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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还请情醒。”她笑柔了眉眼轻唤着。
梁歌雅睡得正香,被人唤醒时,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弄好了?”她眨了眨眼,睡眼惺松地问。
“是的,请太子妃上轿。”
“不用叩别父母?”
苏璘一愣。
“可”两位不是都己不在了?
“我父母的牌位,要去哪,总得告知他们一声才成。”她笑道。
“那是要进祠堂?”
梁歌雅不禁笑眯眼。
“苏璘,这儿可是镇朝侯府,我父母的牌位岂能进崔家的祠堂。”说着,她缓缓起身。这冠好沉,压得她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
压根不管苏璘急着要她上轿,她走出舅舅临时拨给她的院落,回到她住了六年的小院落。
随她进了间仆房,就见护国公夫妇的牌位供在桌上,苏璘登时红了眼眶。一个名门遗孤竟是如此被对待的,住在如此破陋的房舍,就连牌位也是搁在房内?!
她还恼着,梁歌雅却己微撩裙摆,在牌位前跪下。
“苏璘,帮我把凤冠取下。”
苏璘闻言,尽管吉时己到,还是立刻替她取下凤冠。
梁歌雅朝牌位叩了三记响头,徐缓起身,将两个牌位用竹篮装起。
“走吧。”她回头笑道。
苏璘赶忙取未手绢,替她拭去额上的污渍,戴上凤冠又道:“太子妃,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带着牌位就怕会冲煞。”
“这可是我的父母,何来冲煞的说法?”她没好气道,随即又皱鼻说得淘气。
“快些吧,耽误了吉时,届时被骂的可是你呢。”
她父母的牌位不能摆在这里,一旦她出阁,牌位肯定会被丢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虽然娘说过,人入土为安,魂魄亦散,留着牌位也没有意义,可对她而言,这是她割舍不下的一份情。
她可以任人欺负,却不容父母牌位被践踏。
没辙之下,苏璘也只好由着她。
册封太子妃和梁歌雅想像中大不同。虽然苏璘早就向她解释过其中的繁文辱节,也依宫规行了大婚之礼,但对她而言,一点成亲的感觉都没有。
娘说,当初她嫁给爹时,是爹牵着她的手拜堂的。
可在金华殿上,太子没牵她的手,两人也没交拜,只有司礼唱诵着又臭又长的庆贺礼赞,听得她昏昏欲睡,忙了好一会,待她回到东宫时,己是掌灯时分。
她一个人待在寝殿里,坐在床上,挥身酸硬,苦等不到有人掀她的盖头,她只好偷偷掀开一角,瞥见铺上红巾的大圆桌上,摆放许多瓜果小菜,她二话不说抽开盖头,取下凤冠,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不能怪她,她实在是饿慌了。
寅时起身打理,一整天没吃没喝,要她怎能受得住?
然而,就在她大口饮酒,大口吃菜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忙不迭将菜塞进嘴里,回头戴起凤冠,覆上盖头,正襟危坐。
一会门开,苏璘领着一票宫女走进,瞥了眼桌上被动过的甜瓜喜酒,不禁摇头。
“太子妃。”
“嗯?”她嚼得极快,将塞得满嘴的菜用力咽下去时,她的盖头己经被掀开,苏璘正朝她笑着,只是那笑意令人头皮发麻,她只好可怜兮兮地垂下脸。
“我饿了嘛”
东窗事发时,与其抗拒撒谎,她比较喜欢坦白从宽。
“无妨,奴婢己经请人备了些膳食,待会替太子妃卸下喜服,太子妃便可用膳。”
说着就开始动手卸凤冠,轻解她那十二层的霞纱喜服。
“可你不是说,我得在这儿等到太子进寝殿不可?”她听出些许不寻常。
“该是如此,但皇上龙体有恙,太子和庆王爷守在皇上寝殿,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梁歌雅不由得垂下长睫,像个木偶般,被宫女们一件件地解去喜服。
“皇上的身子真这么差吗?”记忆中皇上晓勇善战,那据傲不羁的眸色,仿佛没有任何人事物能挡在他面前。
没想到才过了六年,他便遭病魔缠身。不过说到那眼神她想到那位有过一面之缘,好心帮她的公子,那眼神透着慵邪,有着王孙贵族待有的傲慢气质,同样的桀骜不驯,同样的无情。
“宿疾罢了。”
“那就好。”等自己被扒得只剩中衣,她正松口气,竟见苏璘等人又替她换上一袭软缎绣凤纹的儒衫曳裙,才刚解开的发也重新挽上,并插满了金步摇。
“等等,我待会要外出吗?”
苏璘眉头微锁。
“册封之夜,太子妃岂能外出。”
“那你干嘛还替我穿上这衣裳?”
“太子妃要用膳啊。”
“不过是塞点东西填饱肚子,穿中衣就可以了吧。”反正房里又没有其他人。
“那成何体统?在这宫里,不管是何时何地,哪怕只是在寝殿内用膳,都得金装玉束。”
梁歌雅听着,粉妆未卸的精致脸蛋皱得快成一颗包子。
有没有搞错,不过是一顿饭!“那我吃饱之后呢?”
“奴婢会伺候太子妃宽衣就寝。”
苏璘说得振振有词,她却听得好想哭。
瞧,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何必呢?
“奴婢先退下。”苏璘说着,指向身旁两个穿着嫩挑色儒衫的宫女。
“太子妃,这位是招玉,这位是琳琅,她们两个留下伺候,有什么事都可以差遣她们传话。”
“见过太子妃。”两人欠着身。
梁歌雅抬眼望去。叫招玉的神色沉静,叫琳琅的那位倒是笑得极为讨喜。
“不用了,我不习惯有人在旁伺候。”她摆了摆手。
她没兴趣让人盯着自己吃饭,也不喜欢有人伺候自己。
“那么奴婢先退下了。”
点点头,瞧她们全都退出寝殿外,她突然觉得胃口尽失。
看来她是想得太简单,待在镇朝侯府的生活,比这儿要好上太多。没有人会叨扰她,她一个人反倒自在,如今有人跟前跟后,她想到外头走动,就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叹了口气,她将竹篮里的父母牌位取出,回头看着这奢华至极的寝殿,靠墙陈列的黑檀花架,甚至是另一头的百宝格,全都己摆上各种奇珍古玩。
端详好半晌,她在花架上娜了点位置,将牌位搁在一片玉雕牌旁,双手合十地拜了下,漾起笑才又走到圆桌边用膳。
算了,别多想,既来之则安之,老天让她来必有其用意,能停留多久不知道,姑且就当是到此一游吧。
虽然用过膳后,明明累极倦极,但也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梁歌雅素性爬起身,找了件样式比较简单的衣裳穿上,将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像只猫般地走出寝殿外,没惊动任何人。
抬眼看天色,一片无尽的黑,东宫里到处灯光灿灿,亮得教她看不见天上的星了,耳边突然听到细微脚步声,她随即藏身在树丛后,便见一列侍卫巡逻而过。
她不禁垂着小脸。真是糟糕,竟然还有侍卫巡逻摇着头,她独自一人在闻静的东宫里走动。
东宫犹如是皇宫的小小缩影,有三大主殿,还有其他院落,其问飞檐斗拱,曲廊穿灵架衔,鬼斧神工般的楼台亭阁,以曲桥高低相衔,像是卧龙盘踞,而底下还有蜿蜒溪流,上头架设九曲玉廊,穿柳渡杏,底下莲叶田田,延伸到一方莲池里。
走到莲池边,天空转为靛蓝,她停下脚步歇着。
唉,走了一圈,绕过墙边,那墙高有数十丈,她虽然长年习武,想飞过那面高墙,就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懊怎么办?连溜到宫外走动的机会都没有,要她天天闷在这里,刀不能舞棍不能耍,还得面对繁文辱节,岂不是要把她给闷死?
“谁在那里?”
不知是想得太出神,还是来者的脚步声太轻教她没发现,当那嗓音随风吹进她耳里时,她吓得站起身,抬眼,望见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一“唉,是你?”
来人徐步走来,一身月牙白锦袍随风轻摆,宛若从月里降落的请仙般,让她看直了眼。
“很惊讶?”巳九莲低笑着问。
才刚回东宫换下喜服,正打算到她寝殿里,岂料就在这儿遇见她,果真是头一刻不受管束的野马。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直到他走到面前,梁歌雅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打量的目光实在是太放肆,赶忙移开视线。
虽然天快亮了,但在这时分和男人独处她是不怎么在意,不过要是被苏璘给撞见,恐怕会对她念上一整篇的女戒,光是想像,她就开始害怕。
“你说呢?”巳九莲瞅着她,她一身湖水绿儒裙,玉带束得她纤腰不盈一握,尽管长发只是随意扎在脑后,却衬得那张玉容更加清丽。
丙真是个美人胚子,十足十的像她娘亲。
不知道父皇要是瞧见她,心里会怎生激动。他真是迫不及待要将她带到父皇的面前。
“不对,你知道我是谁?”她突然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她是女扮男装,照理他不可能认出她,除非他一开始就看穿她。
巳九莲低低笑着。
“当然知道,虽说你今儿个恢复女装,但还是不难认出。”
“是吗?”果然是这样。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这时分怎会出现在这儿?”
“你说呢?”他还是老话一句,把问题再丢还给她。
“你”她微扬眉,心想太子在皇上寝殿,而这时分会出现在东宫的,依照苏璘向她提过的东宫成员“你是朱太傅?”
巳九莲眸色不变地反问:“何以见得?”
“苏璘说过,能够自由出入东宫的只有六品庭尉和太子太傅,而你瞧起来不像个武将,所以肯定是太子太傅。”她漾笑猜测着。
“好个聪颖的太子妃。”竟把他误认为朱和鳞。
“你怎会知道”话未说完,她暗骂自己笨。这事还需要问吗?他既是在东宫当差,册封太子妃一事他岂会不知道?笑了笑,她转了个说法。
“那天,谢谢你帮我。”
尽管她终究没能离开镇朝侯府,但他没驱赶她下车,这点是让她搁在心上的。
“帮有什么用?最终你还是回了镇朝侯府,甚至嫁进东宫,是否有些后悔那天没走成?”他笑得佣邪,往玉栏杆一靠。
她干笑着。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当时那情景我根本就走不了。”
“因为你心软,所以走不了,而这回你深思熟虑,清楚孰轻孰重,所以又心软嫁进了东宫?”他就喜欢她这性子。
天底下最好操控的,莫过于良善的人。
“心软吗?不如说是随遇而安吧。”其实她想过要逃,可苏璘就是不给她机会
不过,事己至此,她不再往后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何以认为我是心软嫁进东宫?”
“一个想逃出镇朝侯府的人,怎会想嫁进东宫。”
梁歌雅定定地看着他。他像是把她看穿似的,不过用逃来形容她想回映春城的心情,这字眼也下得太重了。
“我是不想进东宫,但也是没法子的事。”她人都在东宫了,还能如何?
“说到底,是你命中注定得嫁进东宫。”
她摇头笑道:“不,这世上只有执迷不悟,没有命中往定。”
巳九莲微诧地看着她,总觉得她的想法出奇。
“执迷不悟?”
“嗯,因为看不透,所以一再执迷强求。”
被她挑起了兴昧,巳九莲双手环胸地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