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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搜寻装满钱币的铁箱子行动进展缓慢,因为赤风箱的雇工们首先要把哭哭啼啼、关节扭损且重达四百磅的老板从地上撬起来搬到箱子上安置,再满街寻找能够疗治公牛的兽医为他检查伤势,还得留心别陷到哈里斯先生在楼梯上砸出的大坑里。当夜幕降临时他们从石像鬼街的各个角落回聚到赤风箱红石工作坊的待客室,外面下起暴雨,一些伙计忙着关店门,一些在点灯。
艾拉也参与了搜寻工作,不同于其他雇工多多少少幸灾乐祸,她自从中午开始就心事重重,担忧伴随时间流逝一点点增强。
似乎只有她意识到,劳拉也随着哈里斯先生的铁箱子一起消失了。清晨刚上工被哈里斯揪住谈话时,她余光瞟见的劳拉身影在脑海里萦绕不去,坊主一掉下来记忆就随着雇工们的叫喊炸响。
搬动哈里斯时,艾拉由于矮小瘦弱的体格有幸没被揪去帮忙,她就像坊主放在办公间里用来供奉的小财富之神塑雕坐在堆满红石原矿的桌子前,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待哈里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艾拉才被威利姆拉去参与搜寻行动。他仍表现得像个混蛋(毫不奇怪),讲着下流笑话,手在艾拉身上摸来摸去。但与以往不同,这次威利姆显得有些兴奋,甚至可以说高兴。
“该死的肥猪,早该被偷一回了。”威利姆在石像鬼街后面的一条背巷里嚼着小红叶说。工作坊的雇工们被分成几队分头寻觅小偷踪迹,威利姆、艾拉还有一对高高瘦瘦的双胞胎分在一起。双胞胎没名字,和她一样是孤儿,坊里的人都叫他们大小塔德。两人沉默寡言,没啥主见,于是这支小分队就由威利姆指挥,但他没有认真找的打算。
“哈里斯,哈里斯。”他背靠成堆的木板箱伸展腰肢,嘴里念念有词。“喂,大塔德,你说那杂种的宝贝箱子里有多少钱?”
大塔德眉头锁紧,仿佛在做某种困难的运算。“俺不晓得。”
“要我说有五百镑。”威利姆随口一吐,嚼烂的小红叶掉在泥地上,像老鼠的内脏器官。“五百镑呵,够我去霜堡的路费了。”
大家沉默着。
“就没人问问我去霜堡干啥?”
“干啥,老大?”小塔德问。
“发财啊!霜堡北边是凛岩山,那儿有数不清的矿脉矿藏,只要你肯往下挖,指不定有青金石钻石啥的,总之能卖好价钱。用赚的钱我可以开一家属于我自己的红石工作坊,不用听哈里斯那杂种支来呼去。”
“真棒,老大。”
“是啊,自己的店,真棒。”威利姆望向脏兮兮的灰色天空,眼神发愣。艾拉也在发愣,她打听见"路费"一词起就心不在焉。路费,劳拉肯定也是这么打算的,拿哈里斯先生铁箱子里的钱充做路费。现在那笔钱不翼而飞,她们该怎么办呢……
肚腹的饥饿中断了威利姆对未来的畅想,他领着三人回到工作坊,里面不出所料依然乱哄哄的。街口以治疗马匹为生的老兽医正在办公间里尝试摸清楚哈里斯究竟受了哪些伤,这可不容易,只要稍微被碰到疑似伤口的部位哈里斯就放声尖叫,其音之高足以到静水城堡圣堂唱诗班担任领唱。雇工们稀稀拉拉围在门口看热闹,捂着嘴巴笑。
“喂,都干啥,不吃饭的吗?”威利姆冲他们吼。
“吃啥吃,厨娘又不在。”
“不在?哦,对。”威利姆按压额头。厨娘劳拉隔三差五就会中午失踪,她自称是去鲜糜港瞧瞧有啥便宜的菜,所以哈里斯一向默许这一行为,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替老板省钱就没人知道了。
威利姆决定去街对面买些面包。艾拉独自坐在待客室一角,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中午消失不见的确是劳拉的日常之一,可碰巧今天哈里斯先生的铁箱子也不见,这难道是巧合吗?
艾拉感觉自己要比哈里斯本人还上心。坊主在办公间里鬼哭狼嚎,前台姑娘珍妮挨个询问雇工们当天早晨的在哪在做些什么,惹得大伙十分反感。
“我能在哪儿?我他妈在干活!”
“噢,谁知道你有没有同伙?”珍妮的脾气在铁箱子丢失后暴躁了数倍,但还比不上劳拉。“你见着有谁进办公间里去了?”
“我不知道。”
“撒谎,你耳朵红了。”
“你休想怀疑我,你这邪恶的婊子。我耳朵红是因为这里有头凯尔特地精的红头发反光!”
珍妮瞪向艾拉,但没有找麻烦。谁都看得出来就凭她的体格,光是扛五十镑的布袋都费劲,更别提装满五百镑银币的铁箱。
人们在愈来愈阴沉的天色中四处寻觅,搜索范围逐渐扩大,艾拉被派到离石像鬼街五里的鲜糜港,走得腿都要断了。但这还不算最远的,大小塔德傻乎乎地遵从威利姆的吩咐悄悄前往十里外的君王渡,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塔德兄弟呢?”店门被关好后珍妮问道:“有谁看到那俩傻子了?”
威利姆坐在艾拉身边嚼小红叶,捏住她的腰不让吭声。她自然不会傻到和威利姆对着干,脑子里回放刚才在鲜糜港的所见所闻,试图找出劳拉的足迹。
“该死的,就是他们拿的铁箱!”珍妮冲向上板的大门,如母熊护崽般将其挪掉奔出门外的瓢泼大雨。屋内的雇工没去阻止,他们中大部分人为坊主丢东西这事忙了一阵天,饭也没吃腿也跑酸,眼瞅着恐怕到午夜也不能安宁,实在是身心俱疲。
何况哈里斯还不停地嚎。
“我说,到点吃饭了吧?”一位雇工叫:“有饭吃才有力气帮你找,老板!”
“别折腾了,上第二颗蜡烛才有饭吃。”
“嘿,俺们可是连中午正的那一顿都没得进嘴巴啊!”
威利姆翻白眼。“那也得厨娘在啊,你瞅瞅这房间,哪有那头母猪的影子?”
大伙左顾右盼。
“劳拉也该回来了。”有人嘀咕。
“是啊。喂,凯尔特妞,你不是去了鲜糜港吗?见着劳拉没?”
艾拉就怕有人提起这个,哆哆嗦嗦,一下子什么话也憋不出来。好在此时外面炸响惊雷,伙计们权当她是害怕,嘲讽两句便没再问。
但威利姆起了疑心。
“喂,你不是经常帮劳拉干活吗?她有没有对你说过要去哪?”
“……我……”
威利姆揪住她的头发,贴近耳朵低语:“快说,不然我把你剃成秃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胡扯,你肯定晓得啥内幕。”
“没有,劳拉什么也没跟我讲,我在鲜糜港也没看见她!”
威利姆眯起眼睛。
“是吗?”他抓住艾拉的脖子。“那我们就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