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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清风徐徐,拂过柳梢。皎洁如水的月华倾泻下来,朦胧着这个神秘而又悠远的小村庄,一切都显得隐隐绰绰、幽深静谧。晚晴的家就在不远处,月色下隐约透着一种深入末梢的丝丝清新与点点凉意,子轩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享受着沁人心脾的旷怡气息。
走到晚晴家门口,凄冷月色下奇花异草相簇相拥,给黛青瓦墙减轻了一丝寂寞难耐之苦;院墙门上贴着一副“鏖战纷纷几时休,归隐田园世代蛰”的对联,隐约蕴含着农家百姓的深深叹惋与无限哀愁。推开那扇门,沿着碎石铺成的小道稍走几步便看到了一座饱经岁月沧桑、坐北朝南的房子。该房呈东北西三向排列,正门屋前还有一条长廊,菱花式样半透明镶纸玻璃门里烛影憧憧,隐约映出了老族长佝偻的身姿——伴着朦胧的月色和静谧的深夜,缥缈地像一尊坐雕。晚晴手提灯笼,她“吱呀”一声轻轻地推开那扇门,走上前去:“娘,我先带他去休息了,您也早点睡觉吧。”
晚晴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带他去西偏房,那儿正好有张空床。”
晚晴乖巧地说:“好的,娘您也注意身体,早点休息。”说完她朝子轩使了个眼色,示意子轩跟她走。二人退出正房,晚晴轻轻地关上屋门,带领子轩来到西厢房。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灯笼似萤火虫般闪烁着点点星光,驱散了夜的幽深冷寂。这时晚晴从旁边木柜的隔挡里取下一支蜡烛点着,将其放在圆桌上,顿时屋内变得亮堂不少,一个井然有序、一尘不染的书房呈现在子轩面前,他微笑道:“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遇到晚晴姑娘,我还不知道在哪流落街头呢。”
晚晴莞尔一笑:“哈哈,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啊。”
这时子轩出于习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三星”手机放在桌上,晚晴眼睛一亮,好奇地拿起手机,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咦,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呢?”
子轩也顿感纳闷不堪:“也是啊,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个玩意儿?不过好像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晚晴更困惑了:“什么是‘不明觉厉’啊?”
子轩微笑道:“我不太确定,不过这可能是一种广泛使用的词语吧,意思好像是‘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好像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晚晴会心一笑:“嘿嘿,挺好玩的。其实我们在这儿隐居很久了,对于世事变迁一无所知,也许从你的这个小玩意中可以得知外界的讯息呢!”说完,晚晴继续摆弄子轩的手机,从那米黑透明的屏幕当中,照出了自己的佼佼芳容,她想:这该不会是外界中人们使用的镜子吧,反正比我们的铜镜清晰平整多了,而且它小巧玲珑、精致大方,但是她对三星的标志“”感到十分诧异,因为这对于与世隔绝、身居古代的晚晴来说,是多么高深莫测的知识。当晚晴正要询问子轩的时候,突然“镜子”亮了,一阵悦耳悠扬的来电铃声“就让我留在轮回的边缘等一道光线......”猛地响起,晚晴尖叫声中猛地一抖胳膊,手机便“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吓得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子轩弯腰捡起“镜子”,此时原本光洁平整的“镜面”摔得碎裂不堪,刚刚的音乐也早在落地的那一瞬戛然而止,他把手机放到桌上,过来安慰晚晴:“没事啦,晚晴,它不咬人的。”
过了许久,晚晴才半信半疑地移开双手,惊魂未定地问道:“那东西摔坏了吗,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仅仅是面镜子吧?”
“摔坏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对我应该没什么用,呵呵。”子轩耸了耸肩。
“啊,那怎么办啊?也许你还可以借助它找回记忆呢!哎,这都怪我,是我不好......”
“嗨,真的没关系。碎碎平安,不是还有句古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也许我命中注定和你们有什么不解之缘呢!”说完子轩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晚晴抬头笑道:“公子,你饿了吗?”
子轩难为情地笑道:“嘿嘿,是呀,确实有点呢!你们应该都吃过晚饭了吧?”
晚晴微笑点头:“是啊,已经吃过了,我正是申时吃过晚饭出村的......(注: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两餐——第一顿饭叫朝食,又称“饔”,古人按太阳在顶空的位置标志时间,太阳行至东南角叫隅中,朝食就在隅中之前,那个时刻称为“食时”,相当于现在上午九点左右。第二顿饭叫哺食,又曰“飧”,一般是申时,即下午四点左右。古代天干地支时间标记法分别是:子时、丑时、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午时、未时、申时、酉时、戌时、亥时,其中子时是北京时间的23时到01时,丑时是01时到03时,以此类推。)哎,公子要不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子轩连忙摇头:“啊,还是不用了吧。今天已经连累你挨骂了,就不麻烦你了。谢谢!”
“嘿嘿,没事儿!”晚晴俏皮笑道,“有朋自远方来,我怎能怠慢呢?再说了现在我娘应该也已经睡觉了,我们偷偷地溜到厨房里去准没事的,嘿嘿!哎呀,放心啦公子,快走吧!”晚晴拉着犹豫不决的子轩,两人蹑手蹑脚地窜进了厨房。晚晴放下灯笼,她点燃柜台上的蜡烛,对子轩笑道:“公子,这就是我家的厨房,这里有各种蒸饼、煎饼、胡饼、汤饼,你想吃哪一种?”话音未落,蜡烛突然熄灭了,晚晴吓得尖叫一声差点摔倒,子轩上前扶住晚晴,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只不过是一阵风把蜡烛吹灭了,咱们再点上就好了!”
蜡烛再度点燃,突然一声毛骨悚然的吟叫在子轩身后响起,他不由得回过头去,顿时“啊”的一声跌倒在地——原来一位披头散发的“女鬼”正张牙舞爪地向子轩走来,子轩吓得全身瘫软,他忙不迭地爬起来,撒腿就逃,身后的“女鬼”紧追不舍,口中叫道:“我死得好惨啊,还我命来!”子轩吓得边跑边逃:“救命啊,晚晴快来救我!”这时晚晴笑道:“晨雨,别再闹了!你把人家吓着了!”
子轩惊魂未定地躲到晚晴的身后,浑身颤抖,惴惴不安。晚晴拉着子轩走上前来,指着那个“女鬼”介绍道:“公子,这位就是晨雨姑娘,她也是我们竹溪村的,是朱秀才的女儿。”
子轩朝“女鬼”看去,虽然她披头散发,放浪不羁,但细细一看倒也不失几分姿色:如果说晚晴代表了典型东方女性的婉约美,那么晨雨则代表了佳人当中楚楚动人的奔放美;晨雨虽没有晚晴那样的仙姿佚貌,但靡颜腻理、千娇百媚倒也平添几分美色。这时,晨雨不满地问道:“喂!你这臭小子为什么一直看着本姑娘,难道没见过美女吗?!”
子轩这才反应过来,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哦,不好意思,对不起了!”
“哼,这还差不多!”晨雨得意笑道,“哎,臭小子我问你:你是谁,怎么会来我们竹溪村?”
“我......我不知道。”子轩羞得满脸通红,只好低下头去。
“哈哈哈!”晨雨仰天大笑,“这世上竟然有人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真是个小傻瓜!哈哈哈——”
晚晴替子轩辩解道:“晨雨,你别再嘲笑别人了!人家公子失忆了,是我带他来这里的,住一个晚上就要走。”
“那好吧,我先走了。哎,晚晴,你家的煎饼挺好吃的,谢啦!”说着晨雨走出厨房,正好和一男一女撞了个满怀,她惊叫道:“哎,朔言,你也来偷吃煎饼吗?”
朔言笑道:“是啊,晚上实在太饿了。这不,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语琴妹妹,我们便一起过来吃点东西。”
“哈哈,那好吧!”晨雨耸耸肩,“我就先回去了,不然我爹又该骂我了!”
“好的,晨雨姑娘慢走!”作别晨雨后,朔言对语琴说道,“语琴妹妹,我们一起去吃点煎饼吧!”
“好的呀!”语琴笑道。
而子轩见外人到来,感到浑身上下极不自在,于是他对晚晴说道:“晚晴,有人来了,我还是先躲一下吧!”
“哎,公子,别害羞嘛!”晚晴笑着劝慰道,“既然大家有缘相见都是朋友,不如一起见个面吧!”
这时朔言、语琴走进厨房,他们见到晚晴后又惊又喜:
“晚晴,你也来吃煎饼吗?”
“姐姐,想不到你也贪吃呀?呵呵——”
晚晴羞涩地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语琴看到子轩后颇为不解:“哎,姐姐,这位公子是谁啊?”
晚晴笑道:“妹妹,他失忆了,是我带他进村的,今夜暂住一晚,明天就走。”
朔言朝晚晴一笑:“晚晴,你真是个美丽善良的好女孩,对萍水相逢的外人也会这么关心。”
晚晴的脸颊羞得绯红如许,她笑赧说道:“没有啦,朔言。哎,你和语琴妹妹多吃点吧,我家的胡饼、煎饼可好吃了。”接着她转向子轩莞尔一笑:“公子,你快拿点自己喜欢吃的吧,我带你去西厢房。朔言,妹妹,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哦!”
朔言笑着挥手点头作别:“好的,晚晴你慢走!”
语琴笑着摆摆手:“姐姐,明天见!哎,那位公子,你还有一块煎饼没吃完呢,不一起带走吗?”
子轩早已迈出门外,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了!”
“哎,公子......”语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朔言劝住了:“算了,他一点礼貌都不懂,不用和他计较!我们快点吃煎饼吧,都饿死了!”
“好的!”
晚晴带着子轩回到西厢房,刚一进门她便说道:“公子,你明天就要走了,可你要是没能恢复记忆的话,该怎么办呢?到时候你还是无家可归,那该多可怜呀。不行,我得去跟我娘说个清楚!”说完,晚晴便拂袖而走,却被子轩劝住:“现在你娘肯定早就睡了,这个时候去打扰她肯定会火上浇油的!晚晴我们还是先等等吧,或许明天一早你娘会改变主意呢!”
“嗯,好吧!哎呀,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了,连床都还没收拾呢!”晚晴略带羞赧地说道。随后她来到一张散发出古木沉香的床前,轻轻牵起绣有“双龙戏珠”丝绸绫缎朱红被子的一角,利索地掀开另一头,用纤手轻轻拂去几撮尘埃,须臾一张一尘不染、整洁温馨的小床便呈现在眼前。晚晴转过身回眸一笑:“你看,这床还不错吧,一定暖和舒适。来,别总在那儿傻站着了,快点过来坐坐!”
子轩犹豫片刻,随后慢慢坐到柔软舒适的床沿上,顿时感觉疲惫的身心轻松了不少。晚晴也一并坐到他旁边,登时一阵清新舒爽、沁人心脾的体香随风飘来,子轩不由得一阵悸动,他心跳加速、神魂颠倒,下意识地远挪晚晴一点,并低下了那张红晕的面庞。晚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会心一笑:“哈哈,看样子你挺拘谨的,小时候你父母一定是将你束缚在清归戒律中了吧?嘿嘿,其实打小我对我爹就印象不深,他很少回家,我几乎是和娘亲一起生活的。后来一场恶战结束后便传出了我爹的死讯,娘亲带着我们几经周折逃到了竹溪村,她之所以会对你的到来那么敏感,是由于我们都得提心吊胆,怕那些坏人再次找到我们。在竹溪村,我只有语琴妹妹、朔言大哥以及阿黄、小毛、小石几个玩伴。我娘对我管得很严,整日把我关在家里让我读《诗经》、《礼》、《易》什么的,还让我描红、练书法、弹奏竖头箜篌......可我天生也不是学女红、练琴棋书画的料,别人样样精通,唯独我一窍不通。可我感觉女子就一定得关在深闺中整日闭门不出吗?每当我看到展翅飞翔、欢歌笑语的鸟儿从天上掠过时,我就格外地艳羡: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像它们那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飞翔,那该多好啊!但是大家几乎都不认同我,我也经常受到同村人的冷嘲热讽。也不知是怎么的,我还从来没向外人倾诉过这些想法呢,你有幸是第一个。”
子轩有些受宠若惊:“哦,其实你的想法也没错——毕竟男女平等,女子也应该和男人一样拥有追求幸福的自由权利嘛!只不过现在你的想法太过于超前,难以被人们所接受吧!”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晚晴兴奋不已,“要知道公子你可是第一个认可我这些胡思乱想的呢!”
“哈哈,这些想法本来就无可厚非,怎能叫‘胡思乱想’呢?”
“嘿嘿,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只不过......”
这时门外母亲的呼喊声打断了晚晴:“晴儿,是不是你们偷吃了煎饼?快给我出来!”
糟了!这下可真给晚晴带来麻烦了!子轩冲出门外,见朔言、语琴二人头顶煎饼默默蹲地受罚,他不假思索地说道:“老人家,是我先去偷吃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不,公子!这不关你的事!”晚晴来到门外,却见母亲朝着她怒骂道:“哼!你这个臭丫头,真是毛手毛脚,明天一早赶快送他走!”说完她拿起朔言头上的一片煎饼,咯嘣咯嘣地吃了起来,随后朝正堂走去。语琴正要起身,族长猛地转身喝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起来!”语琴吓得一声尖叫,头上的煎饼也掉在地上。
子轩上前求情道:“老人家,其实他们也是跟我一起去的,求您饶了他们吧!”
族长不耐烦地说道:“那好吧,看在外人的面子上,我暂且饶过你们一回!下次若再被我发现你们偷吃东西,绝不轻饶!”
“伯母,我们知道了。”
“知道啦,娘!”
族长走后,身着青衣布衫、英俊潇洒的朔言走上前来,他向子轩拱手道谢:“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子轩回敬道:“不客气,这是应该的嘛!”
“语琴谢过公子,不过你明天就要走了吗?”语琴问道。
“嗯那......”子轩漫不经心地回答,转而和晚晴道声晚安后便走进西厢房,语琴似乎还想搭讪:“哎,公子......”
“砰”的一声,回敬语琴的只有冰冷的关门声,语琴有些不悦:“哎,那公子怎么一直不理我?”
晚晴笑道:“妹妹,别想那么多了!人家公子一定是累了,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
“知道啦,姐姐!”
“晚晴,我送你去门口吧,咱们明天见!”
“嗯好,朔言。”
而屋内子轩背靠房门,疑惑万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应该要去哪儿?为什么这儿的一切对我来说如此陌生?依族长的脾气,我只能在这里呆上一宿,明天就得离开——那么我又该到哪儿去?究竟哪儿才是我的家......天哪,我又为什么会失忆呢?
一连串的“为什么”正如海边滚滚浪涛裹挟阴沉墨黑浓云席卷而来,将一无所措、毫无防备的子轩袭击得措手不及。正当他下意识躲避“浪涛”的侵袭时,“吱——”的一声如雷贯耳之音骤然响起,旋即一道长虹贯日的耀眼白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阵阵劈山裂谷般难以忍受的剧痛深入心扉,直贯全身,子轩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绵羊开始猛烈颤抖起来,他竭尽全力踉踉跄跄地来到桌前,两手顺势按在圆桌上,这才算勉强维持了身体平衡。他抬头望去,只见对面墙上挂有一个楷体精裱诗匾,上书“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希。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子轩刚一抽手,那侧墙突然忽的一声转开了——原来是个暗门!这时从暗门里面,往外徐徐飘散团团紫霞透亮烟气,并且弥散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清新芳香,吸引子轩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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