借由这一吻,狴犴在抒解他的焦躁,他的不安。
她感觉到了,他的吻中饱含着这段时日的分离,他有多难熬,他有多思念。
并非只有抛一人,在牢中想着他。
凤仙四肢渐软,像糖块遇热,甜而软绵,化了开来,偎赖他的支撑才得以站稳。
她双腮染艳,将白皙肌肤晕出薄红,不仅脸颊,乃至耳壳、颈子
漂亮的粉色,似樱,花期正临,绽得极美。
“龙骸城里,什么都没少。”狴犴以唇抵着她的额。
她的鼻息暖着他的发鬓,一吸、一吐,有些急促、有些甜炙,很真实。
她是确确实实在他怀里,不是他的梦境。
“可是,龙主明明说”她脑门热烘烘的,尚未能反应得过来。
“原先我反对父王用这理由,但它的确快又有效,只是让你又添恶名一件。”他并不乐见。
“唔?”凤仙仍是俏颜迷茫。
狴犴放下手掌,此时,外头的光害,不教她流泪不止,刺痛已消失,周遭的景致不再浸yin于泪眼间,变得清晰。
然而,她瞧得最清楚的,是狴犴。
他唇色微红,唾泽濡亮,双眸轻轻垂敛,神态好诱人——凤仙受他所诱,目光无法从他脸上挪开。
“你盗走的,不是龙骸城之物,而是我身上的东西。”
她抽气。这、这听起来,更严重了
她偷了狴犴身上的东西?
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丝毫的记忆。
“到、到底是什么?”她只能虚心求教,靠自己回忆没用。
他看着她的惶恐、紧张,莞尔想笑。
眸色,渐渐转浓。
“我的心。”
凤仙恍然大悟。
呀,我真是太过分了!原来,我偷走的是狴犴的——咦?他刚说什么?
心?
呃“心”要怎么偷?
我打也打不过他不、不可能半夜偷爬起,去挖他的心吧?
她的恍然大悟,一瞬间,又变成了困惑。
“我把你的心,偷偷挖走了?”她边问,边打了个寒颤。
他没了心的话,性命无虞吗?呜,她不要他有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狴犴想叹气。
而他,确实也叹了,长长一声,百般无奈。
她的表情真是藏不住话,心里所想全写在脸上。
她不能朝美好、光明、灿烂的方向去想吗?
就不能多些风花雪月的想法吗?
“不是?”凤仙眸儿迷茫。
“你越关越笨了。”他睨她。
呜,好狠的话。
明明是你自己说,你的心被我偷走了嘛
凤仙心里嘀咕,那几个字,慢慢咀嚼,嚼出了另番意味。
心,被偷走
这种说法,她以前听过族里的姊姊们,羞答答娇嗔,说自己的心,全被凤主给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