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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姑娘们陪着杜衡走来到熙国府后宅的正房远山宁禧堂拜见熙国公府的老太夫人,老夫人,夫人并冯大姑娘的嫂嫂们。这熙国公府可算得京城第一等热闹人家,如今的熙国公夫人是冯大姑娘的亲娘,她上头有两重婆婆,冯大姑娘的近九十岁的太祖母和六十多岁祖母可都极硬朗健康的活着。
被引入宁禧堂,杜衡看到一屋子的老太太太太奶奶们,心里难免有点儿打怵,她长到这么大也没在一间屋子里见到过这么多的太太奶奶们,别的不说,单只是众人身上的脂粉香都已经呛的杜衡鼻子直发痒了。
“杜姐姐,坐在上首的是我家老祖宗我太祖母,左下首第一位是我祖母,祖母后边坐着的是二祖母三祖母四祖母,站在我太祖母旁边服侍的就是我娘亲,娘亲后边是我二婶三婶四婶五婶和我的嫂子们。”冯大姑娘在杜衡耳边飞快的介绍一回,不等杜衡把这些信息消化完,便已经被她拉到前面去给老太夫人见礼了。
旁边有丫鬟送上大红拜垫,杜衡端端正正的跪下,向上叩头道:“小女杜衡请老祖宗安。”
坐在紫檀罗汉床上,原本一双眼睛半睁半眯的老夫人睁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嫣然,快把杜姑娘扶起来,孩子,过来让老祖宗瞧瞧。”
冯嫣然将杜衡扶起,将她带到太祖母的面前,杜衡这才有机会看看这位已近九十的老夫人生的什么模样。熙国公府老太夫人绝对是个有福之人,她虽然已经近九旬高龄,可丰满饱圆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皱纹,一双眼睛虽然没有年轻时候那样大而明亮,可是却透着历经沧桑后的睿智光华……
就在杜衡打量老太夫人的同时,老太夫人也在打量她,老人家活了近九十年,看透了一切世情,自然不会用世俗眼光看人看事,她很认真的端详着杜衡,见杜衡眼神情亮干净,虽然有些紧张,可是举止却仍然大方得体,就算是在打量自己,她都没有很放肆的直接观瞧,而是双眸微垂的悄悄观察,这样的打量方式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这孩子的面相很好,并不象传言那般是十克之命。
“呵呵,真的个好孩子,来,在老祖宗身边坐下。”熙国公老太夫人是唯一一位还在世的当今圣上的姑祖母,连皇上见到她都会尊她一声老祖宗,所以她是绝对有资格对任何人自称这老祖宗的。
杜衡轻轻应了一声“是”,斜签着身子在老太夫人身边坐下,老太夫人拉起杜衡的手,仿佛观看杜衡皮肤似的看了看她的手相。所有熙国公府的太太奶奶们都屏住呼吸盯着老太夫人,外头的人不知道,可她们自己却很清楚,老太夫人可会看相,不论面相手相都能看出些名堂来。
片刻之后,老太夫人笑着说道:“杜大姑娘今儿头一回到咱们家来,她可是贵客,喜鸾,把前儿得的那对紫玉凤钗拿来。”少倾,一个面相极为讨喜的小丫鬟用托盘送上一对用整块紫玉精心雕成的凤钗。
老太夫人笑着说道:“孩子,老祖宗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对凤钗是前儿他们进的,瞧着还成,你留着玩吧。”
杜衡知道在诸多种类的玉石之中以紫玉最为贵重,她哪里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当既屈膝躬身说道:“老祖宗赏赐杜衡原不敢推辞,只这是紫玉凤钗实在是太过贵重了……”
“诶,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凭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给人准备的,还能贵重过人么,老祖宗瞧着你心里欢喜,那对紫玉凤钗与你也相配,想来就是因为知道你要来,那对紫玉凤钗才飞到老祖宗这里,就等着今日寻你这主子呢。来,老祖宗与你簪上。”说罢,老太夫人将杜衡拽到身边,不由分说为她簪上了那对紫玉凤钗。
说来也巧,今日杜衡穿了一袭淡紫衣裙,戴了赤金点钻的头面首饰,倒真不如那紫玉的更配她的衣裳。戴上紫玉凤钗的杜衡平空多了几分飘逸之姿,看得众人连连点头,暗暗叹道:“果然这杜大姑娘配的着这紫玉凤钗。”
见罢老太夫人,杜衡又给太夫人夫人以向诸位少夫人行了礼,众人在看到老太夫人经紫玉凤钗相赠之后,便知道这杜大姑娘的命相其实挺不错的,于是纷纷将事先准备的两份表礼是贵重的那一份取出相赠,这一圈儿拜上来,杜衡可是收了不少好东西,多的碧玺清芬两个都快拿不了了。
“嫣然,你是主人家,可得好好招呼你杜姐姐。”老太夫人最后发了话,冯嫣然心里清楚老太祖母已经认可了杜大姑娘,便高高兴兴的应了下来。原本她下贴子请杜衡是为了看个稀奇,心里也存了几分戏耍杜衡之心,可自从刚才见到杜衡之后,冯嫣然发觉得自己一点儿戏耍之心都没了,如今听祖母这么吩咐,她就知道自己听说的都是不实的流言,这杜大姑娘其实是个好的,所以便挽着杜衡的手亲亲热热的走了出去。
杜衡走后,宁禧堂里立时人声一片,人人都向上问道:“老祖宗,这杜大姑娘怎么样?”
老太夫人笑呵呵的说道:“这孩子命很好,只是在幼时要吃些苦受些磨难,不过十二岁之后命途平坦,将来必有大造化,这孩子与家中长辈亲缘很浅,却很旺婆家,从手相上看,是旺夫益子的好命相,嫣然若能与她交好,将来必有益处。”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她们家老祖宗这看相断命的本事可不一般,只看她做主娶进来的儿媳妇孙媳妇重孙子媳妇就知道了,熙国公府能成这京城之中第一等热闹人家可全都是老太夫人的功劳。
“老祖宗,既然杜大姑娘命相如此之好,不如聘到咱们家来,咱们家小七还没定下亲事呢。”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夫人笑着说了起来,她冯嫣然的叔祖母之一,她所说的小七正是冯嫣然的哥哥,今年刚好十五岁,按府中的排行正好行七。因熙国公府的孩子实在太多,所以大家通常不叫名字,只以排行来论。
众人都连连点头称是,就连冯嫣然的娘亲,现任熙国公夫人于氏也觉得这事可行,轻轻点了点头。刚才她很仔细的观察过那杜大姑娘,心里已经相中了。而且小七是她的第三个儿子,完全没有袭职的可能,倘若有个好岳家,日后小七的仕途也能更顺畅些。建威将军如今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是二品大将军,此番出征归来必定还会升上一升,未来因功封爵甚至封王都极有可能,若是在此时与杜府定下亲事,将来小七的前程绝对差不了。
就在于夫人想好事儿的时候,老太夫人的一句话顿时如一盆冷水似的兜头泼了下来,“不好,咱们小七配不起杜大姑娘。”
冯家小七爷是于夫人最宠爱的儿子,一听老祖宗说儿子配不上那杜家大姑娘,于夫人再怎么忍都忍不住心中的不高兴,她拉长脸闷声说道:“老祖宗,杜大姑娘是不错,可咱们小七也是极难得的好孩子,怎么还配不上她?”
老太夫人也不恼,仍笑呵呵的说道:“小七她娘不要不高兴,咱家小七有咱家小七的缘份,这杜大姑娘将来是一品乃至超品夫人的命相,小七是个好孩子,可说破大天能做到四品三品已经到顶了,小七没有那么贵重的命,若为小七聘了杜大姑娘,非但不能相助小七,还会让小七受到无谓的牵连。”
众人被老夫人的一番话说的糊里糊涂,不过她们知道老太夫人的话向来句句灵验,老太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没有人敢违背老太夫人的意思。不过既然熙国公府里不会聘杜大姑娘,那些女人们便又动了小心思,她们都是有娘家的人,谁娘家没有子侄兄弟,就在大家纷纷动起小心思的时候,老太夫人突然双眼一瞪沉声说道:“杜大姑娘命相之事在此屋说此屋了,倘若让我老太太听到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看我饶的了谁!”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暗叫一声好险,她们怎么就把老祖宗的规矩给忘记了,熙国公老太夫人会批命相之事是再不许传出熙国公府的,曾经有个新过门的媳妇没守这条规矩,擅自将老太夫人点评的几位姑娘的命相告诉自己娘家,结果那对新婚夫妻连喜月都没过就被罚去守祖坟,这一守就守了十年,而且从此不得族中待见,原本该他们继承的家业也都被分给了其他的兄弟,那个新媳妇也因此被丈夫厌弃,没熬几年就悬梁自尽,结束了短暂的一生。那新媳妇的娘家后来也犯了事被贬出京城,一大家子从此再没踏足京城半步。
在这样的雷霆手段之下,熙国公老太夫人会批命相之事便成了一个在皇家和熙国公府近人皆知,可是外人却连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说过的秘密。
宁禧堂发生的一切杜衡都不知道,她只随众位姑娘一起前往熙国公府的花园赏花,五月榴花如火,虽然只这一种花看着单调,总也算是有花可赏。众位姑娘围着那株四人合抱的大石榴树绕了一圈,纷纷赞叹不已。这株石榴树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年了,是前前朝之人栽种的。树冠最宽处足有十多丈,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古树。满树榴花灿如云霞红若烈火,将半座园子都映红了。
“杜姐姐,你看我家这株大石榴树如何?”冯嫣然无比骄傲的问道。这样一株石榴树别说是京城,就算可着满大梁也找不出第二株,世人常说这株老石榴树已经有了树灵,所以才会护佑着熙国公府,令熙国公府的人丁如此繁盛。
杜衡浅笑道:“真好大一株石榴树,今日得冯家妹妹邀约,我才有机会开了眼界,说起来还真要好好谢谢冯家妹妹。”
“哼,真没见识,一棵树罢了,也能稀罕成哪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到众家姑娘的耳中,诸位姑娘有些人听到装没听到,因为她们知道说话那主儿她们惹不起,可有几位姑娘就不乐意了,其中就有韩国公府的五姑娘徐婉容。
只见徐婉容双眉一挑,待笑不笑的扬声说道:“想来郡主府上很有几棵这样的大树了,不知郡主何时下个贴子请我们也去开开眼界,看了郡主家的大树,想来我们长了见识,就不会瞧着一棵大树就稀罕成这样子了。”徐陵容听妹妹话中带刺,不由的秀眉轻蹙,只是此时不是管教妹妹的时候,她只能先记下来,等回府之再才行教导。
一个头簪赤金嵌八宝七凤衔珠步摇,身穿鹅黄贡缎宫装,面目姣好的姑娘面色一沉,瞪着徐婉容厉声喝道:“徐婉容,我又没说你,你跑出来充什么大头!”这姑娘名叫萧灵,宁亲王府继王妃所出,今年十一岁,七年那年被封为宣宜郡主,是这群姑娘之中身份最高的一个。她素来被众星捧月惯了,如今见来了位杜大姑娘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且这杜大姑娘还是个十克命格的不祥之人,所以宣宜郡主便森森然的发脾气了。
徐婉容是未来的十三皇子妃,这门亲事早已经由皇上下旨诏告天下了,所以论起将来,宣宜郡主的身份还真未必能比徐婉容高,她若是运气够好不用和番,也不可能嫁的比徐婉容更好。所以徐婉容真心不怕宣宜郡主,也敢和她当面叫板。
“我哪有充大头,分明是郡主耻笑我们没有见识,我们虚心向郡主请教,请郡主带我们多开开眼界又有什么错?难不成郡主自己也没见过几棵大树,没话说了才这般气恼?”徐婉容火力全开也不是闹着玩的,她两句话将宣宜郡主噎的没话可说,把个宣宜郡主气的脸都青了。
板着小脸的宣宜郡主突然拽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杜衡面前,劈手便要扇她的耳光。杜衡哪里能想到这位郡主说不过人就要动手的,她完全没有防备,眼看着就要被宣宜郡主打个正着……
就在此时,旁边也不知是哪位姑娘突然伸手揽住杜衡的腰,只轻轻一带便将杜衡抱起换了个位置,宣宜郡主的这一记耳光可就打空了,她一个收势不住,竟一头撞到了原本站在杜衡旁边,惊的脸色大变的冯嫣然怀中。
冯嫣然被撞的往后倒退几步,好在她的丫鬟在后面及时扶住,才没让自家姑娘被撞个四脚朝天。冯嫣然醒过神来,赶紧一把抱住宣宜郡主,连声说道:“灵儿妹妹,你要做什么,大家都是好姐妹,你突然发什么脾气!”
论起来冯嫣然与宣宜郡主也是亲戚,宣宜郡主应该唤她一声表姐,现在又是在熙国公府的地头上,冯嫣然说宣宜郡主几句却也说得。
就在冯嫣然说话的时候,杜衡稳住心神,赶紧向将自己抱到一旁的姑娘道谢,那位姑娘足足比杜衡高出一头,皮肤也不象一般姑娘家那么白净,而是浅浅的小麦色,杜衡记得这位姑娘,她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伍静贞。
这伍姑娘与贞静二字实在没什么关系,她自小父母双亡,与哥哥两人随祖父长大,三岁起跟随祖父习武,整整学了十年,练就一身的好本事,伍姑娘平生最大的心愿不是嫁个好夫婿生几个孩子,而是做当代花木兰,投身军中建功立业。只不过大梁不缺精兵猛将,再怎么也不至于派个小姑娘到前线打仗,所以伍姑娘空有一身好本事,一腔大抱负,却是无处施展,伍大姑娘郁闷啊!
但凡习武之人都有锄强扶弱之心,而伍大姑娘又是那种正义爆棚的姑娘,所以她一看宣宜郡主欺负人,想也不想便出手救下杜衡,让杜衡免受耳光之苦。
“多谢伍姐姐相救。”杜衡忙向伍大姑娘行礼道谢,她记得这位伍大姑娘虽与自己同龄,却比自己大几个月,故而要以姐姐唤之。
伍大姑娘是个极爽利的人,她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不过举手之劳,杜妹妹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看着就瘦,抱起来更轻,难道你平时都不吃饭么,怎么能轻成那样,风大点儿都能把你吹飞了。”伍大姑娘想起刚才抱杜衡时轻的就象抱羽毛似的,不由脱口叫了起来。
众位姑娘听伍大姑娘说的有趣,也是有心打镲将刚才之事混过去,便都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杜姐姐(妹妹)的确是瘦,不过这样才好看,杜姐姐(妹妹),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大梁这几年流行骨感美,惹的众家姑娘见天儿的变着法子折腾自己,就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瘦更美,所以清瘦的杜衡就成了众家姑娘的羡慕对象。若是比瘦,在场之人可真没有哪一个能与杜衡相比的。
杜衡这是头一回与各府姑娘打交道,她也不知道如今以瘦为美,姑娘们追求的是微风吹过衣袂飘飘的凌仙若飞之态,因此被众人这么一说,杜衡倒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一旁被冯嫣然抓着的宣宜郡主一听大家还在夸赞那杜大姑娘,心中越发不高兴了,其实她不喜欢杜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杜衡很瘦,而且瘦的很美,并不象有些人瘦是瘦了,整个人就象三根筋挑着头,瘦的完全没有美感。而宣宜郡主偏又是个身型略显圆润的姑娘,凭她怎么折腾自己就是瘦不下来,那张圆圆的小脸总是与肉包子好有一比,小姑娘看到象杜衡这样的瘦美人儿,那有不羡慕嫉妒的。
“哼,没意思,破石石榴花有什么好看的,本郡主要回府了!”宣宜郡主气恼的叫了一声,推开冯嫣然便往外走,众家姑娘不想让她再找杜衡的麻烦,便有意无意的将杜衡挡在身后,将她与宣宜郡主远远隔开。
冯嫣然被推了一个趔趄,她赶紧稳住身形快步追了上去,“灵儿妹妹,灵儿妹妹……”今日是她下贴子请客,不论哪一位客人没有招呼到位都是她做主人家的失职,何况宣宜郡主还是宁亲王府最得宠的小郡主,怎么也不能因为一点子小事就与宁亲王府交恶吧。
冯嫣然追上宣宜郡主,好说歹说才算将她哄了回来,这一通折腾之后,时间也不早了,熙国公夫人已经在园子里设下宴席,命人请众位姑娘入席了。
几代熙国公夫人都是极擅长经营之人,熙国公府人丁兴旺家业更兴旺,虽然只是招待各府姑娘的小宴,也足足有几十道美味佳肴,什么鲍参翅肚山中走兽云中飞禽,不论叫的上名叫不上名的,真是应有尽有,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各种美食的香气直扑众位姑娘的鼻端。立刻很有几位姑娘皱起了眉头,陷入了品尝美食与保持身材的天人交战之中。
要知道当年老太夫人下嫁熙国公,宫里可是陪嫁了十二名顶级御厨的。所以熙国公府的厨子全都师从御厨,一代一代传下来,那手艺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熙国公府的宴席甚至有小御宴之称。甚至这小御宴比宫中的御宴还好吃,倒不是宫中御厨的手艺不好,而是每次皇上赐宴,赴宴之人都吃不上口热乎饭菜,这再好的美味佳肴一旦冷了,就什么风味都没有了。
杜衡倒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一来她从来都没有节食减肥的念头,二来,杜衡受了七年的苦,早就伤了脾胃,凭她吃多少东西都会吸收的太多,所以她是那种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怎么吃都不胖的神奇体质。
众人入席之后,姑娘们多数只看不吃,或者只浅尝一口便放下筷子,除了因为练武而胃口极好的伍姑娘和杜衡之外。伍姑娘每日练武消耗极大,她吃多少都不够消耗的,而杜衡是真的腹中饥饿,早上因为心里紧张,她并没有吃几口早餐便放了筷子,这才大半天过去了,她不饿才怪。
服侍杜衡用饭的是清芬,清芬知道姑娘早上用的少这会必定饿了,便毫不客气的不停为自家姑娘布菜,而杜衡也没有制止清芬的行为,她的确是饿了。
看着杜大姑娘吃东西并不少,众家姑娘越发惊奇了,她们原本以为杜大姑娘和她们一样,是生生饿瘦的。只有伍大姑娘瞧着丝毫不做作的杜衡心中越发欢喜,自家吃着还不算,她还一个劲儿的招呼杜衡多吃一些,不时命丫鬟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肴布到杜大姑娘面前的盘子里。
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杜衡非常知道珍惜粮食,所以她尽量将自己面前的吃食全都吃下去,直到实在吃不下了,杜衡方才对伍姑娘轻声说道:“多谢伍姐姐关爱,小妹实在吃不下了。”
好在杜衡吃的虽然不少,可她的吃相并不粗鲁难看,相反还很是优雅,以至于好几位姑娘都觉得看杜大姑娘吃东西真是一种享受,果然美人就是美人,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
可这些姑娘当中绝对不包括宣宜郡主,当然还有其他几位对杜大姑娘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姑娘。不过那些人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今日杜大姑娘是主宾,而且杜大姑娘的父亲手握重兵又简在帝心,她们并不敢公开得罪这位杜大姑娘。
“乡下土包子就是乡下土包子,哼,瞧那样,就象这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拜那流言所赐,建威将军府的老底早就被闲极无聊以磕牙为生的贵夫人翻了个底朝天,所以宣宜郡主才会这样说杜衡。
杜衡明知道宣宜郡主在说自己,可是宣宜郡主没有点名道姓,她便也犯不着上赶着承认,只当没听见一般,用茶水口之后便端庄大方的坐着,等待主人家的安排。
宣宜郡主一拳打到棉花堆里,自然又添了一番气恼,她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指着杜衡叫道:“喂,你这个乡下土包子,本郡主说你呢,你耳朵聋啦!”
众人见宣宜郡主如此无理取闹,不由都去皱起了眉头,伍大姑娘看向宣宜郡主眉头一挑刚要发话,却见身边的杜衡缓缓站了起来,她淡淡的说道:“原来郡主说的是我,方才郡主没有指名道姓,故而杜衡不知,还请郡主不要生气。”
“你……哼,本郡主就是说你这个乡下土包子,你又能怎样!”宣宜郡主将头一昂,满脸不可一世的表情。
“郡主你太过份了!”徐婉容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挣开姐姐的手腾的跳了起来。
杜衡忙向徐婉容颌首致谢,轻声细语的说道:“多谢婉儿妹妹,妹妹先请坐。”
徐婉容一愣,她心中暗道:“杜姐姐我是要给你出头的,你怎么还让我坐下呢?”这时徐陵容将妹妹硬拉着坐了下来,她看向杜衡,眼中有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她已经将杜衡接下来要说的话猜了个七七八八。
“郡主是尊贵无比的皇家血脉,想来必是见识广博,杜衡有一事不明,想向郡主请教。”杜衡向宣宜郡主颌首致意,然后不疾不徐的说了起来。
“啊……你有什么就问吧!”头一回被人称赞见识广博,宣宜郡主心里自然美滋滋的,说起来来语气都和缓了许多。
杜衡轻声问道:“请问郡主,我朝开国先皇龙兴之地位于何处,又因何揭竽而起推翻暴秦?”
“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朝先皇龙兴于南阳田亩之间,因暴秦无道横征暴敛才揭竿而起!”宣宜郡主不知道自己被杜衡带到沟里去了,还洋洋得意的说了起来。
众家姑娘听了这话人人都低头偷笑,这才叫六月里的债还的快,刚才宣宜郡主骂人家杜大姑娘是土包子,这会儿便将自家老祖宗的底都揭了,大梁开国之君也曾经是给地主家扛长活的乡下人,宣宜郡主一句土包子可是连自家老祖宗都给骂了。
“哦,原来是这样,谢郡主指点,郡主请坐。”杜衡也不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再颌首为礼,接着便缓缓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宣宜郡主才回过味来,她气的眼圈都红了,拍着桌子大叫道:“姓杜的,你敢嘲笑本郡主,本郡主绝饶不了你!”
冯嫣然见宣宜郡主闹的实在不象话,便将她硬扯着坐下来,低声说道:“灵儿妹妹,杜姐姐什么不合适的话都没说,你别无理取闹了,今儿的事大家可都看在眼中,难道你非要闹的我们都不敢与你玩才高兴么?”
“你,嫣然姐姐你也帮着她欺负我……”宣宜郡主自小被娇宠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心里又气恼又委屈,当下抓着冯嫣然的衣袖呜呜的哭了起来。冯嫣然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向众位姑娘告了罪,先将宣宜郡主送到客房中好生抚慰起来。
杜衡万万没有想到这宣宜郡主说哭就哭,脸上不免有几分尴尬之色,徐陵容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她站起来轻声说道:“冯妹妹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便自由行动吧,大家就在这园子里四处走走也好消食。”众人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赏花的赏花聊天的聊天,总算没有冷场。
徐陵容将妹妹打发到伍大姑娘那边,自己则走到杜衡的身边含笑邀约道:“杜妹妹,我们一起散会儿步可好?”
杜衡点头轻道:“好,多谢徐姐姐。”
徐陵容有意将杜衡往人少的地方带,那样说话方便一些,杜衡看在眼中心里便有了数,等两人走到一株老梅树下,杜衡便轻声问道:“徐姐姐有话请直说吧。”
徐陵容赞赏的看了杜衡一眼,笑着说道:“杜妹妹,你比我想象中聪明许多。”
杜衡浅笑道:“徐姐姐谬赞了,您才是真有智慧之人。”
徐陵容温柔的笑道:“好了,咱们也不必相互吹捧了,我只问杜妹妹,你可知道今日冯妹妹为何突然请你?”
杜衡摇了摇头,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了想明白此事,她昨儿晚上在床上翻腾了大半宿都没想出个头绪。
徐陵容轻声道:“杜妹妹是聪明人,当着明人我也不说暗话,如今你杜妹妹可算得京城之中最有名的人物了。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对你都极为好奇,纵然今日冯妹妹不请你做客,他日也有会别人压不住好奇相请于你的。”
“啊,这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做过啊?”杜衡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她很清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在外意味着什么,虽然她并不打算嫁人生子,只想清清静静的带着寥嬷嬷过一辈子,可她也不能顶着坏名声活一辈子吧。
徐陵容看了杜衡片刻,便将那流言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听的杜衡如同在三九严寒之时掉进冰窟窿里一般,整个人瞬间就被冰透了。
“杜妹妹,杜妹妹……”看到杜衡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整个人摇摇欲坠,徐陵容再也无法淡定的,她赶紧抱住杜衡的身子,在她耳边急切的叫了起来。她之所以告诉杜衡这事,就是想给她提个醒儿,可不是想要杜衡出事啊!
远远站一在旁服侍的寥嬷嬷见徐大姑娘突然抱着自家姑娘大叫,不由吓的魂飞天外,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将姑娘抢到自己的怀中,一声紧似一声的叫了起来。
片刻之后杜衡长长出了口气,她推开寥嬷嬷站稳身子,面向徐陵容深深行礼,口称:“多谢徐姐姐以实情相告,徐姐姐今日之恩杜衡永世不忘,日后徐姐姐但有差遣,杜衡万死不辞!”
徐陵容没有想到杜衡会如此郑重的向自己道谢,还许下那么重的承诺,她忙摇手道:“杜妹妹快别如此,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狠狠算计了。”
寥嬷嬷听两位姑娘说着稀奇古怪的话,心里纳闷极了,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问什么,只能关切的说道:“姑娘,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看大夫?”
杜衡摆摆手道:“嬷嬷我没事,只是刚才太过震惊了,你先退下吧,我与徐大姑娘还有话要说。”
寥嬷嬷听了这话只能给两位姑娘行了礼。用担忧的眼神看了自家姑娘一回,方才忧心忡忡的退到一旁。
徐陵容见了轻声叹道:“杜妹妹身边个嬷嬷倒是真心对你好的。”
杜衡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没错,若没有嬷嬷护着,只怕我杜衡早已成了地下亡魂。徐姐姐既然能对我说这样一番话,想来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
徐陵容点点头道:“嗯,我是听说过一些,所以知道杜妹妹你很不容易。杜妹妹,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杜衡摇摇头道:“多谢姐姐的好意,可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对那些相信谣言之人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若是因此让有些人厌弃于我,那倒是我杜衡的幸运。”
徐陵容展眉笑道:“哦,杜妹妹你是这样想的,却是难得的很。你说的没错,谣言止于智者,你看今日老太夫人对你就很好,她老人家以紫玉凤钗相赠,这是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了,有老太夫人的态度在这里,日后你的日子就不会太过艰难。愚人如何咱们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嗯,谢谢姐姐指点。”杜衡知道徐陵容是在宽自己的心,那谣言已经传遍京城,又岂是一两个人对她的态度能改变的。不过说句到家的话,杜衡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心中却有一丝窃喜,若是因此让她不必嫁人,那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然被寥嬷嬷又哭又闹逼着出门做客,可杜衡心里还是不想嫁人。她想着应该没有人会娶十克之人做媳妇,那她将来岂不是自由很多,带着寥嬷嬷离开将军府悬壶济世也就有了更多的可能。
徐陵容并不知道杜衡心中的真实想法,若是知道了铁定会挑起大拇指叹一句:“好个奇女子!”
“杜妹妹,虽说你并不在乎这谣言,可也该查查谣言的出处,免得日后再被人算计。”徐陵容见杜衡面色缓和之后表现出一种不在乎的神情,便好心好意的轻声建议起来。
杜衡点点头道:“嗯,多谢徐姐姐,我心里记住了。”其实这还用查么,杜衡一想便知道这是她那位“好”继母做的,除了继母苏氏之外,杜衡再不是任何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别人的家事徐陵容也不好多说,她也只能点到为止,想到杜衡在府中的日子可能会挺艰难的,徐陵容便笑着说道:“杜妹妹,我与你一见如故,日后我下贴子请你,你可别不来。”
杜衡忙说道:“去,但凡姐姐招唤,杜衡一定前往。”
初次见面,徐陵容已经说的不少了,她们两人都不是那种初次见面就挖心掏肺的那种人,所以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两人手拉着手朝其他姑娘们走去,边走,徐陵容边笑着说道:“杜妹妹,宣宜郡主就是被娇宠的孩子,她素来说话不过脑子,你不要往心里去。”
杜衡浅笑道:“谢姐姐指点。至多以后若再有见面的机会,我绕着郡主走也就是了。”
徐陵容听了这话心中暗道:“只怕想绕着走都很难,日后你们俩个人且有见面的机会呢。”
在熙国公府消磨了大半日,也是时候回府了,直到众位姑娘告辞之时,她们都没有再看到宣宜郡主,一问才知道郡主早就已经回宁亲王府了。宣宜郡主的脾气大是出了名的,所以众位姑娘都没往心里去,大家约好了六月去韩国公府赏那一池碧叶点点新荷后方次第告辞离开。
伍大姑娘留到最后,她拉着杜衡的手说道:“杜妹妹你与我一起走,我有话对你说。”杜衡猜到伍大姑娘大概是要说那流言之事,便点头应道:“好,我听姐姐的。”正在送送客的冯嫣然听到这话忙过来叫了一声:“伍姐姐……”
伍大姑娘笑道:“嫣然你不用担心,我有数呢,走了啊,改日再找你玩……”说罢,不由分说拉着杜衡一起上了她的马车,伍大姑娘一叠声催着马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