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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我说你啊”银月本就是单纯直白的性子,心中要是有话,自然更藏不住,心里头一发急,便没能顾上尊卑,急急地说道:“我娘说,女人这辈子最苦的事,就是得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婿,这种事儿旁人躲都来不及了,您怎么就净往自个儿身上揽,还揽得这般开心?”
闻言,解慕真抬眸扫了她一眼,望着她脸上的不解与气愤,解慕真无瑕的脸庞漾起了一抹浅笑。
“少夫人,您怎地还笑得出来呢?”银月还来不及赞叹那笑的夺目,便忙不迭地抱怨着。
“不笑,难不成得哭吗?”迎着银月的气急败坏,她轻松反问。
这一问,更惹得银月急得跳脚,嚷道:“少夫人,这事是该哭啊!虽然你现在是稳坐着大少夫人的位置,可是若是迎进了一个手段厉害、又真怀上孩子的,您难道不怕自个儿的地位会不保吗?”
尤其是梁姬,不但人美,手腕更是一等一,少夫人这般巴巴的说亲,说不准她一进门,便会威胁到自家主子在炎家的地位啊!
“为炎家开枝散叶本就是我的责任,若是新进的妹妹能为夫君生得一男半女的,我自然也该开心啊!”此话说得情真意切。
对于纳妾这事,她向来是认真的。
炎府于她既然有恩,给了她这一片遮风蔽雨的地方,本来在她嫁予炎妙槐的那一日,她便在心底起了誓,要倾尽所有的对他好,甚至希望他们也能像寻常夫妻一样琴瑟和鸣。
可惜的是,他对她只是无可奈何的接受,更没有半点的喜爱,他既无心,她亦不想强求,但也不能如此长久下去,所以纳妾倒真是个好方法。
她不想愧对了炎家的庇护之恩呵!
“少夫人,要生孩子,你也行啊,为什么非得别的女人生?”
闻言,解慕真又笑,只不过这回的笑却添了几许沉。
不是她不想自个儿生,而是她试过了,既知他并无此心意,何苦强求呢?
“夫君向来忙于商行的事儿,甚少踏足妙玉轩,就算来了,也只不过和衣而眠,这事你不清楚吗?”
“这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若追男便只隔层纱了,少夫人这般聪明灵巧,只要你愿意,何愁不能替大少爷生个一男半女的?”
“傻丫头,这天底下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他既不能真心相待,我便不会强求。”
她试过了,但炎妙槐眸中总是因她而起的不耐,让她怕极了,所以不想再试。
如今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炎家,伴着老夫人报恩,这样就够了。
她不得他的欢心,她便安安静静地为他打理府里的大小事儿,强摘的果子不甜。
她并不想象娘一样,用尽了心思去爱着一个男人,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还落得死无其所的下场,娘亲临死前的哀怨,她总是记在心坎里,所以当她知道夫君对她并无一丝情意,她便收起所有的情意,一心只想报恩。
厚重的思绪一顿,惊觉胸臆之中涌起的竟是不该有的思绪,解慕真摇了摇头,将那抹骤临的思绪甩去。
“少夫人,你怎么了?”但见主子的脸上乍青还白,银月连忙关怀无比的问道,还匆匆扶着主子坐下。
“我没事。”是气血过虚吧!
那日大夫说她抑郁太过,所以气血不顺,所以才染上了头风的毛病。
“怎会没事,这几日你忙着打理少爷迎妾之事,只怕是累坏了吧!”
“累此一时,总比累上一世来得好!”白皙的脸上透着一抹虚浮的笑容,解慕真此言倒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她话声才落,突然间银月轻啊了声,然后满脸不好意思的朝着主子歉然一笑。“忙着关心少夫人,我倒忘了方才守门的马大叔找我说了一事。”
“何事?”
“方才有个访客,硬是要见少夫人一面,马大叔原想着少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本想回了,可谁知那娇客蛮得很,硬是不顾拦阻的进了大厅,说是非要见上您一面才肯走。”
闻言,解慕真的眉头一皱,炎家如今可是京城里响叮当的人家,敢在炎家里头放肆的人并不多,那人是谁?
“是谁?”
“说是城西何家的大小姐。”
闻言,解慕真的面色微微的变了变,但随即不着痕迹地又将浅笑挂上,朝着银月轻缓问道:“现下人呢?”
“马大叔将她安排在偏厅候着呢!”
“那咱们走吧!”说完,她立刻转身往外走。
“咦?”银月惊诧地轻喊了一声,也伶俐地跟上主子的脚步。“少夫人您要见她?”
本想着对于这种不速之客,少夫人必是不见,所以才会不经心的忘了,没想到夫人却决定要见,这会儿她倒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以少夫人的性子,一向不喜与这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打交道,偶有几回也不过是同云敛裳姑娘出门礼佛参拜,但那可是手帕交。
“自然要见。”淡淡地回了声,解慕真依旧踩着稳定的步伐往前而去。
此时不见,来日总要相见的,她倒想瞧瞧她为何而来。
小小的偏厅里,安静得仿佛连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两两相望,却是无语。
何风月打量着解慕真,解慕真亦打量着她,以静制动,皆不作声。
终于,还是何风月先撩不住性子,扬唇说道:“少夫人,咱好久不见!”
“咱们见过吗?”她亦笑,但那样的笑容完全不似往日的温雅,反而染上了些许的冰冷。
“自然是见过的,不是吗?”何风月端着傲然的姿态,描绘细致的朱唇缓缓开阖。
“咦?”她轻咦了一声,满脸疑惑,摆明了不记得何时曾经见过。
“少夫人真的忘了?”何风月的明眸蓦地扫出一阵精光,顾不上礼节,直勾勾地瞧着她,想要瞧出她是否有一丝一毫的装傻。
“若是见过何姑娘这样绝美的人儿,谁还能忘呢?”淡淡一笑,对于何风月的无礼,她显示出炎家少夫人该有的气度,不以为忤。
其实,怎么能忘了?
那可是一段她但愿永生不再想起的往事,她自幼聪颖,三岁便能记事,所以她与靖安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出身何处。
只是对于那个“家”她不眷、不恋,甚至希望今生今世都不要再与他们有任何的关连。
“姊姊或许没见过现在的我,可是八、九年前的我,姊姊确定自个儿真的没见过吗?”
闻言,解慕真淡淡一笑,四两拨千金地说道:“大家都知道,我幼时流连街头,要不是老夫人宏恩,将我接进炎家,我哪里有今日的安寝、安食,何姑娘的家世这般富贵昌盛,又怎是我们这种街上乞见得以见着的呢!”
她的心头虽然对何风月的一言一行有着浓浓的疑问,可她却选择了不动声色。
从方才的相谈,她便知道何风月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说话行事傲气太盛,却没有什么城府。
“看来姊姊真的都不记得了。”
何风月叹息了一声,菱唇儿往上勾起一抹笑,笑容虽然灿烂,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的温度,接着她突然起身,步至解慕真的身后。
她弯身就耳地对着解慕真说道:“什么人都不记得也不打紧,不如瞧瞧自个儿记不记得这个。”说完,她巧笑倩兮地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块玉佩。
玉佩躺在她柔嫩白皙的手心上,更显得通透碧绿,一眼就能让人瞧出是一块质地极佳的好玉。
当那块碧玉映入解慕真的眼帘,原是波澜不兴的气度蓦地一震,神色微微变了变。
“姊姊还要说自己记不得吗?”没有漏看她异样的表情,何风月绝艳的脸上多了一抹得意的笑容,问道。
瞧她那模样,明摆着就是记得往事,这倒也符合娘亲所言,这死丫头三岁便能记事,极其聪颖。
这样更好,倒省却了她一番唇舌。
“记得与不记得,对小姐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迎着她的问题,解慕真淡淡的答道。
她与他们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素来已久,何风月既已知道她的身分,想来心中必是有所图谋。
“自然重要!”凤眉倏地一扬,何风月端着一身的雍容华贵,优雅地落坐,以喧宾夺主的气势,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她说道:“姊姊也坐吧。”
解慕真依言坐下,也不动气,倒想瞧瞧她的葫芦里头到底卖着什么药。
两人虽然名为姊妹,却无一丝一毫的姊妹之情。
“姊姊应该还记得自己是何家儿女吧?”伸手,把玩着下人们奉上的茶盏,瞧着那似要通透的薄瓷,何风月心中的妒意骤起。
本以为几年前将她赶了出去,她会过着悲惨的生活,没想到她上辈子不知烧了什么香,竟然被接进了炎家,还当起炎家少奶奶,过着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一想到这层,何风月的眸光倏地闪过一丝妒意,但脸上那抹精心勾勒出的笑容,却没有少上半分。
“我以为我和何家已经毫无关连了。”早在她被扔出何家门槛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家、没了亲人。
所以当缪成载捡到她,问她姓啥名啥时,她便抛去了何姓,改从母姓,并且也改去了爹给她起的名字。
在她的心底儿,唯一的亲人已死,何家的其他人便与她再无相干。
“姊姊这话倒说得生分了,咱们怎么会没有关连呢?”何风月淡淡的说道:
“你既然是何家的血脉,这血缘至亲的关系可是怎么样也切不断的,姊姊说是吗?”
“我以为你们并不承认我是何家的血脉。”没有否认她的说法,解慕真只是淡淡的讥道。
当年不就是她们趁着娘亲重病、爹爹外出之时,随意找来一名长工,污他与她娘有染,而她便是那个孽种,心机恶毒的大夫人以此为由,不肯替她病重的娘找大夫。
甚至在她爹回府之后,口口声声说她并非何家的骨肉,是个孽种,渐渐的,爹忘了娘的温良恭俭,也忘了她娘的真情挚爱,瞧着她的眼神开始染上了怀疑。
昔日的疼宠不再,对娘的轻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曾经将她娘搁在心窝尖上的男人,开始无视于她们母女俩的存在。
冷眼旁观地任由大夫人不给她娘请大夫,也任由她娘被关在又湿又冷的柴房之中,缠身的病终至沉痾,再也不起。
娘死了,大夫人犹不解恨,她娘还尸骨未寒,便将还不足七岁的她赶了出去。
这样的至亲呵!
忆着宛若历历在目的往事,解慕真的心却淡得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因为早已割舍,所以再不在乎。
“我们是不承认,但你好歹顶了何家小姐的名号活了七年,难道不该知恩图报吗?”
这话像根刺,硬生生地刺进了解慕真的心坎儿里,原本被深埋在记忆之中亟欲忘却的不堪过往,顿时如浪涛一般的汹涌而来。
知恩图报?
这四个字,她竟也讲得出口,望着何风月,她就像瞧着了何夫人那种睥睨不屑、高高在上的眼神,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呵!
“我娘枉死,我打小颠沛流离,亦差点枉死街头,这个恩是该好好的报上一报了。”银牙紧咬,那话便像是从她的嘴里蹦出来似的,一字生硬过一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风月脸色一凛,显然对于她言语之中所挟带的怨恨很是不满。
“我的意思是,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七岁小娃了,我不知道你今儿个来找我有什么目的,但如果你以为我会心无怨恨的视你为妹妹,那么你就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