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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邂逅
伦敦的下午一时,是月狼乡晚上九时。
管湛淇坐在民宿里自己房间的地上,对着手机迟疑了许久,写了又改,改了又删,删了又写,写了又不敢送出去…终于修成了八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再加一个表情符号,将那句有点试探性的说话,慎重地粉饰一番才敢送出去。
等了很久,吴旻旻一直也没有回应,他开始为自己把那句话送出去而后悔。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两只玩偶,又在屏幕的键盘上,飞快的打了另一句说话,企图混淆视听。
【明天要搬家了,因为他们的主人管先生也要搬回罗松,帮他老爸打工了。《哭脸》】
这晚,他一直没有收到吴旻旻的回复。
他将自己那忐忑不安的心情,跟行李一起收拾着。与其说是收拾行李,不如说他是在整理诊疗所带回来的物品,把房间书桌上的东西收一收,还有把一些文件、画作、手提电脑…放进纸箱准备带走而已;其它如衣服,鞋履,…等不重要又不常用的东西,通通都被留下来。因为他以后不时也会回月狼来义诊,所以房间他还是会继续留着,非必要的东西就不打算带走了。
可是,当他打开了衣橱,那件粉红色的衬衣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件衬衣,他以前是对它的颜色有点嫌弃,所以才把它放在诊疗所里当备用的;后来因为某个晚上借了给某人穿了,所以那衬衣就从诊疗所回到了民宿;之后某人洗烫好才交还给他,他就一直把它妥善地挂在房间的衣橱里。某人离开之后,他几次打开衣柜时都想穿上它,只是最终还是舍不得,又把它郑重的放回原处。现在,他想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它用塑料袋包起来,放进了明天的行李里面。
会有这样的情愫,实在是他意料之外。
管湛淇以为深秋时份,某人出国之后,他很快便会把对方淡忘。不过,最近他越洋发给某人的短讯,对方不是隔好久才回复,就是干脆石沉大海;这让他不禁反复思考,月狼的日子是不是自己曾经的一厢情愿,是不是自己曾经的一场单相思。
那些曾经的面红耳赤和悸动,难道是虚假的吗?要是她对自己一点情意也没有,那个烤肉店的吻,她为什么要将就?那天本来就是他请客的,不见得她有必要付出那个代价去帮他省钱。唯一想到的答案,是她心动了,却比他更早把那份感情抽离。
曾经以为那只是霎时间的意乱情迷,所以才会恋恋不舍,所以才会在分离前逾越了那条友谊的界线,只为了自私地给自己留下一个回忆。
也许是觉得,原来某人看那个吻根本不是什么的一回事;也许是骄傲让他觉得有点不甘心;也许是发现自己可能原来是被嫌弃的那个。故此,现在某人的表现愈是不在乎,他就愈是在意;某人愈是『正常』,他就愈是『不正常』。
至于被嫌弃的原因,他曾经想过是否和崔柏贤有关。只是后来崔柏贤跟他提起在巴黎偶然碰到了吴旻旻,那就说明他俩的连系没有他想象中的勤。
不管如何,当日一刻的犹豫,就这样把时机错过了;说不上后悔,只是有点遗憾。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
自从跟Ryan重逢后,吴旻旻在英国的日子变得更加充实。
除了跟Ryan偶尔会面之外,Ryan公司的秘书室,几乎每星期都会给吴旻旻送来不同知名品牌的时尚秀邀请函;那些本来应该只有明星、名人才会受到的邀请。
起初两次,是Ryan亲自带着吴旻旻出席的。他作风一向低调,工作也超级的忙,只是他估计时装设计专业的吴旻旻,应该对这些大师的作品很有兴趣,也希望为她在那个圈子里建立一点人脉,于是他忙极了也亲自带着她去出席。他亲眼看见欣赏着表演的妹妹双眼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看着她那又好奇、又认真、又兴奋的模样,他还是觉得付上那么一点时间是相当值得的。始终,吴旻旻是他心头的一块肉,也是长久以来心里的一道坎。
后来,吴旻旻从Ryan的华裔助理口中知道,Ryan这么忙还出席这些活动,其实是为了她破例了。
负责邀请嘉宾的公关公司,并不是省油的灯,打从吴旻旻第一次跟Ryan出席某个时装发表会,就开始打探这个东方女孩是什么来头。她似乎没有在英国任何时尚秀和上流社会的活动出现过;她不是明星,不是模特儿,也查不出是那个名人的谁,样子清纯而不俗艳,却突然出然在奥尼尔家族继承人RyanO’Neil身边,这女孩绝对不容忽视。
公关公司职员立即就向Ryan的秘书室里的人埋手,查询女孩的资料和联络方法,希望以后能直接邀请她。可是秘书室的人只肯提供了女孩名叫,其它数据则欠奉了,还客气的提醒问者,她家老板和身边的人向来低调,虽然很感谢他们的邀请,不过邀请函还是直接送到秘书室来就好了,绝对不要打扰她家老板和吴小姐本人。
公关公司当然也清楚上流社会的规矩,也听得出秘书室里的人话中有话,他们绝对不会逾越,也不会那么张扬地往深去挖。
*****
就在一次在法国举行的时装秀里,吴旻旻和崔柏贤遇上了。那天,崔柏贤身边有他的女伴,是一个国内的女艺人,吴旻旻就在临开场前单独出现在嘉宾席。崔柏贤看到吴旻旻的时候,时装秀即将便要开始了,坐在对角的二人也不方便上前聚旧,只能笑着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那天的吴旻旻在崔柏贤眼中,跟月狼乡的那个娃娃有点不一样,她似乎多了一份淡定。也许是稍稍打扮过,所以觉得他以前认识那个甜美清纯的娃娃,今天有散发着一点不太一样的光芒。
于是在整场时装秀里,聚光灯下身穿夏季时装的模特儿就如走马灯一样,在崔柏贤的面前一个又一个地不停的经过,可他却无心观赏,视线总是穿过模特儿与模特儿之间的缝隙,落在VVIP区那道一边看表演,一边写笔记的光芒身上。
我的灰姑娘,妳最近过得好吗,幸福吗?
崔柏贤旁边那个女伴轻轻的拉了一下他的手肘,把身体贴近了他的胳膊。以往女伴这样亲昵的动作,他一定会笑着回应对方,只是今天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
完场时,设计师率领着模特儿们走在舞台上,台下的嘉宾们掌声如雷;崔柏贤正要起来走向吴旻旻,就发现工作人员正招呼着她和她身边的一个男人从一旁离开。
后来崔柏贤传了一个短讯给吴旻旻,想约她第二天在巴黎见面,可是吴旻旻说她已在回去英国的路上。最后吴旻旻把自己英国的电话号码给了崔柏贤,第二天两人就在电话上聊了一会。
崔柏贤知道她要等到九月的新学年才会开始上学,现在也没有上班。起初回到英国那段时间,都是四处游历,周围寻找灵感然后将它们变成实物;最近,她得到一个亲戚的帮助,有很多机会去欣赏时尚秀来扩阔视野、汲取经验。
可是,她还是很不习惯英国那个日短夜长的冬季。
于是,崔柏贤就把握着机会,锲而不舍地再次邀请吴旻旻加入的设计团队。他企图说服吴旻旻把那工作视为用来越冬的临时工,对他保证工作轻松,不会有任何工作压力。他们现在只希望在公司发展初期,能够招聚一群不同专长的人材,在集思广益下,摸索出未来产品在研发和概念上的方向。
没有尝试过这类型工作的吴旻旻,在崔柏贤这个游说专家的邀请下,的确也有点心动;不过还是觉得又要离开英国回到罗松,她始终要跟刚刚才重聚的家人商量,听一下他们的意见。
『家人』,就是要这样参与自己人生的人。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事都要一个人面对,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承担后果的吴旻旻了。
那天,他们少不免也提起了月狼乡,也提起了管湛淇。
吴旻旻说:「月狼乡里,我最怀念就是那个小山岗,只是那条路真的有点难走。」
崔柏贤顿了一下才回话:「那个小山岗我也知道,如果妳愿意的话,下次我就带着妳去。」
*****
回到罗松市之后,崔柏贤把在巴黎遇上了吴旻旻的事情告诉了管湛淇。当然,他没有提及要和吴旻旻一起重访小山岗的部分。
管湛淇忽然觉得,先遇上吴旻旻的是自己,但冥冥之中,崔柏贤似乎总是比他早着一点先机。
崔柏贤一直游说吴旻旻进入的动机很明显,就是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管湛淇还清楚记得,中秋节翌日的清晨,崔柏贤在月狼乡就跟他说过,在公在私,他也想要吴旻旻这个人。她,是他的灰姑娘。
那个人目标明确,可是自己呢,要继续坐以待毙,还是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