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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退了黑衣人,青年犹自怒气难平。小厮偷偷抬眼看了看脸色阴沉的主子,大着胆子上前道:“爷,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怎么遮掩这回事,这事闹得这么大,若是让王爷听到什么风声,那才是大大的不妙了。”
青年道:“遮掩,还要怎么遮掩,京兆府那边不是已经相信是拐子做的了吗?放心,这事怎么也不会查到爷头上来。”
小厮道:“外头人不会想到爷头上,可家里人就难说了。爷就那么肯定那位明氏不会将爷的心思告诉三姑娘知道?那女人精明狡诈远胜常人,爷不要忘记三姑娘才是她真正的主子。三姑娘若是知晓了爷一心将那方采蘩弄到手,就是再迟钝,也会猜到这件事是您指使人做的。”
见青年凝眉不语,小厮以为他听进了自己的话,接着道:“爷您别怪小的多嘴,大爷没了五六年了,照说王爷早该请封您为世子了,可王爷愣是没请封。如今四爷是越发地得王爷欢心了,三姑娘是和四爷一母同胞的,她的心思自然是和她那亲娘费氏一样,一心捉住爷的把柄,爷在这上头还真得仔细着。”
青年道:“你说的这些爷岂能不明白,不过明氏那里你不用担心,除了爷捏着她致命的把柄之外,她一心报复方家人的心愿你说是靠着三丫头更容易实现还是靠着爷更容易实现?”
小厮道:“自然是靠着爷,三姑娘能有什么本事。”青年道:“这不就够了,你也知道明氏精明狡诈,人家不可能连这个都想不到的。唔,去给我喊她过来。看来蛮干真的不行,还得通过她这边想法子才行啊。”
莫骁回到自家府上的时候,莫澍还没睡,好歹也是中秋节,家里即便没有女眷,父子两个总得供奉一下月神娘娘,装装样子赏赏月。
然而听完儿子讲了早先在杉河放河灯发生的祸事,莫澍哪里还有赏月的心思。让婆子们摆了香案月饼瓜果之类,拉着莫骁胡乱上了两炷香之后就叫撤了,然后爷俩一道谈论陆方两家女眷河滩遇袭一事。
“好险,菱姐儿这孩子差点就叫人给砍中了。说起来这孩子这阵子还真是八字流年不利呀,先是叫一头疯牛给害得坠落悬崖,然后又差点挨了刀子。”莫澍素来关心方采菱,听莫骁说起当时危急情况,听得是心惊肉跳。
莫骁至今回想起来也是一阵阵后怕,黑衣人那一刀直奔方采菱的肩背,方采菱身子单薄,假如自己当时稍微慢上一步,那样的一刀对方采菱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虽然方二这家伙牙尖嘴利惹人恨,可莫骁却从来没想过要让她死。
那样俏丽灵动生气勃勃的姑娘,若是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该是多么令人惋惜的一件事情。还有,原来姑娘家的身子是这样的,软软的柔柔的,且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即便是情急之下的短暂拥抱,莫骁还是惊诧于那份叫人心悸的感受。
“这孩子这次两只脚都伤到了,我得亲自去看看去。嗯,明日就叫婆子们准备些礼品,骁哥儿,你明日一下衙就赶紧回府,陪我一道去方家吧。”莫澍叮嘱儿子,却半天却没得到回应,不由抬高了声音又说了一次,这才将陷入沉思中的儿子唤醒,莫骁茫然道:“您说什么?”
莫澍不高兴地道:“我让你明日早些回府,然后陪我去方府探望菱姐儿。”“我不去!”莫骁一口就回绝了。这当口让他去方家,还不如杀了他。撇开胡氏可能会寻他的麻烦,单是想着面对方采菱的尴尬他就头皮发麻。
莫澍气道:“臭小子!原来上回你告诉老子和菱姐儿讲和了是骗老子的,其实你们根本没和好!”莫骁本想辩解,想了想又闭紧了嘴巴,觉得让自家老子这样认为也好,省得他逼着自己去方府。
谁知莫澍接着道:“这回可由不得你,你不去也得去。菱姐儿可是遇上了差点丧命的大事,你都不去问候问候,怎么都说不过去。”
莫骁扶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爹爹您是该去瞧瞧。而我才刚问候了她回来的,不必要明日又去,毕竟咱们是男子不是女子。而且我明日还想动用自己手下那些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关歹人的线索。”
莫澍说服不了儿子只好一个人去了,然而莫骁终究还是躲不过。因为方修文说了,昨晚若是没有莫骁,方采蘩兴许就被歹人捋走了,方采菱就给刀子砍中了,本该自家好生感谢一番莫家,临了却是莫澍提着东西来自家看望,实在是惭愧。正好是晚膳时间,方修文让莫澍留下用完膳再回府,又打发老牛头去请莫骁。
方修文身边伺候的老人亲自来请,莫骁哪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过来方家。结果他不但没被胡氏揪住痛骂,反倒得到了方家上下的一致感谢,连范氏都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话感谢的话才放手。
莫骁受宠若惊若惊之余,又觉得惭愧,不断地说自己警惕性不够,有愧于陆骥所托,害得大家受了惊吓,方采菱受伤。他自觉心虚,在花厅的时候始终不敢望向方采菱。最后方采菱在婆子的搀扶下离开花厅,他才敢偷偷地望一眼少女一拐一拐的背影。
中秋时节,少女的衣裳比较单薄,越加显得纤腰盈盈一握。昨晚慌乱之中自己最先就是揽住那纤细的腰肢,然后才改为抱住她跑的。一瞬间,那种柔软细滑的感觉似乎又从他的手掌传递到了心头……打住,自己这是中邪了不成,怎么老想着这事!莫骁懊恼地握拳,强迫自己中断这见不得人的遐想。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瞬间的走神,晚上的莫骁做了一个梦,梦里莫澍说“骁哥儿,你娶了方家的菱丫头吧”,莫骁坚决摇头。然而下一瞬他就穿着新郎官的吉服在揭新娘子的红盖头,红盖头揭开后,露出的是方采菱俏丽的脸。
“不,我不成亲,我不娶方二!”梦里,莫骁大嚷着冲出了房门。却被莫澍拦住,莫澍说:“这新娘子都抬进门了,堂也拜了,哪能反悔。”之后有面目模糊的婆子道:“新人洞房咱们退下了。”
后来他眼前就出现了方采菱盈盈一握的纤腰,白皙嫩滑,格外诱人,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然而方采菱手里忽然多了一柄单刀,刷地一刀就砍了过来。他赶紧缩回手,却怎么也动弹不了,眼看着那刀就要砍断了他的手掌,他拼死一挣,终于醒了。
醒来的莫骁这才发现梦里的自己之所以怎么也挣扎不得,是因为整个身子被薄被子给缠得紧紧的。擦了擦额头急出来的冷汗,莫骁又是羞臊又是气愤,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没自己不争气,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梦来,幸好没人不知道,不然他还怎么见人。尤其是方二,若是听到他竟然做了这样的梦,不知道会用怎样尖刻的话来损他。
方采菱两只脚都受了伤行动不便,郎中又嘱咐少动弹,她只好成日窝在自己院子里。见妹子神色恹恹地,方采蘩以为她是因为不能出去走动而郁闷,便每日过来陪她说话做针线。却不知道妹子是因为被莫骁那个讨厌鬼占了便宜却不能生气而生闷气,因为人家是为了救她,她反倒欠了莫骁一个大人情。
方采蘩和陆骥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虽然陆家早就让方家不用准备太多嫁妆,但毕竟是自家贴心懂事的长女出嫁,方修文和胡氏哪里舍得亏待了她,这些日子是到处在物色好东西。然而有些东西能买,有些东西就不能买,只能自己准备,比如被面枕套之类的东西。方采蘩对这些不是很精通,少不得要老娘和妹子帮衬着。
如今为了保障安全,没有陆骥的陪同,即便有郭家人护着,方家和陆家也不叫方采蘩出门。方采菱的脚伤还没全好,姐妹两个只能窝在家里做针线度日。因为前阵子莫家送了方采菱几段尺头,方采蘩便提议妹子索性趁着这几日都做成衣裳。
这一日一件崭新的湖蓝底子兰草纹样的褙子做好了,方采菱试穿上身,方采蘩正在仔细打量指指点点着哪儿该放一放,哪儿该收一收,张婆子来报,说胡氏在方采蘩的院子里等她喊她快过去。方采蘩这几日都在妹子的院子里,这老娘是知道的,要找她直接来妹子的院子就是了,却非要叫她回去,八成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说。
方采蘩一边嘀咕着一边回到自己院子,结果不光胡氏在等她,于氏也来了。她猜得不错,大人确实是有事情要和她说。
原来几日前,梅少詹事府的三公子和几个纨绔一道在庆云楼喝酒,结果不知怎么地,却和几个也来此地喝酒的西北客商起了冲突,那些客商也是无知者无畏,竟然将几个纨绔给揍了一顿,其中梅三公子被揍得最惨,一条腿给打断了,脸也肿成了猪头。
梅三公子那条腿当初在和锦的时候就被马车压断过,这次再一断,即便梅家通过太子请动了太医院的接骨圣手,他那条腿据说也不能恢复原样,从今往后只能成为一个瘸子了。本来这事和陆家方家扯不上任何关系,然而昨日日陆家的大掌柜老万忽然来找于氏,告诉她说这事儿八成和陆骥脱不了干系。
于氏吓了一大跳,晚上揪住陆骥询问,陆骥却怎么都不肯承认。未过门的儿媳妇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于氏很清楚,于是来找方采蘩让她问问陆骥。
方采蘩不以为然地道:“那姓梅的和陆骥能有什么瓜葛,陆骥有什么理由憎恨他以至于要指使人去打他。说句不好听的,即便陆骥果真厌恶他想教训他一顿,凭陆骥的本事,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姓梅的整个半死,哪里需要弄出那么大的阵仗。”
胡氏和于氏对视一眼,然后无奈地将当年在和锦的时候有关姓梅的翻车地点,进而引发坊间的种种猜测告诉了方采蘩。于氏道:“你是姑娘家,这些话人家自然是不好当着你的面说的,所以你不知道,可大郎却难免会听到。如今你是大郎未过门的媳妇,他一看到姓梅的肯定会想起当年之事,你说大郎会不会想揍他?”
“当年竟然还有这种传言?这,这和锦县城的人也太能编话了吧。姓梅的马车不过碰巧在往我们绸缎铺的路上翻了,怎么就想到我身上了呢?那姓梅的见都没见过我啊,怎么可能!”方采蘩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胡氏摇头:“有可能的,他没见过你,可他家那两个婆子见过你,你忘记他家那两个婆子来咱们铺子,对着你疯言疯语地,被我给赶走的事情了。”
于氏附和道:“是啊,怎么不可能。你当初可是被人称为‘和锦四美’之首,姓梅的对你动歪心思很有可能。如今仔细一想,我甚至怀疑当初姓梅的翻车兴许都是我家大郎做的手脚,他那时候可是就喜欢上你了。”
被未来的婆婆这么直接戳穿,方采蘩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讷讷道:“既如此,那我问问他。这毕竟是京都,姓梅的老子又是少詹事,属于太子的人,哪能随意去动。”
于氏大松了一口气,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通透的,一下就明白了这里头的凶险。我就怕大郎一冲动,叫人抓住把柄,然后惹出大事来。他最听你的话,有你劝着他我才放心。”
方采蘩做羞涩状低头不语,其实她还是倾向于打人之事不是陆骥指使的,因为陆骥就算要教训姓梅的,应该也会自己动手,不可能假手于人,这样太容易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