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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引君入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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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灏儿不孝,灏儿回来了。”

    一下马,乔灏将手中的疆绳丢给门房,他一步不停留地奔向位居中堂的主屋路推开偷偷垂泣的仆佣,冲向你漫药味和死寂之气的内室。

    方氏坐在床头低泣,柳氏红着眼眶站在床尾拭泪,谢姨娘、乔艇,甚至连已出阁的乔清、乔淳都来了,除了靖王夫妇还在从属地天凉城赶回来的路上,乔府全员到齐了,围靠在乔繁床边。

    他们之间有人不希望他太早死,偌大的家产尚未到手,他怎么能撒手不理往黄泉路上去,好歹把财产分清楚了。

    同样地,也有人盼着老将军快点断气,他活着只会挡人财路些狗屁倒灶的事怕被他发现,往后半点好处也捞不着,还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防他偏心,把乔府的一切交给半路杀出的憨爷儿——虽然他其实不憨也不傻,说起赚钱脑子比谁都灵光。

    “灏灏儿吗?回回来就好,过来让爷爷爷瞧瞧,坐近点,我有些看不清了”中气明显不足的乔繁哑着声,朝孙儿招手。

    方氏不想让出位子,死赖着不动,她认为离老头子近些才能多分点财产让位不就等于把微薄的权力让出去?!

    可是她想装聋作哑当没瞧见丈夫赶人,别人可不允许她耍心机,非常时刻乔灏也懒得顾及她的颜面,巧劲一使暗使力,她忽地身子一软往床沿一偏晃眼她已被人推挤到一旁。

    “爷爷,我扶你坐起来,你小心点别出力,我撑着你。”乔灏贴心地扶住他后腰,使其有尊严的坐正。

    乔繁是武将,武人最重威仪,即使死也死得有军人本色,不窝窝囊囊地视死为畏途,叫人看了笑话,这点乔灏最了解他,将军的风骨不能屈辱。

    “好,好,我坐挺了,你你就放手吧!我我撑得住”话没说完他就忽地急喘,脸色更显苍白。

    乔灏摇头,手心有力地顶住他。“爷爷,就让灏儿尽尽孝心,咱祖孙俩难得这般亲近,你就宠我一回吧!”

    听着他状似撒娇地说着俏皮话,乔繁欣慰地露齿微笑。“爷爷宠孙天经地义,我这把年纪还有亲孙子送佟,我心满意足了”

    人生何所求,不就儿孙绕膝,看了看或坐或跪的继室、媳妇、孙女们,乔繁内心感触良多,她们是他最亲近的人,却不能同心,让他不免有点遗憾。

    再瞧瞧生性懦弱却又不自知能力不足,妄想一步登天的乔艇,他实在不敢指望,养头猪都比养他强,至少猪养大了能卖钱、宰来吃,他只会撒银子摆阔,当府里有金山银山辈子花用不完。

    而乔灏他越大越不像乔家人,甚至乔繁常觉得他五官轮廓神似某个提都不能提的贵人灏儿真是乔家的子孙吗?他心中虽有怀疑但不敢去求证,毕竟他心知肚明,乔府若要兴旺,也只有靠这个孙儿了。

    “爷爷别说丧气话,你的身子骨会好起来,长命百岁,我陪你到塞外纵马,渡虹江上看浮冰”他描述着美好风光,还没说完先嘎咽。

    乔繁虚弱的笑着,满眼憧憬。“塞外纵马,渡虹江上看浮冰爷爷很想去,可是这双腿不行了,走不动”

    “灏儿背您,我们一起走。”这双曾经戎马沙场的大手瘦枯了,骨节突出不见肉。

    乔繁吃力地摇着头,但握住孙子的手却异常有力。“以以后乔府就靠你了,你答答应爷爷,要守住咱们这个家,生个孩孩子,继承乔府香火”

    身边的人个个耳尖得很听见“继承”二字,马上有人不甘心地发难,抢着保全自个儿在府里的地位。

    “爹呀!我是你儿子,将来乔府的香火我会传下去,你尽管放心地阖目,我娶十个、八个老婆开枝散叶,让你九泉之下含笑而佟。”他是府里二老爷,老太爷死了理所当然由他继承乔府,叔叔在哪有让侄子当家的道理。

    “是呀!老太爷,您就这么个儿子,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也喊了您十几年的爹,您不把乔府交给他就太说不过去了。”方氏哭哭啼啼地讨句话儿,不让丈夫忽略他们母子。

    柳氏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女婿是半子插不上话,加上她曾犯过错事,让乔府子孙流落在外,因此在府里的地位早一落千丈,所以她不开口,冷眼旁观。

    “灏儿,爷爷最佟的心愿你可愿成全?”回光返照的乔繁特别有精神,看也不看方氏母子一眼。

    手心被握得发疼,乔灏拒绝不了老人家临佟前的请求,他头一点,应允了。“好,我会帮爷爷看管乔府大小事,不让乔府香火断在我这一代,您安心地走,灏儿不会让您失望”

    “乔府的好子孙,我没看错人,你乔灏,我乔繁的孙子”老将军的眼不看任何人,面露微笑地闭上,面容安详的宛如只是睡着了。

    流然长逝。

    “爹,您还没交代财产怎么分呢!我是儿子应该全部给我。”乔艇站得远没发现父亲已无气息,还大声地嚷嚷着要分家产,唯恐说慢了少分了一点。

    “老爷呀!生恩放一边,养恩大过天,艇儿一定会兴盛家业,给你生七、八个白胖孙子,不给您丢脸”方氏很怕乔灏分走家产,急着提醒养子也是子,不要忘了分他一份。

    人死情分散,不论这对母子如何呼喊,笑着离开人世的乔老太爷已经听不见了,无法响应他们呼天抢地的请求,他的人生走完全程了,了无遗憾。

    “爷爷走了。”

    乔灏难掩悲伤地道出乔繁死讯,所有乔家人先是一怔,不敢相信他竟走得这么快,没给他们留下半句遗言,继而想到恐怕分不到多少财产个个放声大哭,悲戚哀痛的哭得声嘶力竭,喊爹、喊爷、喊夫君地齐声大放。

    将军府门口的红灯笼取下,换上素白宫灯,前厅布置成灵堂,庄严肃穆。

    携家带眷的乔淇也来了,四岁小儿子和夫婿同样红着眼眶,她穿着一身素白孝服帮忙治丧事宜,以姑奶奶身分压压其他蠢蠢欲动的乔家人,防着他们在乔老将军出殡期间动手脚,私吞家产给乔灏添乱。

    本来皇帝也有心来送最后一程,但因身体微恙而作罢,仅命国舅爷代为致哀,并送上“功在家国”的御赐匾额,颂扬乔繁一生为国征战的功勋。

    送葬的队伍排了长长的一列,除了乔府家眷外,还有朝廷文武百官身威风凛凛的官服十分显目,文官蟒服、武将戎装,浩浩荡荡送到城门口。

    最多的是曾追随过老将军的旧部,他们曾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这一段路,是他们能一起走的最后回忆了。

    人生尽头如此辉煜,也算圆满了,乔繁的一生不虚此行。

    “我说灏哥儿,你一个人掌管那么大的家业武是辛苦,不如找个人来分担分担,你肩上的担子实在太大了。”有钱大家分,别一个人独占,自私了点。

    门上的白播尚未拆下,从账房那支不到银子的乔艇迫不及待想到生财之道脸馅媚地涎着笑,找上正在书房整理乔府田契、房舍等琐事的乔灏,急着想分一杯羹。

    “我应付得来,多谢艇叔的关心。”乔灏头也不抬的回道。叔侄俩年龄相差不到一岁,辈分却差上一辈,亏他那声“艇叔”喊得溜口,毫无妞泥。

    “话不是这么说,你又要管乔府的大小事,又要分心照顾淇姊姊的酒楼,人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呀!难免分身乏术,放点权给旁人才不致拖垮自个儿。”他暗指的旁人不是别人,他愿意毛遂自荐替他分忧解劳。

    “艇叔过虑了,侄儿我年轻体壮,办这些小事还游刃有余,不需假手他人。”做起几千万两的大生意他都面不改色了,何况只是处理这些家宅之事。

    见他不点不明,打着迷糊灯笼,没耐心的乔艇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是说你那些马匹、茶叶、丝绸的生意,也该交给自己人管理了吧!艇叔我最近闷得慌,想找些事做,你随便给我十几间铺子让我管着玩,你也好安心做其他事。”

    “给你十几间铺子管着玩?”他眉梢一扬,露出似笑非笑的有趣神色。

    过去曾吃过他几次闷亏,乔艇这时见他的脸色,心中一凛,立刻摆出笑脸讨好道:“默,你别老是把艇叔当成不学无术,成天无所事事的米虫,其实我对古玩一直很有兴趣,和儿个朋友时常研究,这些年来也算是练就了一对火眼金睛,你底下不是有几间古玩铺吗?就让艇叔管着帮你分忧,艇叔也能多点机会看看各种宝贝。”

    古玩这东西是没有固定市价的,全看它在收藏家心中的价值,且买家多是富贵人家,因而利润颇高,做成一笔生意几乎抵得上一年花销,是块大肥肉。

    乔艇对淘古玩有兴趣,乔灏是知道的,只是这一行除了眼力还要靠经验、运气,有时候经验再老道不小心也会吃了大亏,不可不慎,尤其见他不过在古玩圈子浸yin了几年就一副自信满满,更是不放心。

    他往乔艇身上一扫,见他腕间戴着的玉镯,计上心来。“侄儿倒不知道艇叔还有这样的好本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绒布袋,取出一个玉蝉“侄儿这里凑巧有块古玉,请艇叔帮忙鉴定鉴定。”

    乔艇见他没有一下驳了回来,顿时觉有希望。接过玉蝉,他小心翼翼打量审视一番,眼睛一亮“你这块古玉质地温润,雕工精湛,品相佳,我看是个上品,且这两只眼睛上头的血沁也是沁得巧妙,是块不可多见的宝贝啊。”他知道这侄子身价不几,身上带着的自然不会是假货,凭着经验说出一番理论,想卖弄自己的好本事。

    他自信满满地说完,以为侄子该要对自己另眼相看了,却见乔灏勾唇一笑,顿时没了信心。“难道我看错了可这块明明是上好的和田玉啊。”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玉蝉,仔细审视,却依旧看不透玄妙何在。

    “艇叔确实有些眼力。”乔灏笑赞道,乔艇却不觉得他真是在夸奖,只见他续道:“只可惜,玉种再好,这仍是件仿品,古玉质朴有神韵,但雕工不如今日好,方才艇叔也说了,这玉蝉雕工精湛,仔细一瞧里头许多细处用的还是如今才有的技法,至于血沁本不是常有的,这块也是造出来的,看来艇叔的火眼金睛还不够老道,有待磨练。”

    其实这个玉蝉做得的确不错,让他一个老行家的友人也打了眼“注解:指收藏时被某些假象蒙住了眼睛,将膺品或次品当作真品或珍品。”若非他从小在宫中见惯了好东西,后来做生意时认识个老师傅,常教他一些鉴识诀窍,恐怕一疏忽也会看走眼,只是他看这玩意手法之高,产生了兴趣,便把东西要了过来。

    “竟是假的”乔艇怔怔失神,突然恼怒道:“你好端端把个假货带在身上干嘛,还收得好好的,害我以为是多了不起的宝贝。

    见乔灏不置可否地轻笑,他不甘愿地耍起性子“我不管,好歹我也是乔家人,你休想一人独吞家产,我知道你们向来认为我没用,如今才想好好做一番事业,今日说什么也要讨得一件差事。”

    “好,既然艇叔这么说,这里有几本收租的账簿,我要求不高,只要你一天之内核对完一本账簿,我二话不说地把铺子生意交给你打理。别忘了,要想管好铺子,不懂得对帐可不行,免得被人从中动了手脚污了钱去。”

    “一天内”乔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汕然一尴。

    别说一天了,十天半个月也做不到,他看到一行一列的数字眼就花,加加减减的算数更是糟得一塌糊涂,能识几个大字就算不错了,吃喝玩乐他还比较拿手。

    乔艇被养母方氏宠坏了,乔灏未认祖归宗前,他以为乔府的一切都是他的,用不着多努力,反正自有下人们出力,他坐享其成。

    因此文不成、武不就地混日子,成天只想着不劳而获,好高鹜远,游手好闲地等人把银子送到他手上。

    “别说我苛待自己人,有能力者居之,不管出身高低我只看才能,谁能帮我赚钱我就用谁。”他话说得明白,不打马虎眼。

    乔艇一听,脸色有点难看了。“你这话也说得太不上道了,我好声好气地跟你说是给你面子,乔府还有几个长辈在,由不得你独揽大权,占尽所有好处。”

    “在商言商,艇叔何必恼羞成怒,侄儿承认满身铜臭味,市侩了些,可是生意人嘛!谁不希望铺子越开越多,银子越堆越高,有钱好说话,无银人不识,这就是侄儿这些年学来的现实。”他笑脸迎人,和气生财。

    “我还没做你怎么知道我成不了气候?你拿个三、五万两白银出来,我保证给你七、八间铺子。”有钱还怕买不到吗?撒钱当大爷他最在行。

    乔灏笑了笑,偏头道:“我在东街买下一排店铺也不过五千两,从街头算到街尾少说能买四、五十间,你买的是王府还是大臣官邸,这么大手笔我可不敢领教。”

    听他无意放权,还有些嘲讽看不起他的意思,乔艇不高兴地怒拍红木雕花桌案。“你到底给不给我钱?乔府的财产也有我的一份,你别想一个人吞了。”

    他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软硬兼施地想从乔灏手中要到好处,他不相信乔繁临佟前什么也没留给他,他好歹是族谱上有名的儿子。

    “等你赚到第一桶金再说唔,这词儿是姑姑说的,我当初用在莲香楼跑堂的薪铜当本钱,不到半年就赚到人生的第一笔财富,你若有我这等本事,我再将家产给你也不迟。要记住,商人是最势利的,只看利益不论亲疏。”他言明自己人也没人情讲,爱钱的天性只闻得到银子香。

    “乔灏你”别太过分了。

    乔灏没等他说完,做出送客的神态。“不想我扣光你这个月的月银尽管咆哮无你,还有,满月楼、迎香院的帐还没付是吧?”

    乔艇瞪大眼。

    他低笑地补上一记回马枪“没那个口袋就别学人养妓漂花娘,付不出钱也挺丢脸的,人家会以为咱们乔府被人败光了,是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子。”

    “走着瞧!我不会任你一直嚣张。”他忿忿然地撂下话,用力甩上门,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去。

    走着瞧?绣花枕头也想跟他斗,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扬起眉,乔灏冷笑,不过多亏这家伙一闹,倒是给了他一个对付马家的好点子。

    “小墨子师兄,戏看完了请进来喝杯茶,别嫌弃乔府的茶水淡,我给你备着玉井香。”龙井茶的一种,但更香醇,散发着淡淡的果香,不苦不涩,入喉回甘,饮后口齿留香。一两茶一两金,有钱还不见得买得到。

    “不要对我笑。”越看越像小人得志的奸臣。

    全身墨黑的男子不走正路,身形若蛟龙跃窗而入,神情冷淡地一脚踩在鬼脸青花瓮上,身向后仰靠着黄杨木长案几,双目微闭。

    “小墨子师兄来者是客,礼数周到才不致对你失礼,喝茶呀!师兄,我给你斟上。”乔灏笑得无比春风,连园中百花都为之失色。

    “笑得真假。”墨尽日没好气地一讽。

    他一顿,照样满脸笑意口“我待人以诚,人待我以虚,假情真爱又何你口”

    “少啰嗦,你交代的事办好了,别再来烦我。”光看他虚伪笑容,三天三夜食不知味。

    眸光一闪,乔灏斟茶的手显得轻快。“多谢小墨子师兄,丐帮在小墨子师兄的英明领导下益见成长,业绩蒸蒸日上。”

    “不要再叫我小墨子师兄!”他咬牙。

    乞丐要什么业绩,不就四处乞讨,偶尔帮这死小子打听消息,顺便替江湖人士跑跑腿,赚点零花钱,他要丐帮成长什么,乞丐越来越多,让他管得一肚子火吗?

    朱角只当了一年的丐帮帮主,之后嫌不好玩丢给木头徒儿,自个逍遥去,墨尽日被逼着当上新帮主,而朱角则是“荣誉帮主”—乔淇的说法,只挂虚名不管事。

    “是的,小墨子师兄。”乔灏笑眸含春,应得欢快。

    “你哼,越来越像只狐狸了。”狡猾成性,爱算计人,把丐帮弟子当成手下使唤。

    “不敢不敢,小墨子师兄谬赞了,小弟尚在学习中。”腹黑、腹黑,姑姑说了,越奸诈的人越是笑得和蔼可亲,把人骗得晕头转向再宰了下锅,敢吃人才有前途。

    “乔灏,你太做作了。”连自己都骗的人天下无敌。

    乔灏眸一眯,嘴角扬得高高地。师兄事情办好了,那么,接下来就换他上场了。

    “呵呵呵喝酒喝酒,贤侄还真有本事,叫老夫大开眼界了,那么一件大麻烦你三两句话就摆平了,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呀!让人由衷佩服。”这样的人才得好好拉拢拉拢,成为自己人。

    “国舅爷过谦了,是你为人豁达,广结善缘,才能贵人有贵相地化险为夷,避过一次劫数,在下不过举手之劳,掠美而已,不必挂齿。”要是你晓得此事由我一手主导,你还夸得出来吗?

    马青桐原本是朝廷三品官,可一次犯了错,让父亲的死对头左相逮着小辫子,准备大办特办,他索性官也不做了,在家当个富贵闲人,靠着皇后妹妹的裙带关系也能吃香喝辣,搜刮不少民脂民膏。

    人没嫌钱多的道理,腰缠万贯才能挺直腰,大声说话,每个人都得看他脸色。

    后来有个古董商人找上他,说好了三七分帐,他三商人七,不过他不用出钱只要出人脉,帮着打通关节就好,不用本钱就能赚进大把银子。

    一次两次,他手头日渐宽裕,心也变大了,光是三分红利已喂不饱他的胃口,他想把这门买卖抢过来,独家生意赚得更多。

    于是他拿出将近一半的财产,半买半抢地买下商人手中的所有古董,再有模有样的开起铺子。谁知那商人气愤他的专横行径,竟把古董字画全给换了,不识真伪的他兴高采烈地搬上架,想以高价卖出。

    可他买的是假货,最后一件也卖不出去,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赔了一大笔钱。

    找商人理论,对方却置之不理,任他吵闹,人家的后台似乎也挺硬的,和他拗上了。

    无计可施的马青桐在“因缘巧合”之下,透过官场一旧识引荐,由乔灏出面协商,那商人才肯退一步,给了真品,而国舅爷再补上些许银两,两方都不吃亏,各有赚头。

    但实情是,那旧识是乔繁旧部,商人是乔灏找人乔装的,货物也是他从中调包,用意是攀上国舅爷这条线,让国舅爷为他和皇后搭上线,好执行下一步计划。

    “年轻人不居功真是难得呀!老夫欣赏你,有空多来府里走动走动,当是自个家里。”马青桐暗示当他是自家人,他会当是子侄辈照顾。

    “马世伯别把我赞得晕头转向了,小侄禁不得吹捧呀!你与先祖父曾同朝为官,两家算是世交,多有往来也是人之常情。”他端起酒杯一敬,把话说进人心坎里。

    曾为酒所害,他仅沾唇而已,并未入喉。

    “这句话说得真动听,深得我心呀!多年交情互通有无实为寻常,老将军过世时老夫还去上过香呢!乔府一门尽忠于国。”呵小伙子有前途,把话全说圆了,让人不怕闲话多。

    “国舅爷赠匾的恩情,小侄没齿难忘。”乔灏双手一揖,好似无限惶恐又不胜感激,给足了对方面子。

    “什么国舅爷赠匾,这话可不能胡诌,老夫蒙圣上看重,代他走一趟而已,老将军一生功在社稷,御赐匾额不足以道尽他汗马功绩。”他赶紧撇清,怕遭人误会越俎代庖,但眉宇间难掩洋洋得意。

    乔灏假意关心地压低嗓音“听说皇上的身子骨益发不济事了,日后国事就要劳烦皇后不,是太子代劳。”

    他先提皇后假装说溜嘴又改口太子,不过大家心里有数,太子年幼方足十龄,万一皇上有个什么的话,还不是由皇后作主,把持朝政,太子这个小屁孩成不了大事。

    “你是听谁说的?皇上身体好得很呢!连夜批奏折不成问题。”他心中有鬼,声音特别大声。

    乔灏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朝他靠近张万两银票往他手上一塞。“生意人得多多注意局势,想要一本万利就要顺着风向走步走错可是血本无归。”

    宫中的情况当然一般人不会轻易得知,马皇后将消息封锁得紧,可对于国舅爷家可就鞭长莫及,马青桐这人沈不住气,床上美妾耳边风一吹,什么都说了,而那美妾正是他高价收买来埋伏在马府里的。

    “为什么找上我?”马青桐没多推辞,看了一眼银票的面额,满意地收下脸横笑的放下戒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论忠臣奸臣,谁也离不开银子。

    “因为马世伯你德高望重呀!小侄不找你还能找谁?!”乔灏故意说得夸张,好似全朝文武百官无一人及得上他。

    “说实话。”他配合地沈下脸,表示他不受贿赂。

    嘴角一弯,乔灏温润笑道:“当然国舅爷的身分是小侄敬重的原因之一,还有你家千金。”

    马玉琳,他怎么会放过她?!

    “琳儿?”马青桐微讶。

    他故意流露腼腆神色“自从前阵子小侄在莲香楼见过小姐一面,至今对她的花容月貌念念不忘,盼着有幸花前月下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他一脸恋慕,期盼花好月圆谱良缘。

    至情至性,丝丝入扣,多么动人的情意,皇后的亲侄女、腾龙王朝有名的貌美才女,自是有情痴对她爱慕不已。

    马青桐对自个女儿的姿色可是十分骄傲,不是嫁不出去而是万中难挑,总要选蚌方方面面条件都不错的才能让她出阁。

    再细细打量乔灏,家世不用说,更有靖王这靠山,听说生意做得不错,赚的钱富可敌国,这才是最重要地,活脱脱不就是个乘龙快婿吗?

    万里选一的佳婿送上门,岂有往外推的道理,连忙招来几个丫头服侍乔灏用菜,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席,好去找女儿,想赶紧促成这桩好事。

    “爹,你来找女儿有什么事?”姗姗来到自个院落厅上的马玉琳一脸墉色,似乎刚被人从榻上唤醒,无精打采的惫懒样。

    “女儿啊,你是什么时候结识了乔老将军家的孙少爷?”真是太争气了,懂得为自己招来这么一位金龟婿。

    见父亲提起乔灏,马玉琳心底也是甜滋滋的,昨日她收到乔府家丁送来的一封信和一大木匣子,信是乔灏写的,信中说他先前因祖父丧事,误了与她相约的事情,因而送上特别烹调的八色养颜露饮,向她郑重致歉。

    他这番举动,显然是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现在又听他帮父亲解决了桩麻烦,来到府中作客,她忍不住欣喜,把当日两人相识的详细经过,统统告诉父亲。

    马青桐听得兴奋非常,难怪这乔灏会愿意出面帮助自己,原来不只是因为野心,还是因为看上自己女儿的关系。

    “琳儿,你做得太好了,我刚刚看那乔灏的样子,看得出他是真喜欢你,你看昨日他刚给你送礼,今日又和我透露这意思,想必不久之后就要上门提亲了。”本来因乔灏的帮助,他已对这有为的年轻人有了好印象,现在更是打从心底把他当成女婿看待了。

    父女俩想到贵客还独自在厅中等着,不敢让人多等,赶紧前往花厅。

    佟欣月也被马玉琳唤了跟上服侍,刚才这对父女的话她在一旁全听见了,心中只觉得这位乔少爷肤浅,只看见马玉琳金玉外表,看不清其内败絮。

    她不禁想起了她的旸哥哥,若这人也是个胡涂人,落得像旸哥哥一样的凄惨下场也怪不得人。

    想起沈子旸,她眉头又笼罩愁云,怔怔陷入思绪。旸哥哥,月儿这几年撑得实在痛苦,多想去陪你,可是我舍不得爹你会不会怪我呢?

    “怎么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好像没睡饱似的,你这样子叫爹怎么好意思让你见客?”

    父女俩就要进入花厅,马青桐正想嘱咐女儿一番,转头就见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实在有失闺秀风范,忍不住叨念几句。

    马玉琳有些无奈,最近她总是昏昏欲睡,下午睡多了,夜里却又精神得不得了,且常感到口干舌燥,然而大夫只说她虚火旺,多喝点凉补即可,她的嗜睡是季节关系,来年开春便可不药而愈,因此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马青桐爱吃莲香楼的菜,摆在这花厅中招待宾客的一桌酒菜,菊花烩鸽蛋、百合鸡茸、冬菇蹄筋盅、油淋去骨鸡、京葱串子排、北方合子酥十来道佳肴皆是莲香楼招牌菜,而酒是乔家酒铺出的“神仙酒”酒液清澄无色,最是香醇醉人。

    见马青桐带着马玉琳进来,乔灏笑着起身相迎,身姿逸秀,卓尔冠群,星目朗朗看着佳人娇颜,拂面醉人的笑意令马玉琳深深沈溺。

    正要开口恭维相府千金几句,不意见到马玉琳身后的佟欣月,他立时一怔,如墨眼眸闪了闪,失神地望着眼前那容貌清雅的女子,顿时怀念、感伤、喜悦、惊讶,诸多情感汇集在他心中,胸口倏地一紧,像是打翻了油、盐、酱、醋、茶,五味杂陈。

    她不是嫁人了吗,为何会在相府里?

    “总算又见到你了,乔少爷,自从当日一别,可是隔了许久时日呢。”见到他,马玉琳眉眼生波地一抛媚笑。

    收起眸中的讶色与震荡,乔灏要自己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笑眼盈盈地道:“府中丁忧,不好访友,这才耽搁了与小姐之约,望小姐海涵。”

    乍见貌妍的佟欣月,大受震惊的乔灏略微失态,没能像以往神情自若、谈笑风生,舌粟莲花地加以吹捧马玉琳,内心的诸多疑问无从开解。

    但他随后的表现像不受影响一般,多年的商场经验让他学会了将情绪收发自如,即使心里惊讶不已仍形色不露于外,笑面似柳,拂人心胸。

    “我听说了,老将军过世了嘛!这事不怪你,至少你还记着这件事,我就很高兴了。”果然她媚色无边呀!叫人一见便惦记上。马玉琳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美貌没令她失望。

    “小姐艳色世间少见,让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是男人都不愿错过如此佳人。”月儿的神色不佳,莫非病了?乔灏一心两用,从眼角余光一脱气色略差的佟欣月。

    “呵就会说逗人的轻挑话,嘴巴抹了蜜似,我就只有美丽没有其他令人着迷的才华吗?”她嗜着软嗓,不在意长辈也在场和人打情骂俏。

    他挑笑地一扬眉。“小姐的万般风情还有待幸运的男儿一一挖掘下子把你看透了,岂不失了不少趣味?”

    似要执起她的手又偏了偏,欲擒故纵地戏弄相府千金。

    一旁的马青桐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竟也不以为怜,还识趣地招呼他们入座,若有幸结成儿女亲家,他这老丈人可获利不浅。

    他摸了摸收在腰袋里的银票,大嘴笑得阖不拢。

    “坐坐坐,别站着说话,好酒好菜好风光,不喝个尽兴谁也不准离席。”国舅爷做势要斟酒只纤白柔黄却阻止了他。

    “贱婢,还柞着不动干什么?给乔少爷倒酒呀!不骂你两句就犯贱是不是。”马玉琳低声道,自以为遮掩得很好,没人听见也没人瞧见,用力地掐她腰肉两下,殊不知其恶毒行径全落入乔灏眼中,引发他一丝不悦。

    被人打骂惯了的佟欣月也不回嘴,她一手挽起袖子一手倒酒,腕间细疤宛若狰狞的虫子,尽入人眼。

    “咦,她的手”为什么伤痕累累?

    佟欣月倏地缩手,怕人瞧见的模样让乔灏忽地想起那一日在莲香楼戴着帷帽的婢女,原来,她的手腕是受伤了。

    “没什么,她是药人,她的血能替人治病。”许是不把乔灏当外人,又或者是不想让人以为她虐婢,她口气轻描淡写的将事实说出来。

    “药人?”

    佟欣月手上那狰狞的伤口深深印入他的脑海,即便以冷静着称的他,此时也只能想着一件事,他死后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月儿怎么会落在这狼窟里,受了这样的虐待药人,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实在不能忍受自己深爱的女人遭到这样的对待!

    巧笑盼兮的月儿、壑眉蹙额的月儿、娇嗔撒泼的月儿、泪水盈眸的月儿、含情脉脉的月儿一幕幕的过往如翻开的书页,快速地掠过他的脑海,那些他所失去的过去种种,依旧深刻得叫他心痛。

    她真的成婚了吗?这一切疑惑,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答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